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又是一声嘤软猫叫。
  九嘤垂下头, 目光落下之际，怀里的猫咪正好拱起身子，两只白色的小爪子微微张开, 朝着空气轻轻划了划。
  调皮又恶劣的小东西, 偏偏生的一幅可爱模样，浑身毛茸茸的不说，小肚子摸上去也软哒哒的, 一双圆润如玉的猫瞳, 丝毫不畏惧生人, 直勾勾的看着被自己霸占怀抱的女人。
  高阶灵兽，是能拥有自己的意识的。
  白猫翻身仰首, 九嘤的视线恰好落下，对视的瞬间，她看见了那双黑色猫瞳中隐藏的情绪。
  那么生动，又那么真实——
  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用眼神表达情绪。
  怎么看, 怎么怪异。
  灵兽之间, 可以互相交流。
  九嘤眉心微蹙, 伸手捏住猫咪的小爪子不让它乱动，而后直接释放灵识, 试图与这小东西对话。
  只可惜无论她如何呼唤，怀里的白猫也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空气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方栖山并未注意到九嘤与白猫之间涌动的淡淡暗流，注意力依旧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中。
  九嘤愈是说扶灵讨厌自己，便让她愈发好奇起二人真正的关系。
  她弯弯唇，面上泛出一个浅淡笑容, 轻声细道,
  “明知被厌恶, 九嘤姑娘却还是愿意在背后默默关心付出，不得不说，扶灵姑娘真的很幸运。”
  旁人眼光来看，这句话说的并没有错，只不过听在九嘤耳中，就有几分讽刺了。
  别人不知，她却是清楚，她与扶灵之间的误会，皆因三年前她的刻意针对引起。
  九嘤微微抬眸，一双美目透过洞口望向远方，记忆慢慢回到了与扶灵初见的那一天。
  这一刻，她终于在心中承认——
  扶灵讨厌她，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失神之际，她无意识的伸出一只手在猫儿背上轻轻抚了抚，五根白皙指尖被柔顺的猫毛覆盖，掌心传来的温暖触感，也让她慢慢回过了神。
  内心隐藏的秘密太多，总会想要寻找出口抒发。
  不知何时，九嘤内心渐渐被苦涩与无奈填满。
  她抿抿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扶灵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曾亏欠过她。”
  “无论她待我如何，我都没有资格去抱怨，对她来说，我只是师姐，对我来说，她却不仅仅是师妹。”
  “方公子，与你相比，扶灵绝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你也不必因为我对她好，就对她产生羡艳之情。”
  说出这番真心话，九嘤内心竟莫名轻松了些许。
  只可惜，这些话她宁愿说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听，也没有勇气说给扶灵听。
  明明是想对扶灵好，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直白的表露出来。
  不仅仅是师妹——那更进一步，还能是什么？
  这一刻，不仅连方栖山在思考这个问题，九嘤怀里的白猫，也偷偷收起了小爪子，彻底安分了下来。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奇怪的是，自这之后，白猫就变得十分安静，既不纠缠九嘤，也不乱吵乱叫。
  从九嘤怀里跳下来后，它就默默寻了个角落，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上去，格外乖巧听话。
  方栖山自是高兴不已，这样温顺懂事的白猫，才是她认识的小白。
  趁着九嘤聚灵的功夫，她悄悄摸去了角落，又一次尝试将猫儿抱起来。
  只可惜和之前一样，她的手才刚伸出来，刚刚还趴着不动的白猫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说，还朝她扬起了利爪——
  依旧是一副凶呼呼的狠厉模样。
  “小白——”
  方栖山不死心，轻声呼唤了一句。
  谁知猫儿听见这两个字，竟满是防备的往后退了两步，还恶狠狠的发出两声低吼，
  “嗷呜~”
  这般反应，显然是在抗拒方栖山的靠近。
  许是怕被纠缠，白猫竟甩了甩尾巴，再也不搭理眼前的少年，就一脸高傲的迈开步子离开。
  这一次，它直接趴在了九嘤脚边。
  方栖山见状忍不住皱眉。
  往日在伏阳宗，除了夏白荷，白猫最亲近的就是她，此番夏白荷失踪，它就算受了惊吓，也不可能突然就对她如此抵触。
  太奇怪了。
  方栖山想不通，她咬咬下唇，目光却始终盯在白猫身上。
  见九嘤还在闭目聚灵，她大着胆子靠近，旋即赶在白猫惊叫之前念出了口诀，直接将这凶神恶煞的小东西制伏。
  方栖山抱着白猫往远处走了些，数次尝试与它交流，识海中却始终是一片虚无景象。
  驭兽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被人控制的感觉太过可怖，白猫挣扎的十分厉害。
  方栖山心中正是讶异，指尖微一失力，白猫便从她手中挣脱开来。
  与此同时，空气中响起一声急促而惊恐的猫叫声。
  九嘤本是凝神纳气，听见这声音瞬间被惊醒，她方才睁开眼睛，一个白色柔软的物体便钻进了她怀里，不停的剧烈颤动。
  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方栖山就已经走了过来。
  她面色凝重，眼神中尽是气愤，说话的语气，亦是一片隐忍不发的怒意，
  “难怪小白会性情大变，它的灵识被人封印了！”
  灵识被封印，说简单点，就是灵魂禁锢。
  此等恶毒招数，一般只用于开了灵识的灵兽身上。
  开灵识，就意味着灵兽生了灵智，灵识一旦被封印，灵兽就要再次回到兽性状态。
  很显然，九嘤无法与白猫交谈，就是因为它灵识被封印。
  方栖山又生气又心疼，心中也隐隐猜到，这件事必定与抓走扶灵的妖物有关。
  灵识被封印代表着什么，九嘤身为龙灵自是再清楚不过。
