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霄三人虽未离开, 但也没有参与此次的伏妖行动。
  午夜一到，扶灵与方沅青便换上了一身黑衣，借着昏暗的月色悄悄藏到了江坝阴影里。
  二人分别抓住渔网两角, 只待旱魃露头, 便可将渔网洒下将其困住。
  九嘤、方思简以及钟玉桥躲在江边附近的丛林里，三人手中各执一面方旗，目光皆死死盯着江面, 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坝口处水流涌动, 江水翻滚之中带来阵阵寒意, 让人不敢想象水下会有多冰冷。
  扶灵手中紧紧握住渔网粗线，十根手指都缠在网中, 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又慌又怕。
  迎面吹过一阵夜风，几滴水沿着风吹过的方向飘到面上，带来丝丝冰凉触感。
  想起儿时跌入梅湖, 眼耳口鼻都被湖水灌满的窒息感, 她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往石坝上靠了靠, 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天色黯淡，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点缀, 独独悬着一盘浅色的银月，衬得四周气氛愈发荒凉可怖。
  方沅青默默无声, 注意力原本全放在江上，直至身旁少女的呼吸声越来越大，手中渔网也传来轻微颤意，她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扶灵畏水——
  想到九嘤的叮嘱,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 表情有些担忧。
  “可还能坚持？若是无法入江, 我去叫人来换你。”
  她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话语中还带着细腻的关切和绵绵的怜惜。
  扶灵闻声一顿，嘴唇无声的张了张。
  方沅青没有问她怎么了，而是问她能不能坚持，显然是知道她畏水的事。
  可是这里并没有人知道她怕水。
  扶灵有些不解，低下头咬了咬唇，将手指从渔网细孔里抽出来，又细心将多余的渔网线理好。
  直到颊侧风声消失，她才抬眸看向方沅青，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
  “沅青姐姐可是知道我畏水？”
  方沅青知道她想问什么，倒也不打算隐瞒，未曾多想便应了声，
  “是九嘤姑娘告诉我的。”
  原来是师姐——
  扶灵呼吸一滞，匆匆将视线收回，十根手指因为紧张开始乱动，又将理好的渔网线揉成了一团。
  而那颗早已情意懵懂的少女心，也在胸膛里砰砰乱跳。
  被在意的人保护，本就是一件足以令人心动的事，更何况，这种爱护还发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扶灵心中生出一丝甜蜜怯喜，额边碎发随风而动，将两道泛红的脸颊全都露了出来。
  若非坝内一片黑漆，恐怕一眼就能被人发现她在脸红。
  想到师姐在背后对自己的关心照顾，她心里忽就多了一股勇气，目光再看向江水时，眸中已没了之前的畏惧。
  她想，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让师姐失望。
  师姐那么厉害，那么优秀，自己不进步，以后怎么能配得上师姐呢？
  今日惧怕深水，明日还能害怕别的，但为了师姐，她愿意学习，愿意上进，愿意变强，愿意克服一切让自己恐惧的事物。
  她想成为能够和师姐比肩的那个人，而不是永远都被师姐护在羽翼下。
  有些时候，人的改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许是察觉到了这份心念变化，扶灵丹田中的灵素竟莫名活跃了起来，运转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朱云上次看见旱魃在江面翻潜的时候。
  天上的月光越来越暗，空气中的阴气也越来越重。
  扶灵和方沅青没有再说话，皆是屏气凝神，双手紧攥渔网，静静等待江中那只古妖出现。
  无论是坝下的方沅青两人，还是丛林里的九嘤三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江面，全都不曾注意大江上游不远处也立着三道身影。
  二男一女，远远望去，正是白日对九嘤表示臣服的司霄三人。
  九嘤五人在等旱魃出现，而他们，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抢在九嘤之前将旱魃收服的机会。
  司霄一身华服，腰间绕着一根细长金线，看着格外金贵华丽，月光明明很淡泊，落到金丝上时却闪出熠熠的光辉，整个人更显威武俊朗。
