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举行得十分顺利。
  白尚香本班的成绩也很不错，总体排年级第三。其中白尚香的1500米毫无疑问地拿了第一，为此班上不少人对这个之前不起眼还很受非议的女生顿时刮目相看，为班级挣得荣誉，班上的学生好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白晨香也因此说了一句“事情总是这样烂得没法理，但总归会往好的方面发展”这样的大道理。白尚香不禁感慨，果然有时候，白晨香的话听着很没头脑，却总有点道理。华朝戈的跳高拿了第二，虽然没有像女生们期待的那样，不过颜值已经将这一缺陷糊了过去，听说跳高和800米跑围的女生比往届的任何一次运动会都多。
  白尚香心想，或许华朝戈只是放了水罢，这家伙极有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不知不觉间，冬天悄悄到了，白尚香也渐渐加多了衣服，换上了冬装校服。虽然温度一天比一天冷，这一段日子也过得平淡。公玉琳总会跑来他们班吵吵闹闹，三人倒是也渐渐熟络了起来。偶尔小诺来找白尚香时，公玉琳也在场，小诺就会抓着她不放问这问那，要知道，小诺可是公玉琳的铁打粉。据说是因为她有一次看见公玉琳出了一道贼难的数学题来戏弄小诺十分讨厌的生物老师，并且还那生物老师想到焦头烂额也没想到这是道数学题。由此，小诺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偶尔时间充裕，她便会跑回白家老宅一趟，练练箭，使使刀……总之为了能不拖华朝戈的后腿，不管什么，她都要练练。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十二月也走过了一半。
  大雪刮过的一个冰冷的清晨，天空还是幽幽的墨蓝色，白尚香已经穿戴好准备出了家门，她习惯性的打开口袋里的纹袋，检查一下妖书是否有什么异样。果然今天真是个吉祥的日子，白尚香一打开纹袋便看见黑洞洞的袋子里发着幽幽的红光，她取出来一看，果然是妖书。想到这一点，她便快点打算告诉华朝戈，每次她去上学，出门都能见到华朝戈就在前方不远处，想想应该也是这个时候出的门，于是两人都习惯了这样一前一后地去上学。但这一次，白尚香打算在门口截住华朝戈，于是拎着加热的牛奶和面包提前了十分钟出了门。
  果然不出所料，华朝戈这一次刚好就在她家的下面一点。她向他招了招手，一会儿，自行车便开到了她的面前。
  有时候她真搞不懂华朝戈，明明可以驾着祥云一下子就飞到学校，为什么不多睡会儿觉，偏偏骑着自行车活受罪呢？果然神仙有时候真令人猜不透啊。
  心里嘀咕着这些话，口头上倒是不忘事儿。
  华朝戈听了原委，淡淡道：“中午便去找女妭。”
  “你这么肯定是她？”白尚香疑惑。
  “昨日她已下了贴。”
  白尚香听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身旁突然传来华朝戈的声音。
  “上来。”
  她愣愣看着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走着也是可以的，不用麻烦。”
  “依你这样怕是到了学校就迟到了。”
  原来在她刚才发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她有点吃惊。便也不在托辞，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咦？”白晨香盯着门外的两人，特别地盯着白尚香身后的人，眼神怪怪地，笑着道，“回来了？”
  “嗯。”白尚香默默道。
  白晨香将做好的饭菜从厨房端了出来，眼神瞟向白尚香的后方，表情似笑非笑：“这位是？”
  “呃……”白尚香看了看身后的人，艰难地启齿道，“她，是我同学的妹妹。”
  “姐姐好。”一个穿着小短裙，两手带着几个漂亮小金圈的五六岁小孩子从白尚香身后探出头来，甜甜的对着白晨香道。
  “哦，哪个同学？”
  白尚香装出镇定地样子，用平常惯用的口音，淡淡道：“是我们一个姓华的男生，他之前就坐在我后面，正巧这几天他要去外省参加比赛，家中父母外出，只有一个妹妹，他不放心，平常我们又前后互相照应，他便打算让他妹妹在我这儿小住几天。我不好决定，想先带回来让你看看。不过他明天便出发了。”
  白尚香的内心：嗯，强行赶鸭子上架，这招好。
  “哦，这样啊，那谁是叫华朝戈吧。”白晨香懒懒道，手上不忘端菜。
  白尚香一惊，难不成被拆穿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尚香晓得，此刻一定要淡定，淡定，一定要装的把自己都骗过去，说话一定要好比喝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她便放下书包，招呼着女妭进来同时问了问白晨香。
