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甫一走出洞穴，便是直接御剑离开，身影很快的隐在浓重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休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转身躺倒在石床上，片刻之后又猛地坐起，走到石台边将白落留下的那颗夜明珠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这才重新回到床上闭了眼睛。
  桃小夭拽拽白落的袖子。
  “上神，您为什么不让神君回大荒修养，要到这种简陋的地方呀？”
  白落的目光落在被休虞抱在怀中的夜明珠上，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不过是略施援手，何必千里迢迢跑到大荒去。”
  可是……东海到南疆的距离和到大荒的距离差不了多少啊。
  桃小夭眨眨眼睛，乖乖的把这个问题吞回肚子里。
  白落转过身去，看向洞口外微明的天色。
  天边缓缓漾出淡粉色的白，透着光晕的样子像极了那颗夜明珠。
  对她而言，那不过是对朋友的略施援手而已，事了拂身去最是简单方便。自然是没有必要把人带到大荒里。
  更何况这时的大荒，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她眯了眯眸子。
  “我们大概……快要离开了。”
  “真的吗？”桃小夭闻言眸子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担忧道，“那，那神君怎么办？况且——”
  况且这百万年前的事情明显还没有结束，白落想要弄明白的事情也并不清晰。
  白落默了默。
  “休虞自然不会有事。”
  至于往事？
  在这过去的时光里冷眼旁观这么久，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事情重现，曾经自以为的真相不过是可笑的管中窥豹，偏执坚持的事情还有不为人知的缘由经历，她便是已经明悟了。
  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是欺瞒还是实话实说，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而已。
  白落忽然便觉着这洞穴过于狭**仄，让她胸腔里憋闷着很是难受。
  她足尖轻点，衣袖幻做翩蝶的影子掠将出去，跃上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
  桃小夭随着她一起飞上去，靠着她坐在粗壮的枝桠上，环住她的手臂，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尾音：“上神若是心情不好，便与小夭讲一讲，小夭也好逗上神开心嘛。”
  白落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什么，说来说去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琐碎小事，这些年岁过去，我也算是看的明白，天道命数，阴阳轮回，这凡人避免不了的，神仙也一样都免不了。”
  不过是有些心疼……他。仅此而已。
  明明是九重天最尊贵的皇子，天下人交口称赞的战神，何必如此看轻自己，妄自菲薄。
  桃小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抬手摘下一片银杏叶来，使个术法将它变成个金黄色的纸片儿人。
  那纸片儿人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绅士的对着白落深鞠一躬，直起身子后似乎还想再做些什么，却是被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得一个趔趄，颇有些滑稽的仰倒在空中。
  白落笑出声来。
  桃小夭这才开心起来，有些得意的指使这那叶子做这做那，不停的玩着杂耍。
  白落微不可查的抬了抬手指，将这纸片儿人身旁的风凝固住。
  ……
  休虞只是小憩了会儿，便从山洞中走出，纵剑径直飞回了九重天去。
  这时的九重天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二皇子休虞在东海与天庭元帅发生口角，暴怒间竟是将其中一个元帅直接斩杀，大皇子青幽亲自赶到才将其他几位将军和元帅救下，而二皇子已然不知所踪了。
  几个元帅在凌霄殿前大声喊冤，要求讨个公道，青幽更是一副愧疚的没有教好弟弟的模样，惹得天帝大怒，扬言要惩治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这九重天十方众神哪里有省油的灯，自然是嗅到了不寻常的阴谋味，一时间除了二皇子的党派外竟是没人敢为其伸冤鸣不平。
  因而休虞一回到九重天就直接被押解到凌霄殿上，当庭与青幽等人对质。
  这天帝的心本就是偏的，倘若非要装傻自然没有人可以让他“明白”过来，哪怕休虞摆出再多的证据也是一口咬定了他不肯认错翘舌诡辩，最终还是给了他个“居功自傲，残害忠良”的罪名，以“思过”的名义罚了他半年有余的禁闭。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白落从前也有所耳闻，只是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感叹其荒唐可笑，而桃小夭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毕竟桃小夭所见的九重天一直都是恢弘正气、大义凛然的，一时间见到这种嘴脸，实在是接受不能。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神君啊！”
  桃小夭不忿道。
  白落嗤笑了一声，淡漠的眸子看向坐在大殿上耀武扬威的天帝，冷冷道：“此次休虞在东海让冥族元气大伤，半年之内肯定是不能卷土重来的，而禁闭半年之后休虞仍旧可以征战，对九重天而言损失不大，可是将休虞的罪名昭告天下却可以让他失了民心——这天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忌惮算计，落井下石，实在不是个东西。”
  她真心觉得自己当年将这天帝丢下轮回的做法实在是过于温和了。
  天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宣布了对于休虞的惩戒。
  休虞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眸子里带了些早知如此的嘲弄之色，连御旨都没有接过，转身便离开了凌霄殿。
  只留下暴怒的天帝和一众议论纷纷的大臣们。
  白落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原本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呆上一会儿，却瞥见青幽阴沉着脸色避开一众神仙，自己疾步走了出去。
  她犹豫了下，还没考虑好，便见桃小夭已经快步跟了上去。
  “上神若是想知道他做了什么，跟着便是，何必思量这些时间。”
  白落轻轻一笑。
  “是我想多了。”
  他们跟着青幽走过若干复道回廊，七拐八折间竟是来到了休虞的殿前，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白落的脸色在看到休虞的宫殿的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她也算是了解青幽的脾性的。
  轻轻叹了口气，她拍拍桃小夭的脑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桃小夭心知上神是有些不愿让他知晓的事情，因而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乖巧的停在原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白落挥了挥袖子，转眼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