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爱情本是尘土里开出的花(一)
作者:剧作师      更新:2021-05-16 08:44      字数:2341
  冬日初临,昼短夜长,五点多时韶安人便大多在用晚饭,到六点左右,除却推杯换盏,鲜有人还未用完餐。面馆里顾客已经走尽,路灯却还没开,整个梧桐街除各家门店打出来的灯,一片漆黑。面馆有一盏灯打在外头,照着门前台阶和米糊桶,灯光却是橘红色,与别家都不同。其实画家开店起初选的是橘色,而面馆门前却是与其他店一般的白灯。画家第一日见了面馆门前的景象,第二天赶早换了灯泡,同时借口面馆的灯用了许久有些昏暗给老夫妇换了盏新的橘灯。自此,面馆成了梧桐街“突出”的景致,一到晚间,在一众冰冷的白炽灯之中,橘红色的灯光像一团温暖的篝火,敞开怀抱欢迎着人饥寒交迫的人们。后来,画家成了面馆的常客,也成了面馆唯一的“会员”——虽然没点,面碗里总多一个煎蛋,不另收钱。
  萧默和霍依然店里坐定。萧默环顾四周,虽是十年的店,但屋里却并未有任何残破,当然,也是占了装修的便宜。贴花瓷砖往上均是木制和钢架结构,裸露的白墙并不很多,且均在高处,不易损坏。若不是木桌之上遍是岁月积下的陈痕,实在猜不出这店有了十年之久。里屋是厨房,隐约可见木制楼梯,楼上是老夫妇的住所。萧默想来这两层的阁楼一层也有约四十见方,且从外观看楼上还有阳台,租金恐是不低,看来店家挣得还是不错。
  霍依然问过萧默,点了牛肉面两碗,未添他菜。萧默坐着无聊,想掏出手机看看有无什么消息,却是看见霍依然坐得笔挺,看着老头在那拉面,眼神专注得好像不是在看一项活计而是表演或是艺术。萧默撇了撇嘴,行至一半的手放了下来,也是规矩坐着,但却是实在无聊,左顾右盼也不自在,好不容易面端了上来,萧默赶紧从一旁的筷盒里抓了筷子,捞起一筷一阵猛吸,不免发出“呼哧”的声音。这热面下肚,味道也是香醇,自然是心满意足,抬起头来,却是霍依然一手持筷,连动也未动,挑着一边嘴角看着自己,更是可恶的是,还不免有了摇头。萧默的表情瞬间僵住,笑容一点一点往回收,像是被按了返回键。
  为了排解尴尬,萧默赶忙找话题:“店家,我看你这房子听不错啊,还上下两层,还有阳台,租金应该不便宜吧。”
  端面来的老太太却是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用问询的眼神看了眼霍依然,见他点点头,方才笑着答道:“那得感谢霍先生,这店不用租金。”
  “不用?”萧默转头疑惑得看着霍依然,“你不是刚来梧桐街吗?这里面有你什么事?”
  霍依然细细咀嚼完嘴里的面条,取一张餐巾纸擦了嘴,对折叠成方形,扔进垃圾桶,方才答道:“陈年旧事。”复又朝里屋厨房喊了声:“王老先生,忙吗,可方便出来讲讲故事?”妇人再一旁也是开怀而笑:“老头子,霍先生叫你出来唠叨唠叨,别忙了,快来,快来!”
  王老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好好。不忙不忙,就来就来。”看见时却是见他双手一边一个拎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不锈钢桶的两个把手。霍依然见了立即要站起身来,老太太却是赶忙拦住:“不用不用,由他来,正好就当锻炼了。没事。”王老头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也是说:“对对对,不用你。把你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我习惯了,没事,说得对。正好锻炼锻炼。”听着二位如此说,霍依然只好不再上前,只是他并未坐下,直到王老爷子换好桶,拎着旧桶进了厨房,这才坐下,继续吃他面前那晚面。萧默坐在对面偶尔抬头却发现个规律,这霍依然吃面,总是一口面一口汤,再下一口面,不禁想,这是个强迫症患者啊。
  不一会儿,老头从里屋出来,应该是还洗了手。他霍依然邻桌拉了把椅子坐下,咧嘴笑了笑:“又讲那些旧事啊。你这年轻人怎么老爱听这些陈年旧事。上次还是拉着个男的,这次却是拉着人家小姑娘来。我可讲不来什么她们要听的故事啊,都是些旧事、杂事罢了。”说罢,他抬头望了望站在一旁的老妇人。看王老头望她,她却好像不乐意起来,眼睛一睁,不过眼角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看我作甚,要你讲便讲,哪那么多废话。不过那些丢人的事都给我收着点,别一激动啥都说。”老爷子却又哈哈大笑:“那恐怕就没啥好讲了哈哈!”老妇人见他这般,低头啐了一口,却是在老头对面拉了把椅子要坐下。老头子见了赶紧拦下:“坐啥呀,要讲故事还不泡壶茶来。楼上的,要好红茶。”老妇人听了便道:“就会使唤人,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不去。”嘴上这么说,却又转身往楼梯走去。
  “你说要讲,那我就再说一遍吧。还同上次一样。”“那便好。”“姑娘,别那么规矩,该吃吃,面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又不是讲什么要紧事,就是唠叨唠叨。”王老头又看着霍依然:“也是你,太正经了些,把人家姑娘都吓着了。”又对着萧默:“你也别看他现在这样,小时候皮着呢,猢狲。”萧默顿时笑出来声,看着对面眉头翘了一根的霍依然,重复了一遍:“猢狲?猢狲!”
  霍依然锁了眉头盯着萧默,直到她把笑意缩了回去,这才语气里有些无奈得说道:“王老先生就不必说我了。依然还坐等听故事呢。”
  “好好好。人长大了也是要面子的,我不说了。姑娘啊,我现在是真羡慕你们这些小姑娘。你就看现在的电视剧啊,这一个个都是爱得死去活来的,谁离了谁就不行。我们那时候哪能这样啊,这第一等重要的事情,那是活命。爱情,那是话本里的昂贵玩意。不过你也别看,就像是现在这样的,那些小年轻们爱成这样,到了我这个岁数,那要是能像我和我老太婆这样的,却也不会多。这就像上面呢,就像……呃……啊,对,就像外边那盆吊兰,地上的,看见没?买来我就没管它,在外面那叫一个风吹雨打,但到了时节,它也能像那些悉心照料的一样开花。那些养在室内的呢,你每每都要管着,管着管着那就会厌,不是有耐心的到时候就换了新的花。我这吊兰放着快十年了,没管,也没换,这叫一个长久。
  姑娘啊,要我说,就别信那电视剧的邪,要我说啊,你们说的那什么爱情,到底还是土里长出来的好,死去活来多了,你要么真死了,要么就求活不管了,还是接着地气平淡些好。
  这人啊,都是地里长的,那什么情爱,难道还能长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