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漫天飞雪
作者:于田      更新:2021-05-16 12:18      字数:4191
  女妭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什么世道啊,难道现在的小孩都不受人疼了吗?眼见着身边的人越拥越近,公玉琳依然是冷眼看好戏的样子,她脑门儿顿时擂起一阵鼓声,激荡着内心砰砰直跳,撒野的话脱口而出:“你这个坏姐姐,欺负小孩子!有恋童癖!好可怕!”
  公玉琳一口口水呛得说不出话。
  “咦?这不是公玉琳吗?”一妹子道,“她欺负小孩子?”
  “公玉琳有恋童癖?”一妹子恍然大悟,“难怪她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原来有这癖好。”
  “这小孩好像是白尚香带来的吧,她和白尚香这么好,难不成……”又一妹子说道,说着说着尴尬地说不下去了。
  一时间,一大堆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女妭自黄帝蚩尤一战到现在,再一次认识到,群众的力量可谓是强大啊强大。
  公玉琳顶着一脸的黑线,一把抓住了女妭的手,学生顿时又爆出一连串的声音。公玉琳哪管,直接拽起女妭就往外走,女妭小小只力气也不小,但这么扯了几下就没了力气,被公玉琳直接拖着就往人群外跑了。
  女妭懊恼地一路被拽着一路在挣扎,时不时还问她句去哪里,公玉琳没理她,在人群中发现白尚香时,直接将女妭丢了过去。女妭一个噗通摔倒在了地上。
  “对小孩子就不能好点吗?”女妭怨声怨气道。
  白尚香见着女妭回来了,心一下子放松了,将她扶了起来。
  “不是你说的恋童癖吗,那我这抖s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嘛。”公玉琳站在她的旁边,居高临下地将女妭扫了个遍,譬如在看一株白菜。
  “一般般吧,略丑了,我不喜欢。”公玉琳道。
  ……女妭的内心几近崩溃。
  白尚香无奈,三个女人一台戏,有时候她还真羡慕华朝戈,就这么被叫去打杂。她叮嘱了女妭别乱跑,女妭倒是乖乖巧巧地听了,想了下自己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附近逛逛,买了一本画册送给了女妭。虽然她知道人神命途悬殊,但终归也算几面好友之缘,送她画册,即便千千万万年女妭早已不记得她们了,自己心里也算是勉强宽慰一下了。女妭接了画册,也乐呵了好一阵子。
  今天天气说不上好,灰蒙蒙地总想下雪的样子,中午众人都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才又赶去会展厅看晚会,据说是晚上可能有大雪,学校便将晚会时间调到了下午,白尚香觉得这样也不错。
  刚去不久,天空终于忍不住,还是下起了微微小雪,宛若轻柔的羽毛缓缓飞散。白尚香三人坐在会展厅里看着话剧,女妭弱弱打了个喷嚏。白尚香一直不爱看话剧,之前一直都在想作业的安排,女妭这一喷嚏打的正是时候。白尚香拢了拢她的衣服,问道:“冷?”
  女妭摇摇头,乖乖道:“小妭不冷。”坐在一旁的公玉琳斜斜撇了她一眼,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随意地将女妭的头包了一圈,女妭一下子发狂起来,要不是华朝戈带她下山前将她手上的五律符金圈锁了又锁,她现在既没有仙气也没有法术,要不,她准要让况后有琴吃一下苦头。
  “给你带围巾还不配合,哪有这么烦的小鬼头。”
  女妭终于将头伸了出来,狠狠瞪了她几眼,又赶忙转头看话剧,没想到,话剧已经落幕了。她脸上一阵的失望,又转头恨恨道:“都怪你,我都看不到结局了。”
  公玉琳指着台上鞠躬的一帮人,颇嫌弃道:“那个?公主的情人最后死了呗,公主远嫁他乡了呗,还能怎样,都是一些烂得发酸的剧情。”
  “你怎么懂?”女妭好奇了。
  “这戏剧社的社长我认识,平常就是个伤春悲秋的文艺青年,何况最近那什么青春伤痛文学看得过头了点,写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些酸的掉牙的东西。”公玉琳说完忍不住笑了一声。
  女妭听着也好笑,也跟着公玉琳笑了起来。
  “我们社长才不是这样的人嘞,就算你是我偶像我也不准你侮辱我们社长哦!”
