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江正神游太虚着，外面却起了一点小骚动，何广陵连忙停车，由于冲击力的缘故，正在沉思中的苏小江被惯性向前甩去，正好对面坐着左星澜，就在甩出去的那一刻，苏小江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但一切都已经迟了。
  马车停下，何广陵紧张地掀开了门帘，担心问道：“前面有对母女拦着，你们没事吧……”
  看到车厢内的景象，何广陵瞪大了眼，指着两人，顿时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们……”
  苏小江和被她压在身下的左星澜一愣，随即动作统一地伸手向了何广陵，同时力竭声嘶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你……你们随意。”
  何广陵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左星澜躺倒在软垫上，一脸娇弱。而苏小江则是一手撑壁，以欺压的姿态伏在他身上，眼里还闪着色眯眯的光芒。两人之间情愫暗涌，看着就让人脸红。
  联系起最近的传闻——说左星澜在太医院里向来独来独往，性子孤僻，唯独对自己的徒弟格外上心。又是主动将她从陛下那儿求了来；又是与她在太医院成双入对，形影不离；又是去倚梅园求药……再佐证今日自己所看到的，何广陵面上露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向马车内的呆若木鸡的两人点了点头：不用解释，我都懂得。
  笑罢，何广陵识趣地主动退出了马车内。
  “回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见误会大了，苏小江挣扎着爬了起来，掀开帘子追着何广陵跑了出去，连忙向他解释：“是你停车停的太快，我一个没坐稳就摔对面去了……都怪你！”
  苏小江没追着何广陵，却被一对身着褴褛的母女拦了下来。
  “好心的姑娘，行行好，给点赏钱吧……江南大水，淹了家中田地，被逼无奈，我们母女从江南逃荒到京城来，奈何盘缠在半路上被山贼抢了去，已经有三天没吃东西了……”
  那对母女，妇人大概五十岁上下，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左手杵着一根拐杖，右手端着一只破碗，佝偻着身子，不断朝苏小江弯腰，乞求给点赏钱。躲在妇人身后的是个十岁大小的女孩儿，头发乱糟糟如同鸡窝一样，亦是以渴求的目光看着她，无声恳求，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可是，可是我也没钱啊。”
  孤月长虹就把苏小江当成了一个免费的苦力，说好的赏赐一分钱都没给她。苏小江现在是吃太医院的，住太医院的，穿太医院的，别看她现在外表光想靓丽，实则穷光蛋一枚。
  “好心的姑娘，算我们娘俩求您了，您随便给我们娘俩什么东西吧，什么都行。”妇人说着，竟掩面哭了出来，双膝一弯朝苏小江跪下了，连连磕头，“我们也是被逼到绝路了，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大街上来往的人很多，见这里有热闹，纷纷聚了过来，小声议论。
  “看样子应该是宫里的人，这两个乞丐可遇着金主了。”
  “姑娘，看你身份不低，就随便赏赐她们几两银子行了。别跟她们耗着啦，这娘俩有时间跟您耗呢。”
  “我也想帮她们啊，可我真没钱！”说着，苏小江掏出了自己空荡荡的荷包，绕着圈，给围在周围的人看了一遍，“真一文钱都没有，我要是有，肯定就给他们了！”
  “姑娘，我们娘俩求求您啦……求求您啦……”妇人哭着，拉过一直畏手畏脚躲在她身后的孩子，叫她也给苏小江磕头，“妞妞，给姑娘磕头……”
  “别，千万别，我可受不了这么大礼。”眼看事态在往自己不能预料的方向发展，苏小江下意识就要逃，却被里一层外一层围观的人堵住了。
  身后那对跪在地上的母女哭得越发大声，甚至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了苏小江的裙摆，不让她走。
  说实话，苏小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怔住了，扫视了周围人群一眼，人群中义愤填膺者有，看热闹者有，煽风点火者亦有，却是没有一个愿意出来帮她的。
  渐渐地，人群里传来一些不悦的声音：“他们皇宫里的人打扮得光鲜亮丽，没想到却是如此抠门的，连一文钱都不愿意给咱们老百姓！”
  “是啊，今年官税又涨了，宰了家里的牛才勉强缴了上去，以后可怎么过哟……”
  “咱们百姓受苦，这些人却在宫里享福，如今还跟咱们哭穷，真是笑死人了！”
  处在风暴中心的苏小江害怕地看着这群处在暴动边缘的人，缩着脖子，浑身止不住战栗，哆哆嗦嗦解释道：“我只是一个小太医……没钱的……”
  “骗人！我看你这块腰佩挺好的啊，给这可怜的母女去好了。”人群中一壮汉猛地伸手，从苏小江腰上拽下了孤月谨送她的那块血玉，放手里打量着，赞叹道，“虽然有一条血缝，但料子极佳，可以做两个耳坠子，至少值几百两黄金……还说你没钱？！”
  “那是别人送我挡灾用的……”
  “就你理由多，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人就直说，没必要编那些谎话骗我们！”
  被这些人围着，无端谩骂，苏小江心里隐隐有些恼火了，伸手要夺回血玉：“还给我！”
  “就不给！”那壮汉生的高大魁梧，将玉佩举高，苏小江即使跳起来都够不着，惹得人群一阵哈哈大笑。
  苏小江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怒了，一脚踢在了壮汉裆里，趁着他喊疼的功夫将玉佩从他手里夺了回来，拔腿就要跑，却被围观人群架住了，压在地上。
  “打了人就跑，凭什么？凭你在宫里当官么！”
  “宫里当官的就是这般无法无天的，视咱们老百姓人命为草芥，咱们这回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她走了！”
  苏小江那一脚其实没怎么用力，那壮汉不一会就缓过来了，气势汹汹拨开了架着苏小江的人群，捏掐住了她的脖子，大喝一声，竟直接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被掐住脖子从地上提起来的那一瞬间，苏小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颈椎痛苦地发出了一声脆响，吓得她不顾一切攀住了壮汉的胳膊，将受力点从脖子移到上身。
  颈椎一旦脱臼，支配身体的神经就会被瞬间切断，这种死亡来的最快，只稍稍受一点痛，还没等人来得及反应，很快就死了。
  苏小江可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就死了……她江爷，即使死，也得死得光荣！死得声势浩大！死得叫人惊叹！
  就在苏小江使劲攀着壮汉胳膊的时候，人群中又嘈杂起来，女子惊呼声，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小孩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了一首挽歌。
  壮汉还维持以手举向空中的姿势，苏小江却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从壮汉左胸处刺出的剑，惊讶到不知所以。
  “还坐在地上干什么？等会儿血溅你一身。”
  从壮汉身后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小指上带着一枚鱼尾骨戒，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