  只见白晨香轻轻皱起弯弯的柳眉，眉间显出无限的忧愁，一张灵动的双眼流露着无限的哀怨，整个人仿若昭君含愁，无限的悲凉。她轻轻捻起手中的餐巾纸，哀凉道：“唉，你们那年级夺魁的黑马姓华吧，你们班上一个学霸也姓华吧，你们班能姓华的，也就一个吧。每天我都能收到家长群里几个大妈阿姨们叽叽歪歪的谁谁家孩子，看得多了，能不记得吧。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娃子呢？怎么他偏偏就坐你后面呢？你怎么就没学得人家半分聪明呢？不是说好的，智商是可以被传染的吗？即便是一头猪，喂久了也该懂得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的吧，你怎么就学不来呢？”说完继而又无限哀愁的叹了一声。
  女妭愣愣地听完这个似乎和白尚香年纪不大的漂亮姐姐的一番愁伤满目几欲肝肠寸断的遣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叹了叹气，又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猛然感觉身前一股凉嗖嗖地寒意飘过来，猛的打了一个喷嚏。
  只见白尚香面上笑容可掬，嘴里却发出哔哔的磨牙声：“嗯，不才了，同为前桌这么久居然连个半点皮毛都没学到也确实太不像话，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智商既然能传染，可见这智障也是能传染的，可见我是不该和年纪倒数的人相处太久，免得误了我的智商，难保不毁前程啊。”
  女妭看着白尚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白晨香，又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
  “嗯，好说好说。这里二楼两间房间一左一右，相隔甚远，应该是不会误了前途的。”白晨香将最后一盘菜端了出来，不在逗她这硬板子妹妹，满面笑容地招呼她们来吃饭，“我瞧着这孩子也挺乖巧，三人住着又不挤，那便留下来住上个五六天吧。”
  女妭也算有地方住了，算是圆了她一个住宿凡间的小愿望，只是白尚香不在时，她和白晨香处不处的来，就不得而知了。
  “对了，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白晨香帮女妭打好饭，笑道。
  “我叫华小妭。”女妭甜甜道。
  白尚香被一颗米饭呛得狠了，咳了几声。
  “你看你，吃个饭都这么不小心，我去给你倒杯水。”白晨香放下筷子，转身进了客厅取水。
  女妭立即小声地和白尚香道：“嘿嘿，香香姐，小妭厉害吧，一下子就想出个名字混过去了呢。”
  似乎又有一粒米拭没眼力见儿，又呛到了白尚香的喉咙，她又猛的咳了几声，十足艰涩道：“您还同别人叫我小白吧。”
  想到刚才的“香香姐”，白尚香忍不住抖了抖。
  因女妭的想法是在人间游玩几个日子，华朝戈便把女妭塞到了白尚香手上。白尚香一向不太喜欢照看小孩，白晨香虽然贤惠淑良，却也不大喜欢小孩，是以白尚香之前还担心着白晨香不会收下她，没想到，两人现在处的倒是挺亲切。女妭闲着时就会“噔噔噔”地跑去白晨香的书房。书房里存了不少古籍文献，还有许多地方的文化书籍，对于女妭这种虽然也有快一千岁可也就蒜苗高的小孩子来说，显得过于枯燥乏味了，不过女妭却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于是很快便和白晨香熟络了起来。白晨香其实并不笨，只是性子太随意，做事只考虑喜好，我行我素惯了，所以学校的东西都不太学，但若说是在考察文献方面，恐怕没什么人胜的过她。
  夜半，女妭和白尚香睡一张床，到底是个小孩，熬不过凌晨便呼呼大睡起来。白尚香自小就有轻微失眠，今夜身边又多躺了一个人，睡不太习惯，浅浅的躺了一下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去看看月亮。
  今夜天空晴朗，没有雪，除了窗上结下的薄薄冰花，还有一轮澄净如华的圆月。借着月光微微发亮的冰花千姿百态，亮若星辰，暗若流光，梦幻朦胧。她细细欣赏着这些美丽的花纹，手不禁地触上了玻璃，手指传来丝丝冰凉。她索性披上一件棉外套，像上次一样，跳出窗外，两手抓着龙胆树斜斜伸过来的粗树枝，跳到了庭院里，动作敏捷轻巧。
  “呵，还真像个猴子。”
  陌生的声音。
  一阵寒风而过，树叶沙沙作响，带着这一句话转入了自己的耳朵。白尚香身上传来一阵寒意，她警惕地看向四周。身后传来几声树叶摩擦声，她转身回去看，只见龙胆树与忍冬花枝干盘错交杂形成的密网后，一个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在重重阴影里。月光仿佛被撕碎般零零碎碎地洒在他的一角上，是若隐若现暗色的紫袍。
  “你是谁？”白尚香冷冷道。
