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爱情本是尘土里开出的花(四)
作者:剧作师      更新:2021-05-16 08:44      字数:2264
  王金贵站在门前,却怎么也不敲门进去。
  父亲回家了,出去一趟,自己却多了门亲事,还是门没有说好却定要说成的亲事,王金贵一时都蒙了,等到他确信父亲不是在开玩笑,又被他撵着来寻许怜秋的时候,他一路都像是失了神似的,要不是被路人叫住,在路上差点和运货的骡子来了个“亲密接触”。等到他初站在门前,他才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干怎样一桩事情,一时实在不好开口,也只能尴尬得站在门前。
  门那头却是隐隐传来抽涕声,王金贵已然听说,许怜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已经快两天了,这姑娘平日里虽有些娇蛮,但到底心地是好的,虽然不通农事,却也挺勤快,到今天这田地,实在也是造化弄人。王金贵叹了口气,心道是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一咬牙到底是敲了门。
  “谁……谁呀”声如蚊音,像是大病了一场一般。
  “我……是我,王金贵。”
  “你……你来做什么?”
  “你先把门打开,我有事要说,大事。”
  “哦,就……就来”抽涕声开始渐止,直到彻底停了下来,许怜秋才来开了门。
  王金贵第一次见到如此的许怜秋:头发虽一并扎成了大马尾,却还是一头杂丝,一看便是散开许久,刚刚才扎好,还未经梳洗打理。衣服多有皱褶,外衣扣子明显是错了位,领子一边高一边低,翻了一半蜷了一半,像个搅乱的麻花。更不用提面色,眼睛鼻子通红,眼神里满是畏惧,不停躲闪,就像冬日里刚被抓住的野兔,垂死挣扎而无力脱身,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双颊却是惨白,一看便是久未进食的缘故,呼吸甚是柔弱,站在那儿王金贵都要担心她是不是会随时昏倒过去。
  “什么事,金贵哥?”
  “先进去吧。你……还是找地方先坐下再说。”
  两人进入屋内,许怜秋有些踉跄得走到窗前坐在了床上,王金贵却是反身关上门,站在门前,看着她欲言又止。许怜秋见状,也是觉得好笑,但心事未消,只是淡淡地问:
  “怎么了,金贵哥?”
  “那个……那个……”
  “嗯?”
  “我……我爹和叔伯们想了个法子,可以解决你这桩事情。”
  许怜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是从床上弹了起来:“真的?可是真的?”
  “是的,但是……”
  听见“但是”二字,许怜秋知是有些难处,不由心凉了半截,缓缓坐下:
  “但是如何?”
  “我爹和我说,这件事情最难解决的地方就是……这事本来一无真凭实据,二无首告证人,只是长舌的人嚼舌头,流言不绝罢了,只要堵了流言一切便好说。但大家说,你到底是个外人,村里人也一来不会为了你承担风险,二来也不会伤心去顾及你。”
  “外人?外人!我到底是在这辛勤了一年,与他人无异,为何到了要紧关头,却成了外人?真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啊。”
  王金贵忙劝:“你也不要这么说。叔伯们也知道你的难处,也想着帮你解决这档子事,大家也是知道你受了委屈,实单你也要体谅叔伯们,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嘴长在别人身上,也管不住啊。”
  “那你说的有办法,可是有了解决之法?”
  “我……我……我”,王金贵只是支支吾吾,许怜秋却是急了,
  “你且快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我爹说,这件事的关键便在你是个外人上,若是,若是……”王金贵一咬牙,一跺脚,说话却是不在支吾,“若是我娶了你,那就不算是外人,这件事便极易解决了。”
  许怜秋听闻,猛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王金贵,王金贵不由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底下了头,仿佛地上有什么奇绝药方要仔细研究一般。
  许怜秋见他这番模样,又是缓缓坐下,一手握了拳头,在床上猛敲两下,却是也一言不发。
  王金贵站在那儿,许久也听不见一言,恐怕许怜秋本就饥饿多时,又是羞愤,如是昏了过去又是一桩麻烦,赶紧又抬起头来,看见许怜秋坐在床上,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直盯着他,一动不动,他突觉有些发瘆,只能开口:
  “我……我也觉得这办法不是很好,毕竟……毕竟你到底是城里的姑娘,我就是个农……农民,怕是配不上你。”说道此处,他倒是感觉心底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由言语也顺畅起来,“你若是不愿意,我再去求我爹另想个法子。你放心,叔叔伯伯们知道你是冤枉的,一定想办法保你周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走了,你也要按时吃饭,要是事情还没解决,身子坏了那就不好了。我走啦。”说完,王金贵转身想要离去。
  “回来!”
  王金贵停住脚步,却是有些疑惑:“怎……怎么了?”
  许怜秋却是又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王金贵的眼睛:“我且问你,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只为解决这桩事才说要娶我?”
  “我……”话未说完,许怜秋却又道:
  “婚姻大事,绝非儿戏,虽说现在都说自由恋爱,但我许怜秋的婚事,也不是如此随便,竟如同别人施舍一般!”
  “不是,绝对不是!我爹说……”
  “我不问你爹,我只问你!”
  “我,我怕是配不上你……”
  “大家都是人,都是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有什么不配的上的。你且说,你有这心思没有?”
  王金贵低头像是深思了一番,继而抬头斩钉截铁:“有!”
  “那好。我父母远在上海,我若是成婚,必是不能告知他们,否则他们恐不会同意。到时拜堂,我父母均不在,你可能接受?”
  “能!”
  “我背着父母与你成婚,已是不孝。我已至如此,你若是娶我,当是一辈子对我好,不可负了我。你能否做到?”
  “能!”
  “我本生在富裕之家,今嫁了你,也不求你聘礼。只有一件事,若是日后风波停息,你当与我一同回家,去见我父母,不管他们如何,你当忍让三分,征求他们原谅与同意,你可能做到?”
  “能!”
  “再一件,也是最要紧的事,若是这番不能平息此事,你当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与你无关,无我父母无关,就算有千般罪责,我一个人受罢,你可能做到?”
  “这?”
  “你可能做到?”
  “能!”
  许怜秋听完点点头,又坐到了床上,笑脸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饿了,出去给我寻些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