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真实存在的吗？”
  “嗯？也许吧。”
  冬天的雪，依然还有少许残留在湖心岛的周边，不少薄薄的冰块漂浮在湖面上，随着波浪四处游荡着。
  小舟在湖面上轻轻地荡漾着，船舵拍打着水花，击起一阵阵的涟漪。
  梦柏问一手轻抚湖面，些许冰凉顺着指尖，直冻得他连忙缩手。
  “你问这个干嘛？”院长大人撑着船舵，瞧着他问道。
  “好奇。”梦柏问仰躺在舟首，高举着手，展开五指，像是在触摸着天空一般。
  “世人都说，神在苍穹之上，俯瞰众生。神是最看重誓言的，故无论大小，无论缘由，无论何事，只要人们宣言立誓，天空就会出现异象，那代表着神的见证。”
  “倘若人们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神就会施以惩戒，从无例外。这好像就是说明了，神是真实存在的。”
  梦柏问将手放下，又说道：“可若神真的存在，那为何当人族遭受大难，诸如山洪海啸、地震瘟疫、战乱流离等大事件的时候，它又不曾出现呢？”
  “假若神有情，为何忍受得了众生疾苦？假若神无情，为何独独看重宣言立誓？”
  “我很好奇。”
  也不知道是院长大人是因为从没见过如此深沉的梦柏问，还是因为难道见到迷茫的梦柏问，她只是轻轻摇着舵，淡笑着沉默不语。
  不过半响，梦柏问叹了一声后，坐起身来，笑问道：“不说这些了，没什么意思。你还是说说看，找我干嘛吧？”
  “哟，不装深沉了？恢复本性了？”院长大人噗呲一笑，戏谑地瞧着梦柏问说道。
  “唉，这不是随口胡言乱语吗？”梦柏问挠挠头，道：“这一路上你不也没怎么说话吗？咱俩这可都和往常不一样了，你就别说我了。”
  “哈哈哈……”院长大人依着船舵，笑得花枝招展，良久才平复了一下，说道：“马上靠岸了，进屋坐着说吧。”
  果不其然，院长大人话音刚落，小舟撞击岸台的声音便乍然响起。
  摆正小舟后，梦柏问轻车熟路地领着院长大人，来到了湖心岛中唯一的小木屋前。
  “啧啧，难道你连路痴都是装的？”见梦柏问没靠自己指点，径直走到了小木屋前，院长大人感到大为吃惊。
  梦柏问脚步一顿，很是无语地说道：“你这小岛才多大？就这么一座房屋在这儿，我难道是眼瞎了看不见？”
  “哈哈……”院长大人捂嘴大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答我呢？难得糊涂啊！小问问。”
  梦柏问一怔，稍一细想就恍然大悟了，掩面悲叹一声：“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是我太放心你了。”
  “哟，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这么信任我啊？”
  “呵，我觉得你是该好好感……”
  “啵……”
  “这份谢礼，可还行？”院长大人捂着红唇，转过身子，故作娇羞地轻声问道。
  梦柏问捂着脸颊，愣了半响才朗声喝道：“你这个神经病院长，居然又占我便宜！”
  “嘿哟，你这混蛋小流氓，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不能老实回答一声可以吗？”
  “那你就不会好好说声谢谢吗？”
  “我不！”
  “你……”梦柏问瞧着院长大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径直走进了小木屋。
  小木屋仅仅只是看上去比较简陋，内在的装饰却处处带着其主人的精心布置。
  一张纯羊毛编织的圆地毯摆设其中，其上是一张小矮桌，两张单人的小沙发陈列左右，墙上悬挂着各式花草标本，数盏壁灯分列有序，将小木屋照得多了些温暖的韵味。
  “你说你每天都没心没肺，怎么这家看起来，这么井井有条呢？”梦柏问脱去鞋子，光着脚丫踩在羊毛毯上，直接坐上了沙发。
  “好歹我也是一女人吧？总有那么些地方，会爱干净的。”
  “好了，咱俩也别聊些有的没的了，直说吧，找我干嘛？”
  “哎呀，你这小没良心的，都来我的闺房了，怎么都不想多待待呢？”院长大人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轻声说道。
  “这跟良心有什么关系？”梦柏问微一皱眉，道：“何况，你这也叫闺房？床我都没看见。”
  “哟，你还想看我平时睡觉的地方啊？”院长大人好像特别来劲了，猛地一下坐直起来，眼中满是戏谑。
  “啪！”梦柏问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抱歉道：“对不起，我错了。麻烦您不要再开玩笑了！”
  “哎呀，真可惜。人家还想着，你要看，就让你看看呢。”