  “阿霄，白日我们就不应该向那个九嘤示弱，她修为虽高，但出身却十分低微，如何能与我们相比？你是司家未来的继承人，而她，只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她能用什么和我们斗？还有那个扶灵，若不是顾忌她父亲的身份，就冲她质疑我的那番话，我必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谓实力为上、强者为尊，其实都是说给修为不如自己的人听的，譬如扶灵；对于像九嘤这样实力深不可测的敌人，最好用的永远都是高贵的出身。
  想起午间之事，苏娆仍是怒意难消。
  陆星阑知道她性格要强，从来都不愿意向人低头，因此只看了她一眼就默默闭上了唇。
  至于司霄，神色却是有些莫名。
  他双手背于身后，双目遥遥看着江面，过了半刻才沉沉应声。
  “她修为很高，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到时出了事，苏家若保不了你，也不要妄想司家能护你。”
  司霄此言，已有警告之意。
  九嘤出身低微，但实力却很强，玄冥宗和伏阳宗将收服古妖之事交给她去办，早已说明她在四宗心目中的地位一点都不低。
  司家再强，也不可能与四大宗门对抗。
  苏娆本就气愤，听见这句话心中更是不平，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抬眸看向司霄那道棱角挺拔的侧脸，终究还是恨恨的点了点头，没再应声。
  时间缓缓流逝，久到天空中的银月将半个身子躲进云里，江面水下浅浅一层才多了别的声音。
  哗啦、哗啦——
  就像有人在水下逆流而动一样，有规律发出一声又一声轻响。
  扶灵与方沅青离江面最近，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小小的动静。
  二人转过头看向对方，虽未言语，却很默契的同时将指尖的渔网拿了起来。
  气氛正是冷肃之际，天上圆月也正好全部藏进云中。
  就在月芒消逝的瞬间，一个青面独脚的猿猴从江面一翻而过。
  丛林中的三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脏皆是紧了紧。
  越是到关键时刻，反倒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紧张。
  扶灵跟随方沅青的脚步从坝下钻出，沿着阴影一路追随旱魃翻滚的方向而去，待到旱魃放松警惕将身体完全潜出水面，二人赶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直接跃入半空，而后瞬间将手中的大网朝江面洒下。
  旱魃反应极快，甫一发现四周出现人类气息就有了警觉，寂寂夜空，江面四周看不见一丝光亮，渔网方才落下，它便快速潜进了江底。
  方沅青见状也钻进了水里，扶灵则根据她的指示操控渔网，死死跟在旱魃身后。
  水下行动阻力本就很大，视线还十分浑浊，方沅青只追了半刻，便被旱魃远远甩在后面。
  眼看渔网离旱魃越来越远，扶灵心中一急，干脆也潜进了江里。
  旱魃行动速度飞快，方沅青尚在奋力追逐，就只见身旁闪过一道身影，尤似一条灵活的小鱼儿在水中穿梭，仅是呼吸间的短暂功夫，就冲到了旱魃的附近。
  水中昏暗，她看不清是谁，情急之下探出头往江外望去，这才发现九嘤三人也从丛林中出来了。
  很显然，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就是扶灵。
  江面之上，那张长宽各十里的大网已全部展开，正朝着大江上游方向飞速而去。
  速度之快，几乎可以追上江底的旱魃。
  方沅青翻出水面，口中念出口诀，随着她指尖动作落下，渔网慢慢潜入了水里。
  而扶灵，也在上游尽头停了下来。
  此等时刻，方沅青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扶灵修为那么低却能在水下行动自如，又为什么能够将旱魃逼进大江尽头。
  她御风而行，追逐渔网也来到上游。
  江面一道金光闪过，那是金光镜中的麒麟玉散发的光芒。
  旱魃被金芒照射，浑身痛苦不已，正欲跃出江面逃走，一张大网正好从天而降，将其困在其中。
  同一时刻，九嘤三人手中的定阵旗也立了起来。
  行至这一步，事情已是成功了大半。
  方沅青微微松了口气，这时才知道为何九嘤会放心让扶灵入江对付旱魃。
  只因扶灵的真正实力，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庸。
  欲在江中穿水而行，不仅要求修士拥有足够的体力，更考验修士体内灵气的浑厚程度与对灵气的操纵能力。
  唯有在行动时利用灵气冲破江水的巨大阻力，才能像在陆地上行走一样，行动如风，穿梭自如。
  扶灵入水已有片刻，速度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有愈来愈快之势，简直不可想象她体内蕴藏着多少灵气。
  方沅青双唇紧抿，目光紧盯着渔网之内的一人一妖。
