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两块镜子
作者:蒋书人      更新:2021-05-16 00:49      字数:4162
  第一院的学生,很骄傲,第一院的教师,更骄傲。
  无论是从历史缘由,还是从超然地位,亦或是从现如今,对整个大陆年轻一代人的极大的影响力来看,第一院都有着骄傲的本钱。
  但凡是能进入第一院学习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卓越天赋,据说第一院有史以来,最低天赋入学的学生,都是一名七色池的武者。
  需知,其他学院中,申学难度最高的行教院,也不过是要求最低五色池而已。
  此间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但老话说得好,骄傲会使人失去对自我最清晰的认知。
  现如今依然担负着培养人族年轻一代核心顶梁柱的第一院,又怎么可能会姑息学生们的自我满足呢?
  故此,虽然有着骄傲的本钱,但第一院的学生,就大多数情况而言,都很是谦虚。
  至于具体是有多大数量的情况,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的谦虚,向来都是对内不对外的。
  本来听着梦柏问的冷声喝问,将近一半的第一院学生,都很想适度谦虚谦虚,揍得他一个满脸桃花开。
  无奈杜茗媛的先声喝止,再加上特兰副院长的‘挺身而出’,他们只得暂且忍下,虎视眈眈地,目不转睛地旁观着,事物发展的过程以及最终的定论。
  特兰副院长与梦柏问对视着,二人自刚才的简短对话到现在,已经彼此保持安静了好一会儿工夫。
  两者心中都明白,对方也是在心中暗暗盘算,如何在这样的突发状况中,尽量保住自身的同时,寻求可能的,最大的利益。
  就突发事件的表面错与对来看,局势是要偏向于特兰副院长这边的,按理来说,他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突破点,从梦柏问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只要一想到查朗自行教院归来,郑重其事,不偏不倚地讲述过梦柏问在他心中的认知后,特兰副院长很清楚。
  这个看似清秀少年的对手,内心住着的,是一个擅于心计筹谋,且十分稳重胆大的老道之人,绝不会轻易地被那些表面上的漏洞所钳制。
  对付这样绝不能用外表去看待的对手,要么就蛰伏以待良机,要么就出手直中七寸。
  前一个选项在此刻并不适宜,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事人又都在身边,且无路可退的情况里,就这么暂且搁置下来,丢的可不仅是自己的脸面,还有第一院长久累积下来的威严。
  那么,该从哪一个角度,哪一个方面,突破梦柏问的层层防守呢?
  难,真的难。
  特兰副院长这一生七十多年来,除了在天赋资质上输给自己的孪生哥哥特鲁院长以外,都是以胜利者的眼光去看待他人。
  故此,他是一向最为看不起浮躁冲动的年轻人,却是没想到,到了晚年,竟是遇着了数个远超他年轻时代的优秀年轻人。
  最是难受的是,其中竟有三人,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好在,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早已因故逝去,否则……第一院的地位,恐怕就无法再保持现如今的超然了。
  想到这里,特兰副院长摇了摇头,背着手,低着头苦笑了一声,暗道:“果然是年纪大了,真是容易想东想西,一走偏就忘了本来该做些什么。”
  微微叹了一口气,特兰副院长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身前不远的清秀少年。
  “梦柏……老师。”斟酌了一下,特兰副院长还是决定,以正式些的身份,来让自己先行站在优势上。
  “您请说。”梦柏问淡笑着,微微躬身,拱手行礼。
  “杜煌乃是我第一院三年生的首席,这是他第二次参与院际赛,也是他第二次担任院际赛期间的学生领队,我相信他所有的经验,不会让他做出有损自身形象的事情。”
  “故此,我认为,错误应该是在你行教院这位兽……不,我是说银狼族学生的身上。”特兰副院长顿了顿,修改了一下措词,重新说道。
  “的确,我也相信,杜煌同学是不会做出有损他形象的事情。”梦柏问点点头,认可了特兰副院长的说法,毕竟他说的,就想象而言,的确是在理。
  当然,就实际状况而言,杜煌在一定程度上,也的确没有做出什么有损他形象的事情,因为骄傲早就成了他的本性,哪里能算得上有损?
  只是说,杜煌的骄傲,用在了错误的地方,也针对错了人。
  有一个词说的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安安可不会管他杜煌的骄傲该与不该,她只会在乎,梦柏问的荣辱,更何况,那之前杜煌可是以极其让她恶心反感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后者安安可以忍,因为再不懂得场合的她,跟在梦柏问的身边,也多少学会了几分的沉稳,什么话该什么时候说,什么事该什么地方做,她的心里自有谱子。
  但是,杜煌那轻蔑到无视程度的作为,着实点燃了安安心中的怒火,打破了她的底线。
  要不是梦柏问在紧要关头拉住了她,她可是真的会将匕首直接插进杜煌的脑袋里,至于杀死杜煌之后会给自己,又会给梦柏问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她也不是没有考虑。
  以安安对梦柏问的了解,她相信这位极其擅于扮猪吃老虎的主子,一定能有脱身的办法,而自己的话,大不了就是以命赔命,反正成为诡者之后,这条命什么时候失去,都有可能。
  可惜,安安到底是还不够了解梦柏问,或者说她压根没有猜准,她在梦柏问的心里,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在那稍纵即逝的瞬间里,安安所能想到的东西,梦柏问全都想到了,甚至所想还要远远多于安安,连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都在其脑海中有了脉络。
  趁着特兰副院长思考如何利益最大化的间断,梦柏问亦在心里思量着最为妥当的脉络走向。
  复一听特兰副院长开口,并没有超出自己设定的脉络之一,梦柏问的嘴角,就便勾勒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为此事付出你该付出的代价了?”特兰副院长一听梦柏问点头同意自己的话语,立时发言询问道。
  “不不不,当然不是。”梦柏问连连摇头,否定了特兰副院长的话语。
  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吗?为何像这样的人才,都出生于漠沧帝国,还都加入了行教院呢?老加诺看来也是老了啊……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随口吐槽了一句自己的同僚,专职招生的招生副院长老加诺后,特兰副院长这才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你为何……”
  “我同意您的看法,是因为就您所站的角度和视角而言,您说的的确没有错。”
  梦柏问没等特兰副院长问完,就便开口解释道:“想来在您的心中,贵院的学生一直以来都是谦逊有礼,行事作风都堂堂正正的那种好学生。”
  “难道不是吗?”一听梦柏问这话,就敏感察觉其中若有所指意味的特兰副院长,忍不住开口反问道:“还是说你比我,更加了解我第一院的学生?”