  “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梦柏问直接放了狠话，为了保证自己说到做到，还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出门。
  “好吧，不逗你了。”院长大人咯咯笑了两声，道：“这次找你来，只有一件事。”
  “说。”
  “关于今年夏季的院际赛。”院长大人正经道：“原二年生，也就是现在的三年生人选不变，而原一年生，现在的二年生，人选还没出来。想问问，你的意见。”
  “嗯？”梦柏问眨巴眨眼，道：“按道理，这事儿应该是劳克兰主任的事情吧？我一分科主任可管不了这些。”
  “所以，你是想让安安去参赛？”
  “宾果！”院长大人连连点头，道：“怎么说她也是这届二年生，武者中的佼佼者吧？参赛很合理吧？”
  “停，打住。”梦柏问打断了院长大人的话，道：“你应该没忘记，安安是兽人吧？你让她去参加院际赛，是想让她送死？”
  “这不是有你吗？小问问。”院长大人笑眯眯地说道：“有你在，她肯定没事的。”
  “呵，搞了半天，你主要目的是想我去啊？”
  “是的呢！”
  “拜托，我又不是学生，怎么去？”
  “嘛，是这样的。去年院际赛期间，各院院长的封坛会中，他们都向我提了一个请求。”院长大人说到这里，就只顾得笑着了。
  梦柏问一翻白眼，撇嘴道：“不会是让我参加今年的院际赛吧？”
  “嗯哼！”
  瞧着院长大人频频点头的模样，梦柏问长叹一声，道：“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那哪能啊？”院长大人果断否定道：“你可是我行教院唯一的研算师，还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行教院可从来就没有背叛过朋友。”
  “那我去干嘛？”
  “事实上，院际赛有内外两种比赛。”院长大人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轻语道。
  “啥？”梦柏问闻言一愣，连忙问道：“两种比赛？什么意思？不就只有学生间的比赛吗？”
  “外在的，的确只有学生的比赛。”院长大人点点头，又说道：“内部的比赛，是只有各院院长和参赛教师才知道的，教师之间的比赛。”
  “等下，也就是说，这只是你们这些院长大人，彼此之间争强斗胜，私下的比赛？”
  “是的呢！”
  “别卖萌，说了几百次了你不合适这一套。”
  “那，你去不去嘛？”
  “我去？我怎么去？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低等庸才，咋去？”
  “谁说是让你去比武了？又不需要你出手，你担心什么？”
  “啥？”梦柏问一愣，茫然地挠了挠头。
  “学生之间的比赛已经是比武的形式了，教师之间哪还需要再打上一场啊？”院长大人解释道：“本来就是各院院长私下的比赛，这要是暴露了，岂不是太难看了？”
  “所以，比的是分科副职？”梦柏问撇撇嘴，道：“呵，你们这些院长大人还都挺会玩嘛。”
  “对呀，所以，你现在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了吧？去吗？”院长大人轻笑着抛了一记媚眼，直把梦柏问甩了个寒颤。
  “要真像你说的那么一回事儿，我这还真不担心什么。”梦柏问稍微沉默了一下，忽地笑了一声，问道：“不过，你就不怕他们另有目的吗？”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院长大人闻言，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道：“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
  “合着，我就是你手里的棋子，帮你去冲下锋，陷下阵？”梦柏问撇嘴道：“这种一点没好处的事，你觉得我是傻子？”
  “哎哟，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口里，听到要好处的话呢？”院长大人捂着嘴故作惊讶道：“那之前悄眯着闷声发大财的小子，怎么今儿个这么露骨了？”
  “我什么时候悄眯着闷声发大财了？”梦柏问嘴角一抽，无语道：“明明大头在你们手里，我就尝了点油罢了……”
  “呵呵……”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就明摆着告诉我，给我啥好处？”
  “香吻一枚如何？”院长大人一个闪身扑到了梦柏问面前，一朵娇艳的红唇就在梦柏问唇前，不过咫尺的距离。
  梦柏问直看着那双秋水伊人的眼眸，重重地咽了下口水。身子稍一动弹，就能感受到那压在身上各处的柔软，紧致有力的弹性。
  稍稍平复了身体本能的燥动，梦柏问义正词严地说道：“廉价货，我不要！”
  院长大人听了这话，咯咯咯地直笑，一伸手刮了下梦柏问的鼻尖，魅惑道：“真的不要吗？”