  白猫毕竟是伏阳宗的灵兽，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她轻轻垂眸，看了看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东西，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疑虑——
  灵识被封，就没了灵智，可这只白猫，怎么看都是极通人性的样子。
  方栖山的愤怒，她无法感同身受，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沉默半晌后，终于略带关切的轻轻道出一句话，
  “我会替它报仇。”
  明明是很冷淡的语气，却不难听出其中暗含的安抚意味。
  更不用说，那句话又有多么自信强势。
  优秀的人，总是更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方栖山听见这句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愣了半天后才呆呆的应了一声，
  “谢谢。”
  不管九嘤是因为喜欢白猫又或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那句话，她都应该道谢。
  无形之中，方栖山对九嘤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转眼之间，又过了一天。
  休息两天后，九嘤的精神好了许多。
  方栖山前几日便给晋临等人传了信，让他们快些过来。
  只可惜此地离修真界太远，她能等，但扶灵却是等不了。
  清晨天还未亮，九嘤便带上自己的剑出发。
  方栖山与白猫都被留在了山洞里，并未与她同去。
  元气恢复，穿越雪山就容易了许多，循着前日走过的路线，九嘤很快就来到了冰湖边。
  因着连日大雪，湖岸的入口处再次被薄冰覆盖，白白的一层冰，手指轻轻一按，便能听见冰块的碎裂声。
  雪山之中，没有任何活物。
  天空之下，万籁俱寂，即便只是微弱的破冰声，亦是分外明显。
  好在湖水阻隔了妖物身上的妖气，也阻隔了外界的声响。
  九嘤将入口重新破开，指尖方才探入湖中，一阵刺骨的寒意便沿着手指传到了心口。
  便是连她，也忍不住打了个颤。
  既是救人，就不可大张旗鼓。
  找到扶灵之前，九嘤不敢泄露行踪，因此下水后并未使用灵气，只凭意志抵御冰水带来的寒意。
  好在龙身强大，化作人形后，她的身体也比普通修士更强。
  此刻便是没有灵气护体，也没有达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这冰湖从岸上看并不大，但下水之后，九嘤才发现它没有尽头。
  比起雪山，水下是湿寒的冷意，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九嘤一路下潜，慢慢的竟感受不到任何凉意，相反的，湖水居然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她心中知晓，那传说中的幽火神潭，恐怕就在这湖底。
  越往下，湖水就愈发滚烫。
  混沌之中，九嘤隐隐看到湖底有火焰闪烁。
  那火光十分微弱，尤似错觉一般，晃一下，就闪一下，待她想循着那光芒靠近时，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她不知这是为何，心中正是困惑，湖底深处却传来一阵浓重的妖气。
  仔细分辨那妖气的动向，正是朝着方才火焰出现的方向而去。
  九嘤恍然，瞬间猜到那火焰是什么。
  可不正是幽火神潭的入口。
  扶灵必定就在附近。
  鼻翼间妖气起起伏伏，片刻后又消失殆尽。
  九嘤慢慢往湖底靠去，待行至深处，才发现那滚热湖水之中，竟藏有一扇巨大的黑色石门。
  石门之上，是两颗金色圆石。
  九嘤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蔽息石，专门用来藏匿气息的，当初离开梅湖岛的时候，扶悦也曾用这个帮她隐蔽龙息。
  想来，那妖物就是靠这两颗蔽息石藏住了妖气。
  石门未曾合紧，九嘤侧身进入，不过瞬间，便被石门后的景象震惊——
  原以为已到湖底，谁知脚下竟有万层阶梯。
  石门之内，是一座巨大的圆台，圆台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石梯。
  而扶灵，此刻正坐在圆台上，娴静又乖巧。
  那妖物不知去了哪里，四处都望不到它的踪影。
  时间紧迫，九嘤抓住机会攀上石台，顾不得其他，牵起扶灵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一番行动，没有任何交流。
  扶灵任由她动作，安静的不得了。
  直到走下石台，九嘤才发现不对劲。
  她停下步子，侧首看向扶灵时，目光中隐有担忧浮现，一双秀气的柳眉也紧紧皱着，
  “你怎么了？”
  扶灵闻言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一脸无辜茫然，她眼中尽是纯真懵懂，尤似未开智的孩童。
  九嘤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愈发不安。
  她张张唇，口中无端有些干涩，思索半刻才温柔开口，
  “可记得我是谁？”
  这句话很简单，扶灵听懂了。
  她眨眨眼，双瞳中泛着淡淡的水光，嘴角动了动，竟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对于九嘤的问题，却轻轻点了点头。
  它记得这个女人，她们曾在清竹宗见过。
  扶灵笑颜如花，九嘤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扶灵对她，真的会露出那样沉静温和的笑容吗？
  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人——
  其实根本就不是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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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灵:不仅仅是师妹？你想干嘛？
  九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