  “别那么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阴影中的人好似轻轻笑了一声，继而又道，“我是谁不重要，早晚你会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我还是晚来了一步，让画戟先找到了你。”
  白尚香脑子飞速转动着，他认识华朝戈，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朋友，一种敌人，绝不是那种突然到访的吟游诗人。
  白尚香不说话，他似乎也不觉得尴尬，那个人偏了偏头，大约三分之一的脸露在月光下，单从这一点，看不出是什么人，只见他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在讥笑，又像在自嘲：“你知道吗？你的样子，真的很像她。”
  “像到，就像她就是你一般。”
  不知为何，白尚香的心“咯噔”一声响，她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闷闷的，很难受。
  “不，”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道，“我不是她。”长得一样的人多了去了，况且那么多神仙又尊重又仰慕着落姚，可见落姚应该也是个能惹出一大筐桃花的美人，既然是美人，那么在白尚香眼里，都是长得一样的，美人和美人的比较，不是皮相，而是气质。这世界这么大，所以，长得一样，这不奇怪。虽然听起来就像在夸自己，但是她觉得按理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神色更是坚定了几分。
  她是凡人，落姚的气质是她所没有的，这点她很清楚，所以即便两人长得再像，她也从来没有将自己和落姚想到一起。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认识。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声响。正当白尚香在想她这站在凉嗖嗖地雪地上地正义凛然的姿势还要摆多久时，树影后面的人顿时发出一窜笑声。
  “笑那么大声，你不怕他们醒过来？”白尚香淡淡道。
  “使了个昏睡诀不就好了？”男子耸耸肩淡淡道。
  “你可知道，若是我能及时找到你，定不会让你和画戟见面的。”他转回头，不再看她，声音里夹着一丝冰凉。
  白尚香觉得，这家伙虽然句句话令人摸不着头脑，但他一定知道什么。好吧，另外，这人有点神经质。
  “你知道些什么，说出来。”
  男子又轻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白尚香懒得废话，静静看着他。许久，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落姚的事。”
  “呵。”他似乎嘲笑了一声，懒懒道，“这么快就关心起他来了？那他还真是重要啊。”
  白尚香愣了一下，实在觉得这和华朝戈扯不上关系。她对落姚好奇，其实不过是因为很多人将她认成了落姚，可见两人真的很像，她不能估量自己长得有多好看，但和一个貌美如花的神仙长得像，这就有点令人好奇这个貌美如花的神仙是个怎么样的神仙，而且这有助于她了解华朝戈那时而不太对头的情绪，避免碰了雷区，而且自己确实很八卦好奇，这个在群魔众仙中通晓的女神，到底有着怎样的风流韵事。
  “你可知道，你要是知道了她所有的事情，你认为，你还会像以前一样那么看待画戟么？”他顿了顿，又偏头对她道，“或者说，画戟，还会想现在这样对你？”
  她的身体顿时猛颤了一下，夜半气温低，丝丝寒意透过她的衣服侵入她的身体，她因此不由得有些发抖。她握紧了拳头，盯着那个人影，道：“那又怎样，是我想知道的，与他无关，对他什么态度，我说了算。”
  树丛中的人不再说话，两人一个在月光下，一个在月影里，什么也没说，空气静的出奇。
  白尚香实在忍不住了，一股冷风飘过，她瑟瑟打了个喷嚏，树丛中的人也有了知觉一般，对她也不是方才玩弄的态度了，淡淡道：“夜里冷，回去吧。”
  见他要走了，她也不多留，还没打开房门，树丛中又传来他的声音：“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急什么？”
  白尚香望了望天：明明是你吊我胃口。
  这次出来的时间长久了些，不过没人醒来，女妭还沉沉地睡着，因出去了许久，又费了脑力，她一爬上床顿时觉得困倦至极，几个翻身便再没有动静。
  昏睡未睡之际，耳畔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若你全知道了，可还会原谅我？”
  待她还想琢磨这个说话的人是谁时，睡意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得几分清明全全盖住，再想睁开眼睛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