  梦柏问二话没说，一把将其推开，正经道：“你这戏演得真是拙劣，眼睛里没有足够让人融化在软香中的魅力。差评！”
  “哈哈……”院长大人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良久才鞠躬道：“谢谢梦柏老师指教。”
  “不谢，传道授业解惑，乃吾辈教师，应尽之责。”
  “咦，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院长大人狐疑地看着梦柏问，小声嘀咕了一句。
  “咳咳……”轻咳两声，梦柏问连忙转移话题道：“所以，好处到底是什么？”
  院长大人轻笑一声，道：“让你成为，行教院代表仲裁，如何？”
  “嗯？”梦柏问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让我成为院际赛上的仲裁之一？”
  “没错，怎么样，这波交易，不亏吧？”
  “作为回报，我需要帮你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除了第一学院那位研算师参加的比赛外，我要你确保赢得所有的分科副职比赛。如何？能做到吗？”
  “这个难度，有些高了吧？”梦柏问挠挠头，道：“就算我再聪明，再博闻，和那些能代表一个学院的分科教师比起来，总归还是有所不如的。”
  “这你要是再给我个几年的时间，说不定我还能试着一较高下……”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比赛……”院长大人抿嘴道：“像这种内部比赛，那都是一个团队之间的较量，个人英雄主义可不行的。”
  “这样啊，那我倒是有底气多了。”闻言，梦柏问松了一口气，忽又问道：“对了，你为何想让安安去参赛呢？”
  “据我所知，院际赛的主战场，可都是三年生们的地盘，就算是二年生中特别出色的，实战经验的缺乏不说，光是万众瞩目下的压力，也足以让其发挥不过半了吧？”
  “安安虽说的确出色，可她一直都是跟在我身边的，没什么实战经验，你……”
  “你少来了！”院长大人摆手打断了梦柏问的话，说道：“去年申学发生的事情，现在都还在学生间偶有提及呢！”
  “就凭她那鬼魅般的身法，兽人族超人一等的体质，外加你的独见所带来的优势，我有信心，她能纯靠硬实力，取得一个十分优异的成绩。”
  “这十年来，我输怕了。”院长大人忽地直盯着梦柏问的眼眸，低沉地说道：“自从我接过这份责任，院际赛就从没取得过一个好成绩，更遑论……其他的事了。”
  “你明白吗？梦柏问。”
  “我知道了。”梦柏问点点头，认真道：“但她若真心不愿去，你就别怪我了。”
  “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的。”院长大人向后退了一步，坐到沙发上，说道：“说实在的，小问问你，为何那么爱护安安小萝莉呢？”
  “就我来看，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感情了，绝不是你所谓的主仆情谊或者家人关怀，甚至是连情侣关系都达不到的程度。”
  梦柏问轻笑一声，道：“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顿了顿，又说道：“我只能告诉你，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某一天，什么都知道了。”
  “是吗？”院长大人笑了一声，道：“小问问，原来你也有需要靠时间来寻求的答案啊？”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的神，我就一清秀少年郎，哪能尽知尽擅呢？”梦柏问淡笑着，反问一句。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后，院长大人忽地起身走向了内屋，道：“要不要偷看我换衣服啊？”
  梦柏问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起身行礼道：“我这就告辞了，再见。”
  “哈哈……我其实不介意的哟。”
  “我介意！哼！”
  言讫，梦柏问直接冲出了小木屋，只留下背身的院长大人捧着肚子，压抑着笑声。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院长大人收敛了笑意，遥遥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小问问啊，对不起了……希望你到时候，能给我个解释的时间……”
  一边远去的梦柏问，独乘小舟之上，同样背身而立，头也不回，直直看着远方，忽地长叹一声，道：“话说，我该往哪走啊？这湖有这么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