  公玉琳顿时有些尴尬,才说了别人坏话就有人找上门,且这人,还是平日里一直缠着自己做崇拜状的人,她干干笑着回头道:“哈哈,小诺啊。”
  只见刚才还在舞台上悲愁满目的梁国公主此刻已经神采奕奕地站在众人后面,头上的流苏一晃一晃的,霎时惹眼。
  “嘿嘿,这大雪天里那么冷,琳琳你穿得这么少,我顺便也要回教室换身衣服,你要不要一起去?”小诺笑道。
  “得了吧。”公玉琳白了她一眼,道,“你不就是怕黑吗,直说不就好了,反正我书包还在教室,可以顺道去捎过来,里面装了不少零食。”
  “好!”小诺一想到有吃的,立马拉着公玉琳风一般飞出了会展厅。白尚香回头看了下,外面的天空确实有点泛蓝了,天空暗暗的垂了下来,可见快到下午五点了。这一天下来似乎都没见到华朝戈本人,可见这神仙也很忙啊,只是他是真忙还是假忙,恕她白尚香眼拙半点没瞧出来。晚会开始了一段时间,女妭一会儿欢呼一会儿惊诧,看晚会十分认真,白尚香就不行,她一向就不喜欢待在大众场合太久,所以特地挑了个比较靠后人少的位置,这么人一少又无聊,她眼皮渐渐重了起来,索性拿起本书遮住舞台的亮光,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
  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何处时,脸上突感到一阵凉意,她此刻正处于睡梦中,还十分不愿醒来,身子抖了两抖,眼皮却没有睁开,下意识想去找被子,可摸不着。思绪慢慢凝聚,她不舍地睁开了眼睛,眼睛被炫光灯晃了几晃,她又闭了起来,不过脸上这股凉意还是源源不断刺激着她的意识,她用手去抓,一件冰凉凉的东西就被她握在了手中。她睁眼看,原来是一只羽毛钢笔,应该刚从外面带来这里,冰冰凉凉还透着冰雪的气息,古铜色的笔头雕刻着一些繁丽的花纹,用的是蓝色的羽毛装饰,她拿在手上还挺重,可见不是凡品。她转头看,果然,身后的座椅上她一整天都没见到的神仙正悠哉悠哉闭目养神,外人看不到他神仙的样子,白尚香却能看得到他周身腾腾飘散的仙气。
  白尚香犹豫了一会儿,说:“这又是干什么的?”
  华朝戈抬眼颇奇怪的看着她,口吻淡淡:“你还不懂怎么用笔?”
  ……
  “送你的。”
  白尚香愣了愣,她有点奇怪,再抬眼看他时,灯光却暗了下来,他的半张俊容都笼罩在漆黑的黑暗里,令她看不真切,薄唇却轻轻开合,蹦出几个平淡的音调来:“你们凡间这个节日不都会这样么?”