  到了此刻，她想她已没有必要入水，因为扶灵必定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收服旱魃。
  十里大网，深埋于水底。
  旱魃试图冲出渔网束缚，但双手仅是触碰了一下网线便发出一阵痛苦哀鸣。
  它自是不知，那渔网线被日光照了很久，早已将它最畏惧的日炎吸收了进去。
  扶灵全身上下全被江水浸湿，投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叫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她体内灵素不停转动，灵气也一丝一丝往外渗出，待化为灵素之后，便又自发回到她体内。
  如此下去，周而复始，不必纳气聚灵便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灵气，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水下自由穿梭的原因。
  她手持金光镜，慢慢朝旱魃靠去，心中尚在默念咒语，就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叫，还未反应过来，一股青色磷火便朝她面上直扑而来，若非她动作快，恐怕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水中打斗，光影明灭，岸上人看的并不清楚，即便是方沅青，也只能隐约瞧见一点火光闪烁。
  扶灵是天修者，天赋胜过常人大截，往日受修道六境的桎梏，即便学会了某些厉害道法，也总碍于灵气不足而无法发挥出术法的全部威力，譬如浮幻之术，又譬如从高天怜那里学来的五马刺尖枪。
  此时一人面对这诡异鬼火，她竟并未生出惧意，反而有种越战越勇之感。
  金光镜中的麒麟玉仍闪着盈盈的光色，虽然微弱，却足以用来照亮这张十里渔网。
  扶灵后退一步，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到了腰后，将那把九嘤送给她防身的小匕首拿了出来。
  匕首很漂亮，币柄上因镶着一颗妙真灵珠，刚出鞘便散出一道红芒。
  一时之间，渔网中匕首的红芒与金光镜的金芒交相辉映，竟有种诡谲的美感。
  这两样灵器皆极克妖邪，旱魃更是不敢近扶灵的身，只得利用鬼火将自己全身包围以做最后的抵抗。
  毫无疑问，在这种境地之下，任何抗拒都是徒劳无功的。
  扶灵一手拿着金光镜，一手拿着匕首，如同一条鱼儿，在渔网中轻摇摆动。
  不出半晌，就用匕首将旱魃刺得哀鸣不止，反观她自己，除了衣角被磷火烧了个口子，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看那旱魃渐渐没了反抗心，她便将匕首收了起来，而后将右手的金光镜挥了三下，示意方沅青可以开始收网。
  水上水下，二人配合默契。
  方沅青见三道金光先后闪过，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念出口诀，正要将渔网从水中捞起，一旁岸上忽就响起了一道急促的惊呼声。
  “定阵旗倒了！”
  是钟玉桥的声音。
  “我手中这面也倒了！”
  方思简紧随其后，也跟着惊叫一声。
  九嘤眉心一蹙，看向自己手中那枚方旗，果不其然也倒了。
  而江中那张巨大的渔网，竟已散成了一段断线！
  显而易见，天罗地网阵被人破了！
  大江之内，原本风平浪静的水面忽然风起云涌，江水也莫名开始翻腾。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江面，直到江水从中间分开，冲垮坝口涌向坝外，露出江底一道磷石深沟，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竟是有人提前将分水珠藏在了水里！
  扶灵喘着气半浮在水里，一滴滴冷水沿着她的额角淌下，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脸颊上已是一片惨白，见不到一丝血色。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原本被困在渔网中的旱魃就朝着空中一跃而出，竟是从天罗地网阵中逃了出去！
  九嘤手心一抖，将手中的定阵旗直接甩到了地上，她转过头，目光落在大江对面，果不其然，陆星阑与苏娆正站在坝边，神色得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至于司霄，早已在旱魃逃出渔网的瞬间就抛出自己腰间的锁妖金线追了出去。
  半空之中，旱魃被金线捆住动弹不得，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九嘤脸色彻底阴沉，内心也完全被怒意填满。
  这司霄三人，为了争抢功劳简直毫无底线！
  她仰起头，双眸中渗出丝丝缕缕的冷意，表情愈来愈难看。
  锁妖金线能够锁住妖物，却锁不住魂魄。
  她敢断定，再过半刻那旱魃就能再次逃走。
  地面上七双眼睛全部盯着司霄，都在看他如何英勇神武，以一人之力击溃旱魃。
