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坑往事
作者:
金易生 更新:2021-05-16 14:30 字数:2438
二~太平山庄的毁灭
我第一次站在太平庄前,准确的说站在太平庄废墟前,是1992年,距高山峯第一次上太平庄,已经是十八年之后。也是邵先锋带我上去的。
那时,望夫崖已有藤梯,上下崖省力许多。说起藤梯;它是众花坑村民为上山寻宝,而自发的协力工程。它利用崖壁上的天然藤条,把竹、木捆扎在一起,而制成的。记得在我十二岁时,就有这藤梯了,当时我邵姓曾祖父极力反对和阻扰,均无法阻止村民们的疯狂举动。
92年,我刚滿十六周岁。面对凋敝的废墟,我没有父辈们的所谓“视觉冲击。”
群峰突拔峻峭,岗峦环列。静谧悠然的山林背景,和这片满目疮痍,荒草披离的废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现实和想象尤在这转瞬之间。
石级旁偶而能见石柱,石柱间穿起的铁链不见了踪影。小石桥只剩下桥面,可不敢驻足桥上看滿山的风景。太平庄前,南北凸出的高平台,及临空处的石柱,石栏,依然坚固完好,上面漂亮的廊亭却荡然无存。
原来巍峨的门楼,已塌成一个大豁口,两边的石条围墙没有损毁,围墙内是一人多高的巨大瓦砾堆,上面散落着众多镌刻着花纹的柱础和石料。
北边的一角,还有房间的轮廓,里面除了杂草,瓦砾外,空空如也。二面残留的墙壁高达七米,下部墙壁上漫漶难识的壁画,似乎还在告诉我;曾经的富丽堂皇。楼板等木料却被拆除。我站在里面,只能望见残缺的天幕。我现在的木屋就搭建在这里。
太阳斜过山尖,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寂寥的废墟上,只有蒿草在迎风摇曳,低吟。
庄严的使命感,从我的心底油然而生,想起去年邵姓曾祖父看着我的眼神,和紧紧握住我右手的份量。当时,我刚从十里外的乡中学闻讯赶回花坑,赶在他瞌然离世前,见了最后一面。
“金生!太平庄被毁成这样,我也心痛。你太爷爷由此要和我断绝爷孙关系,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冤枉背这臭名气。”
“你是里外都不对,不怪爷恨你。我听孙四海的老爹说;村里已经有人把花坑村乱砍乱伐古木,和太平庄被拆毁的事,捅到乡里了,上面要追究金东苟和你们这一干人的责任。”
“我才不怕!我乱砍乱伐?我是完成乡里指派的任务,历任乡长们的白条都在我手里,我怕个屌!再说现在当官的上行下效,只顾升官捞钱,没人有时间来搭理这种损人害己的屌事。
你也知道,自从分田单干后,金东苟这个烂料,蒙蔽我搞贿选,也怪老队长不好,把我顶在杠头上,结果他落选不说,金东苟这个烂料当了村长。你说他这种人当道,太平庄怎能躲过此劫。
我虽然掛着党支部副书记这个虚职,其实没有实权,村里的事都由金东苟这个村长一手操控。最初几年还好,为村里搞些副业,年底大家分些现金,这是为公众的谋利益。
后来情形不对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乡里打来的白条越积越多了,刹车都刹不了。乡长们一个个升迁调走了,一叠白条没人认帐,把花坑和太平庄附近上百棵古木砍伐光了,就剩这些弯七竖八的劣树,当柴烧都嫌费事。
你说乡里怎么可能追究我们的责任?因为最终源头还在他们身上。你看那棵古柏,要不是长在险峻处,也难逃被砍之厄运。”
邵先锋带着我,在太平庄废墟里转了一圈,我们此刻正站在庄外北面的高平台上。
“……。”
“对啊,金生,你说得一点都不差,这里是你太爷爷一生的心血,是他拼了命为花坑村,为子孙后代积攒留下的家底,在我们手上给败光了。嘿!这能全怪我吗?不管怎么说,村委会为你太爷爷置办的楠木棺材,你看以后花坑谁还能有这么好的福气。
当时的情景,你多少也知晓些。都是下放干部石泰豪那份遗嘱惹的祸,你说他人都死了,还立遗嘱:要儿子继承遗志,寻找太平庄的宝藏。偏偏他那个神精病老婆把遗嘱等东西留给了东苟这个烂料,这才是祸事发生的起因。
后来发生什么,你也知道。这份遗嘱中的藏宝图,被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信以为真,精壮劳力都上了太平庄寻宝,误了农事不说,你说这不坑人吗?我还真怕乡里追究这事,不会有我和东苟的好果子吃,怕是要抓一批人。
你太爷爷为护太平庄,护林摔断腿,气急攻心丧了命,他的死真怨不得我,得怨东苟和永田。当时你也知道;金培根和我为反对大伙拆太平庄,和东苟交恶,最终金培根被东苟逼出花坑。
你这是说气话,大伙都赖上我,真比窦娥还冤!我跟你说,换做以前,我请求永田陪我上望夫崖,他是死活不肯。要挖寻财宝了,上门求我带他上望夫崖,这会他不怕死了。结果,他还真让庄里掉下的横梁给砸死,那次,我都不在现场,他家属非得要我给个说法。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二年,为寻财宝,各家的责任田撂荒了,粮食大减产,差点都交不上公粮。乡里为这要追究我的主要责任,他金东苟这个村委会主任倒担次要责任,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好了,不说这些,再说;你娘也没有说我那儿做的不对。你这小子,就向着你太爷爷,你要知道;他是我的亲爷爷。出了这档窝心事,不是我不孝,无能!而是搁在谁身上都没有办法,怪谁呢?命该遭此劫数。
我这就给你说说太平庄旧时的规模。十八年前,我和高山峯上太平庄时,这两边的甬道、天井、后花园里,草长得比人高。高大的粉墙上,到处是斑驳颓蚀的黑印迹。甚至在左边的屋顶上,还长着一棵小树。但庄内的三进楼房里,遗留了不少家俱和生活用品,楼房的门窗、格扇、板壁齐全。
外大门在这豁口处,原来的门楼,……。”
说实话,当时我对这片废墟不大感兴趣。我好奇的是,太平庄背后神秘的色彩。不承想,好奇的探究,竟使我在那五年后,打通上、下关节,在金东苟的帮助下,以极低的价格,拿下太平庄周围山林的承包契约。我当时曾发下宏愿;要重建太平山庄,以告慰邵姓曾祖父的亡灵。藉此慰护我的思念之情。
我从小一直和邵姓曾祖父生活在石屋里。后来我家新屋建好后,邵姓曾祖父说什么也不肯搬至新屋,那时起,我和他住在石屋里,后来每次从乡中学回家,也会住回石屋。
在那段时间里,邵姓曾祖父除了指点一些武功拳法外,更多的讲叙他一生的点点滴滴,和太平庄的前身后事。
围绕太平庄洐生出很多线索,大都直接或间接的汇聚到我这里,因缘际会,凭借翔实的书面材料,和当事人后来的叙述、追述,或者是散落在各处的物证采集、整理。我试着挖掘和揭开往事的层层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