  “是,也不是。”梦柏问先后回答了特兰副院长的两个问题,随即没有丝毫停顿,再说道:“他们在您的面前,的确是那种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好学生,我也的确完全不如您了解贵院的学生。”
  “但是,只要是人,都会有视线上的盲点,正如人,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一般,当然,您非要用两块镜子去看的话,当我没说。”
  “可是,您有那两块镜子吗?”梦柏问轻笑一声,道:“在我看来,大多数的人,连面前的那块镜子都不想摆置,更别说是第二块了。”
  “哦,这里的大多数,当然是不包括您的,毕竟作为第一院的教育副院长,一日三省,是理所应该的事情。”
  言讫,梦柏问摊摊手,最后说道:“否则,您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上那么久的时间,对吧?”
  梦柏问这一串连捧带打的话语,真的就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在听了。
  像是第一院的学生们,就能听出其中赤裸裸的不屑和斥责,而像是其他学院的人,就会从中听出一些,关于自省和培育学生道德素养的重要性。
  再像是行教院的学生们,就可从中学习到,审视自己,不止要看面上所能看到的优缺点,还要特别注意自己所看不到的优缺点。
  总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什么样的理解都是属于自己的理解。
  最后像是特兰副院长,就从中听出的,是梦柏问对自己的称赞,和小心翼翼的点醒。
  不得不说,对于特兰副院长这样,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算是属于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说,似梦柏问这样的说话,甚得心意啊!
  这已经不是由不由得自己做主的事情了,在心中,特兰副院长对梦柏问的评价,又往上多加几分了。
  “你……”想了想,特兰副院长还是没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来,踌躇了一下,说道:“你说的很对,梦柏老师,或许我……我们的确是该多多注意一些,对学生自身素养的教育了。”
  场面在特兰副院长这句话后,迅速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诸多学院之人,一见向来对外留下强势印象的特兰副院长,竟是对着梦柏问这个清秀少年服了软,多是惊骇不已,哑然以对。
  外人都这般惊讶,就更别说是第一院的学生们了,一个个的脸上,全是骇然,无一例外,连那一旁,在看到梦柏问紧抱住安安,安安随之露出甜蜜笑容而恼怒楞然的杜煌,都在此刻回过神来,呆滞不已。
  好在,没给众人太多的时间反应,紧接着特兰副院长就便连连摇头,说道:“但是,就算杜煌在此件事上的某一些所作所为,有所不当,贵院的银狼人学生,下手也过于狠毒了些。”
  “这与你所述的内容来看,多有不符,故此,我认为,主要的错误,还是在你行教院。”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好像特兰副院长,还是将错误归咎于行教院的身上,但只要真的听清这句话的人,都能注意到,‘主要’这两个多出来的字,是被其有所着重的。
  场面上的局势,在这一刻,很明显是向行教院这一方倾斜了。
  尽管这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倾斜,但对梦柏问来说,却也足够了,或者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特兰副院长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在对外的一切事务上,都是一个喜欢掌控主导权的人,从来不会在已有的观点上,做出丝毫的妥协。
  这一句话是着重写在人物资料上的,初始看到这里的时候,院长大人还曾补充说过,让梦柏问在遇到这位老卤蛋头的时候,切记要谨言慎行,莫要给其发挥的机会。
  否则,这位在外貌上被关上窗户,却打开了心智大门的老卤蛋头,一定会在很多方面,给梦柏问带来诸多麻烦。
  虽然院长大人的这席话有着对梦柏问的信任,但话中对特兰副院长的忌惮明显要更多。
  相信那位神经病院长在看人眼光上的厉害的梦柏问,早就在心中,为之后应对特兰副院长,盘算了很多的应对方式。
  然而,就这第一次交锋来看,这位特兰副院长,似乎并没有梦柏问想象中的那么难缠,反而给人的感觉还不错,至少算得上是通情达理,谦虚有礼。
  故此,有些措手不及的梦柏问,虽然达成了初定目标,却也没法往下再争取更多的东西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得辣,梦柏问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年纪大了,性格变了……也罢,既然已经达成了最主要的目的,稍稍损失些也无伤大雅,只不过这之后院际赛进行的期间,恐怕就不会像之前最开始所想的那般轻松了。
  要说得不偿失,那也不尽然,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安。
  回过头来,瞧了一眼身后神情有些恍然的安安,梦柏问不由抿嘴轻笑起来。
  笨丫头……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到底是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