  那么讽刺，又那么真实。
  扶灵爬了岸，脸色苍白如纸，视线紧紧锁在司霄身上。
  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坏、这么无耻的人，出身大族，甚至于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方式达成目的？！
  简直叫人不耻！
  她尚沉浸在不忿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空中场面却陡然剧变，那旱魃原本被捆在金线之中，不知为何从中逃了出来，竟喷出一口磷火将司霄从天上击落。
  眼看旱魃就要成功逃脱，耳旁却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女音，仅是一句动听呼唤，就唤回了她的心神——
  “灵灵！”
  是九嘤。
  扶灵怔愣一秒，瞬间反应过来。
  无需九嘤再多说一句，她便将手里的金光镜与镇妖符抛向空中。
  众目之下，只见一道窈窕身影从半空中跃过，而后便朝着旱魃逃离的方向追去，顷刻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司霄轻视旱魃，自以为将其捆住就万事无忧，结果被磷火打中，此刻掉进水里已是动弹不得。
  陆星阑与苏娆将他救上岸便飞速离开，留下满地狼藉给剩余四人处理。
  分水珠威力巨大，只是短短片刻，就将守护东山州数十年的长坝彻底冲垮，两端江水涌出，将大江上下游的房屋全部冲烂，至于大片大片的田地，也被毁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正值深夜，家住江边的几百户村民哪里会知道发生这样的灾祸？
  无妄之灾，最是难躲。
  扶灵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又一声哭喊呼救。
  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童的。
  那么悲戚、那么可怜。
  江流翻涌，犹如洪水暴发，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杀伤力无疑巨大。
  东山州的原地居民修为底下，有一部分甚至没有修为。
  面对这种的突如其来的灾难，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江水穿过坝口，阵阵涌向民居，每一滴水都带着铺天盖地、冲毁一切的凶猛阵势。
  慌乱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快救人”，这才叫四人回过了神。
  扶灵双唇翕动，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
  在她人生的前十八年，从未见过这样惨烈可悲的场面。
  那么多无辜的村民，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自己生命，甚至于是至亲之人的生命。
  生命廉价吗？
  并不。
  世上最宝贵的就是生命。
  她看着被江水带走的一个个普通又平凡的村民，瞳孔瞬间骤缩。
  一股自责又愤怒的情绪像这些奔流而出的江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忍不住眼眶酸涩，双眸发红——
  东山州这些可爱又淳朴的人们，本不用遭受这些劫难的。
  她别开头，眼角无声涌出一串泪，混着内心的愧疚自责，一颗接一颗的从眼眶落下。
  她的善意与怜悯本是她的纯真之源，此刻却成了一把锋利的钢刀，朝着她的心狠狠刺了一下。
  足够痛，也足够深刻。
  让她余生再也忘不了这种感觉。
  世间多磨难，凡者永悲哀。
  妖魔二族与人族修士的矛盾，最终波及牵连的，却是那些最不该受到伤害的底层修士。
  她眨眨眼，对于人世苦痛又多了一层认识，内心的痛楚，也愈发的浓重。
  越来越多的人被江水冲走，耳边的呼救声也越来越大。
  钟玉桥心知这样不是办法，连忙召唤方思简帮忙，二人合力才将其中一个坝口堵住。
  但就算这样，还是无济于事。
  水流仍是阵阵向往涌出。
  扶灵擦干眼泪，忽想起朱云一家就在附近，心口顿时猛的跳了跳。
  她想去救他们，救那个亲近自己的小娃娃，但看到钟玉桥与方思简二人合力也只堵住一个坝口，只得央托方沅青替自己去寻朱云一家人，自己则去帮钟、方二人阻止水流继续外涌。
  长坝已被冲毁，光堵坝口是没有用的。
  扶灵一人立于江岸，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
  她要救人，她要让所有流出去的江水全部流回来！
  许是感受到了这份意图，她丹田中的灵素开始快速运转，速度较之从前，竟然不知不觉快了好几倍。
  灵素运转越快，聚出的灵气就越多。
  灵气多到一定程度，是能够化为实体的。
  好比五马尖刺枪的那五柄长/枪，就是由灵气幻化而成的武器。