  此刻白尚香心里有点小吐槽,虽然他送她东西让她有点小感谢,但是她还是要说,她发现华朝戈居然能这么享受人间的生活,自得其乐,人间的东西怕是什么都给他晓了个遍,试问他以前到底过得有多无聊……
  她向他道了一声感谢,觉得他送了自己东西此刻不礼尚往来实在过意不去,于是转头回去翻了书包。她这左翻翻右找找,搜了周身个遍,终于找到了一个略能相比的东西,转身交给了华朝戈。
  “送我?”他神情冷淡,只有一双黝黑的眸子能看到一点流光浮动。他凝视着手上的钥匙坠,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耳语般。
  白尚香不知为何,觉得脸上有股莫名的燥热。果然是因为不常送人东西的缘故吗?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都有点不自在:“嗯……你送我东西,我很感激,但也不能独独只我占了便宜,虽说这个钥匙坠子一般,但也是我托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帮忙做出来的……我……其实没想到能收到你的礼物吧,虽然匆忙了点,这个坠子的风格也是按我的喜好来着,你若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下次再去给你挑一个也可以,倘若你不嫌弃,就当是一份微薄心意收下好了。”
  脑中将自己说出口的话过了三遍,确定自己说的话客气大度,不失周全,白尚香才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过白家大宅子了,白晨香又性直,每每都只是单纯地带她去老宅的练习场,基本没去过各院,自然没遇见过什么长小,礼节就没作过,但这些说话的礼节气度白尚香凭着往昔的记忆还是能略略把持一二,小时候祖辈婆婆爷爷们的教导还是能记得一些的。
  舞台上暖光的灯光照射在她的侧颜上,显得模糊朦胧,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唯有那双澄澈水润的眼睛盯着自己,眸中流动的光彩仿佛是她暗暗期待的表现。他将整张脸都隐没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轻轻勾起了唇角,似有高兴,似有无奈,百感交集。
  见华朝戈盯着这枚普普通通的钥匙坠子一言不发,她其实也能理解,他是天上的神仙,虽然不懂是多高的阶品,但是这地位应该不低,四海八荒的奇珍异宝他可能都有所见闻,而她送他的这钥匙坠往哪个角度看都不过是草芥之物,他能这么把持住自己不让嫌弃的表情露出来已是很不易了吧。思及至此,白尚香内心的愧疚感不禁又重了几分,打定主意下次给他个好点的东西。
  两人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白尚香这样待久了也有点不自在,便又问他:“我刚醒时就没瞧见女妭,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华朝戈默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钥匙坠,靠在椅子上,道:“我来时正见她要去找九凤凰,现应该去到了。”
  白尚香点了点头,他口中的九凤凰她自然识得是公玉琳。晚会也快结束了,本来她就没有兴致,现在公玉琳还没有回来,她便打算去找找她们,将围巾披上便打算出去。
  “去哪?”
  “她们那么久都没回来,我去找一下。”
  “出去逛逛也好。”说完,他便站了起来。
  白尚香想想他一天都挺忙,心生怜悯,婉言道:“你今天不是挺忙的么?”
  华朝戈扫了她一眼,便大跨步走了出去:“我不是你,成天慵慵懒懒。”
  白尚香只觉嘴角一阵抽搐,得寸进尺……
  会展厅外狂风呼腾咆哮,比白尚香想得还要糟糕一些,不过此刻雪还不算大,她犹豫了一下,便赶快跟上走在前面的华朝戈。可他步子比她想的要大得多,即便她小跑了起来也没能跟上,风雪又大,本来还在几米外的人影不过片刻便模糊成一团黑影,渐渐淹没在腾腾风雪和雾气之中,天色早就暗下来了,四周也已陷入了冰冷的黑暗,她突然有点害怕,叫了几声“华朝戈”,没人应,内心有些慌乱,即便如此,她依旧强制镇定下来。
  风雪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大,寒风像利爪般,不断割入她的衣服,刺痛她的皮肤,一点一点刺激和消磨着她的意识。她仿佛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歌声,在四周的黑暗和风雪中,轻轻吟唱,婉转动听,就像冬天黎明的雪莺振动的嗓音,迷惑着她,让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沉重,绝望。
  她有了预感。
  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她没有犹豫,将它掏了出来,哆嗦着手抽出了小刀便往自己的掌心划去,温热的鲜血缓慢沿着掌心下淌,伴着阵阵隐隐的疼痛感传入她的心口,终于勉强压过了她脑中一直盘旋的麻痹感。她送了一口气,望向前方,视野里一片灰白景象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似乎正朝着她慢慢走来。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即有了力气,艰难地踢着脚下的雪向黑影飞奔而去,不料脚下一滑,直直扑倒在了雪中,她没在意,瞧瞧两只通红的手,便打算站起来,视野所及边缘出现了一缕白色的裙角。
  大雪纷飞,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什么也没思考,目光顺着这抹白色的衣角一路游上,纯白的雪裙随着身上的两段蓝带在风中轻轻摆动,如墨的长发似晶似水,一直到她看到一双水润盈盈似天然水晶的一双眸子时,她脑中唯一的一丝尚且在游动的意识,“啪”的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