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刚捏着烟红着眼睛站在医院楼梯间的角落里。刚刚刘莫卿已经从手术间出来了，万幸保住了一条命，只是现在还在昏迷，医生说要全部恢复健康两三个月时间是没跑了。而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更是不能确定。
  沈刚狠狠的把烟头按灭在墙角的垃圾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稳定了下情绪，接了起来。
  “头。”是山子。
  “怎么了？”
  “那个经理交代了，说我们抓回来的那个人很像陈锚。”
  “去他妈的。怎么早不说？非的等我们启动正式审讯手续再说，他这龟孙子故意的吧！”
  “他说怕给酒吧惹麻烦。”山子在电话那头明显也整理了下情绪。“他还说陈锚以前在酒吧只是个兼职，正职好像是在f大当园丁的。”
  “知道了。”沈刚把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遍，回答道。
  “头。小刘怎么样？”山子紧张的语气从听筒中传来。
  “放心。没事了，只是需要好好修养。现在秀秀看着呢，你让方叔他们继续追查那人的逃亡线路，别太顾念这边。”沈刚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到f大等我，我们去找找到底有没有那个所谓的园丁。”
  “行。”山子刚想挂电话，却又听到沈刚说道，“你联系一下陈秀，让他到医院来，陪着秀秀。”
  山子沉默了几秒钟，“头，你是怕他们要干净杀绝？”
  沈刚低哑了声音，“现在没人知道小刘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警局出入是很严格的，我不认为他能在发生骚乱之前就找一个无关的人进来帮他办事，所以他自己动手的可能性非常高。如果是这样的话，刘莫卿还活着就是他唯一的漏洞。我们现在人手很紧，值得信任的人也不多，陈秀的话我之前接触过，还是比较可信的。”
  “我明白了。”山子迅速的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沈刚捋了捋发尾，肩膀整个垮下来靠在了医院楼梯间的墙壁上，这种要时时刻刻防备的日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几乎可以肯定李靖在这其中的作用，但是这次动手的应该不是李靖，而是帮助李靖纂改资料的那个人。那个人应该颇的刘莫卿信任。至少刘莫卿没有对他产生防备，才会给那个人机会伤害自己。如果是李靖搞得鬼，恐怕他踏入审讯室的第一时间，刘莫卿就会对他提高警惕。
  而且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同伙，位高权重的人往往不会自己亲自动手。而沈刚他们现在不清楚这个局子里到底有多少是他们的人，这点是如今想要调查清楚整个案情中他们最大的软肋。他只能一点一点捋。陈锚其人和那四个女生被杀事件联系了起来，虽然那个经理拖沓时间非常可恶，但是起码给了他一丝破案的希望。只要这两个案子破了，当初的参与人必定会露出马脚。
  沈刚紧紧闭了闭眼睛，缓了缓情绪，便匆匆往刘莫卿的病房走去，他必须和秀秀交待几声，然后等陈秀到，才能动身去f大。
  “嗨！”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忽的蹦到顾紫眼前，“干嘛呢？站在这里。不冷呀？”
  “冯学姐。”顾紫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又把视线转回了6号宿舍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对着冯梦叶说道，“冯学姐，我们学校有园丁么？”
  “园丁？”冯梦叶重复了一遍，奇怪的说道，“哪里来这种职位？我们学校那么大，所有的花草打理都是包给养护公司的，要是自己雇园丁这得请多少人呀？”
  顾紫疑惑的皱了皱眉，f大没有园丁！
  “嗯...”冯梦叶也低着头想了想，“非要说的话，也就后面林子的护林员能被叫园丁了吧。”
  “护林员？”
  “是啊！”冯梦叶说道，“就景观湖后面那片嘛，其实是和隔壁老宅子连通的，所有政府给派了护林员下来，这人也不算是我们学校的员工，正经来说应该算是公职了吧，毕竟是算政府派下来的，专门负责那片林子的养护。不过那能叫园丁么？我们都是叫护林员的呀？”
  “那人一直住在后面林子里么？”顾紫问道。
  “应该是。”冯梦叶思考了一下，“你找他有事儿？”