  虽是同样的术法，但扶灵此时要化的实物，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救人的长坝。
  她闭上眼睛，一步一步操控灵素运转速度加快再加快，明明已经快到了极限，但下一刻，灵素转动的速度却还是比上一秒快一些。
  唯有绝境之下，才能逼迫出自己的最大潜力。
  钟玉桥与方思简尚在奋力堵坝，忽就察觉到空气中泛出一股极为强劲浑厚的灵气，那么浓烈的灵息之气，就像是几十个圆满境的顶尖高手在同时施法。
  二人手下动作一停，本以为坝口又要被江水冲破，未曾想到这一次，原本迅猛急促的江流却平静了下来，居然重新流回了江里。
  长坝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玉墙，那么漂亮，那么恢宏，每一块玉砖石上都流转着丝丝缕缕的玉色灵气。
  正是这座凭空出现的玉墙，将奔涌的江水成功拦住。
  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方沅青赶来的时候，就见扶灵一个人蹲在玉墙之下。
  她抱着膝盖，浑身颤抖，两只手握成拳头，紧紧顶在额头上。
  墙角是一片阴影，因着她又是低头，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方沅青心口颤了颤，只觉得四周阴冷无比，尚未来得及开口，地上蹲着的少女便仰起了头，露出了那张惨白无光的小脸。
  扶灵双颊毫无血色，但眼角、鼻翼以及唇边所有一丝淡淡的红色印记，就像是未曾擦干的鲜血。
  那么浅，却又那么红。
  方沅青被这样的扶灵吓了一大跳，她抬头望向天空，只道九嘤为何还不回来。
  正是忧虑之际，扶灵却动了动唇，低声吐出了几个字，
  “沅青姐姐，小五还在吗？”
  方沅青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想到那个三岁的小娃娃，她心里也很难受，尚未应声，眼睛倒先红了。
  扶灵见她表情，就知事情不妙，眼睛一眨，一滴泪就滚了出来，而方沅青的话，也像巨石裂开一样，再她耳边轰的一声炸开——
  “小五她不能说话，江水冲得急，等朱大哥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水淹没，现在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我过来也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看她最后一眼。”
  话音刚落，方沅青便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
  小五今年才三岁，嗓子生了病，自出生之日起就从未开口说过话，今夜水灾突现，她无法哭也无法喊，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被水冲走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
  扶灵张张唇，却发现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干痒，只是呼吸就带着撕裂的痛意。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耳边的轰鸣声平息，才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站起身，红着眼睛开了口，
  “司霄在哪里？”
  她没有回答方沅青的问题，面上的悲伤也慢慢消散，就好像已经忘了小五快要死掉的事情。
  可表情明明无谓，声音却又带着浓重的悲伤。
  矛盾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方沅青愣了愣，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扶灵往前一步，将整张脸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那么白，那么冷，又那么美——
  就像她的师姐九嘤一样。
  方沅青面色一惊，竟被这样的扶灵吓到。
  她慌乱中后退两步，还未回答刚刚的问题，耳边便又响起一道轻灵冷黯的少女声音——
  “告诉我，司霄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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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快到十二点，我还能再写两千
  后面看扶灵打脸即可，小五没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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