七~蹉跎岁月之一
  高山峯情场得意，招工却惨遭滑铁卢。五天后，送柏木料途经溪口木材检查站时，小周神色紧张地对高山峯说：“昨天，化肥厂派接收干部，来公社核实你的情况。听站长说;是你们村下放干部石泰豪，写检举信给化肥厂领导，列举了你的五大劣迹。其中一条，就是眼下替队里干得事情;乱砍乱伐，盗卖集体林木。调查问及站长，他矢口否认。接受干部未经核实，一来公社就坚决要求换人。站长让你赶快去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高山峯当下决定，木料由邵先锋送到六八三车队。自己立马奔公社，毕副书记让公社文书接待他：“事情无法挽回，你的招工表格已退回，顶替你的是王书记原来内定的人。你也知道，当初毕书记顶着压力，坚持原则，让这个招工名额落实到你身上，由此，他得罪了王书记。……。”
  公社文书年令和高山峯相仿，年前北大毕业，分配到公社当文书。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村青年，初中读了一年，文革开始，便在家务农。前几年，由当大队书记的父亲一手操办，招生进了北京大学读书，成了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
  “……。听说老石在信中历数了我的五大罪状，是不是能方便透露一二？”“你还真的消息灵通，这在公社没几个人知道，谁告诉你的？”高山峯记起小周再三让他不要提及站长后说：“我只能告诉你是王书记这边来的消息。”“不要说，我也替你惋惜，你不要灰心，毕书记说了，明年有机会，回去和老石搞好关系，为以后铺平道路。”
  要说石泰豪和高山峯，两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非得下此狠招。老石曾对高山峯说：“我是下放干部，你是下放知青，我们要团结起来，和花坑落后、愚昧的封建主义残渣余孽作斗争！为把花坑建设成社会主义新农材而奋斗！”
  高山峯从骨子里看不起老石，鄙视他，觉得他虚伪，是假革命，真投机，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事情的缘由得从1970年说起，那时高山峯下放落户花坑才四个月。
  九里坑大队党支部副书记，花坑生产队队长李恩贤，接到公社革委会通知;和下放干部老石到公社开会。会上，革委会毕主任点名批评东方红生产队（即花坑生产队）瞞报，少报田地，多报单位亩产，少交公粮。把东方红生产队搞成一个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
  “听说，村里有一半黑田，黑地不上报。明明水稻亩产四百多斤，却上报八百斤，由此骗取了先进生产队的红旗。没有黑田的产量打底，多报的三百多斤稻谷从何而来。”李恩贤心里暗暗吃惊，公社怎么会知道如此详细，他不由得看了老石一眼，对方也正瞧着他。
  李恩贤故作镇定，嘴上死不承认。他说：“我们村响应农业学大寨的伟大号召，在老窟场修建了梯田，但山上土脊贫薄，准备把田先养几年再种植水稻。这次胡副主任到我们花坑蹲点，我带你去看过。”“你欺负我们公社干部上不了黑石崖，我这次不但进了花坑，还作了细致的调查研究。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回到公社，根据调查的第一手材料，写了一篇关于东方红生产队土地调查报告。已经交给公社革委会。
  山地先不说，先说水稻田，你们上报一百零二亩，人均七分水田都不到。村前坞底这一片水田，我一块，一块水田测量，算起来就不止一百亩，村后的一片冷水田，及水库旁的各条坞里的水田，加起来又是一百多亩。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你抵赖。”胡副主任放下报告纸，拿起茶杯喝了茶后又说：
  “再有，我们公社其他生产队，早就推广种双季稻，你们就是不推广，和伟大领袖***以粮为纲的最高指示对着干。……”“胡副主任，我本来是在耐心的听你作指示，不是存心要打断你讲话，是说话得有根据，不能乱扣帽子，我可吃罪不起。你这次来花坑蹲点，我们可是诚心欢迎你来指导工作。不说是八抬大轿抬你上花坑，好歹，我们也挑了二个登崖，爬山高手保护你上黑石崖的。”原先严肃的会场，顿时大家轻松起来，甚至有人善意的向李恩贤发难。李恩贤不理会这些，他站起身双手击掌，示意大家听他说：
  我们可是好酒菜，如待上宾。你来花坑两天不到，第一天上午，你一到召集全村干部听你作指示。下午，花坑村破天荒的在大白天，召开社员大会。我记得你在报告中，首先表彰我队取得的成绩，肯定我队水稻单位亩产好成绩，提前和超额完成缴公粮的任务。第二天，由下放干部老石陪你参加各小组会，和查帐，下午就回公社了。肯定是队里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你面前告黑帐，想破坏我队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李恩贤不顾胡副主任的再三阻绕，继读说：
  “我们山上，日夜温差大，日照少，气候不适宜种双季稻。我队把试验田的结果，上报公社的。”至于说山坞里的一些地，是社员们偷偷地私自开荒，扩大的非法自留地。前一阵已形成和队里抢劳力和肥料的现象。我队委会已形成共识;针对这种毁林开荒的自私行为，正在组织自留地重新丈量，多出的自留地收归生产队。”李恩贤长呼一口气，语调尖锐起来：“我队个别私心重的人，专门在背地里和队委会唱对台戏，到处造谣，闹得滿村风雨，唯恐天下不乱。他想浑水摸鱼，趁乱捞点油水是表面现象。实则是想摘取花坑村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果实，提高到路线的高度，就是……”
  “你别转移话题，和视线，我们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好像批评，揭发你的人都是坏人，别有用心。你也别死撑，我还不了解你。”毕主任高声制止李恩贤的讲话后又说：“我这里有明细帐，不容你抵赖，和蒙混过关。”毕主任用手指敲敲桌上的一叠报告纸，看着李恩贤又接着说：“这里通知你;明天，公社要派工作小组进驻东方红生产队，希望你配合工作组，将功扺过。另外要把队里的政治气氛活跃起来，听说;你们队的政治学习，一个月只有一次，党内也没有象样的组织生活。金老地主像太公一样供着，还有你那个大右派的同宗兄弟，失去监督，放任自流。在广大社员中造成恶劣的影响！检举揭发信都到我这里。”
  毕主任挥挥手中几页报告纸，李恩贤看到报告纸上部一行红色的字体，像这种单位报告纸，自己都没用过，何况村民呢！李恩贤心里不是滋味，他站起身来，双手击掌说：“毕主任，听你话中的意思，公社已经对我定性了，我申辩也没用，我保留自己的意见。既然你们相信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说我把花坑搞得烏烟瘴气。那不是称职不称职的问题，你们可以现在就解除我的职务，取消花坑先进生产队的称号，收回红旗。反正有人正处心积虑想坐我这个位置，我李恩贤让位还不成。”说着一屁股坐下，抽出旱烟筒，从烟袋里挖出烟丝，狠狠地摁在烟锅里，取出纸媒，“唿唿”吹了二下，纸媒冒出明火，凑近烟锅，猛吸二口，“卟”一声，吹出烟灰，把旱烟筒锅往鞋底猛敲二下。
  “嗬！还不能批评，想撂挑子，少了你，地球不转了。你以为你老资格，参加革命早，没人能动你，我早就晓得你会来这一套。明确告诉你;有两条路供你选，一，反省自己的错误，寻找根源，好好配合工作组开展工作。还当你的生产队长，副书记。另一条路;明天中午前，自带干粮到公社革委会报到，下午到县党校参加为期十天的学习班。李恩贤没等开完会，撇下老石，自己先回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