  “嗯。有点事，问来问去都问到了他身上，所以想找他确认一下。学姐和他熟么？”
  “也不算熟。顶多是认识。”冯梦叶原地跺了跺脚，把顾紫拉到了路边的自行车棚下，“这里好歹能挡点风。你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马路上吹风，冻不死你是不是？”冯梦叶抱怨了几句继续说道，“前年我刚进学生会的时候，学校要搞绿化建设，需要护林员配合开展工作，我们学生会和他有些交集，我因为刚来，就是个跑腿的所以接触过几次，那人冷冷淡淡的，也没什么了解。后来工作结束了也就没见过了。”
  顾紫点了点头。
  “你老看着6号宿舍楼干嘛？也想学着论坛上那些人做什么推理？”冯梦叶微笑着说道，“其实这些事情发生在学校里真的是很恐怖，但是真的发生的时候周围的人们却往往好奇大于悲痛。只是说到底，毕竟是四条性命，那些不负责任的推理贴根本不应该发布在bbs上。那里面每一句话都是对死者亲友的凌迟。”
  顾紫看着冯梦叶平静的叙述着这一切，便想到这个看上去开朗活泼的学姐，曾经也是一个被舆论的风暴伤的体无完肤的人。每个人都在猜测她男朋友的去向，甚至一条条有理有据的分析罗笙已经死了。这一条条，一篇篇全部是砸在冯梦叶心中的陨石，直到把她的心砸穿，让她念无可念，思无可思。
  “我只是在好奇。”顾紫看着冯梦叶的眼睛慢慢说道，“为什么偏偏是6号宿舍205.”
  “？”冯梦叶望着顾紫投去疑惑的目光。
  “有仇么？一个人有仇还是和四个人都有仇？宿舍人多眼杂，一个人有仇的话约出去比在宿舍方便很多。有多大几率和四个人都有仇？偷东西被发现？为什么要选择在宿舍楼正当中的6号，虽然2楼方便攀爬，但是205下面正对着宿舍管理员的房间，如果是我201和210比较偏僻不是更好？”顾紫慢慢的说着，“我实在是无法相信他是随机选择的，他一定是冲着205去的，可是为什么？那四个女生和我一样是新生，进学校一年都不到，这短短的一学期就让她们和别人结下了深仇大恨？”
  “我不是想推理整件事情。”顾紫低垂着眼睛和冯梦叶说道，“我有个朋友。”她顿了顿又纠正道，“其实也不算朋友。只能算是个认识的人，他是个警察。平时大大咧咧的，我总觉得他活得没心没肺还挺舒坦。可是我刚刚看到了他脆弱的一面，虽然他好像并不想被人看出来。”
  “因为这件案子？”乘着顾紫停顿的空隙，冯梦叶问道。
  “也不全是。”顾紫想了想，“这件案子应该是整个事情中的一个过程，但是这个过程挺重要的。我想着能不能帮他一些小忙，就去问了一些相关的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我能问到的他也一样能问的到。走到这里的时候，看着那里的宿舍楼，就有点发愣。”
  顾紫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脑子也不算灵活。这种需要耗费大量脑细胞的事情果然是做不来的。本来也是一时冲动想帮帮人家，现在想来可能也是我多事了。毕竟人家是警察，他才是本行，我一个学生凑什么热闹。”
  冯梦叶拍了拍顾紫的脑袋说道，“没想到我们小学妹还挺仗义。”
  “才不是。”顾紫摇了摇头，“我内向，胆子又小，出去问路都是要小小，哦，就是我室友去。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悲伤的眼神，可能就是大家说的反差吧，所以才会有那一刹那的冲动，想给他帮帮忙。”
  顾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想着，‘柳炽啊柳炽，这时候要是你在该多好。沈队长也不会这么无助。’可是马上她又反映过来，他们两个连职能部门都不同，就算柳炽在，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她其实应该选择相信沈队长，相信他的专业素养，相信他一定能解决这些眼前的困难和案件。
  冯梦叶听了也有一些悲伤，那些曾经的记忆仿佛被唤醒一样在她的脑海中跳起舞来。她顺着顾紫刚刚望着的方向看去，忽然说道，“其实我们宿舍刚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比起你们的吃惊，我们是万幸！”
  顾紫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冯学姐。
  “你们这届新生入学之前，这间205宿舍是我们住的。”
  “什么？”
  “很奇怪么？其实也挺好理解的，普通的轮换嘛。住朝北间的总不能一直晒不到太阳，住靠公用设施近的总不能每次去吃早饭都能比你们宿舍楼的晚起大半个小时。学校会按照排课和设施使用方便程度来调整你们的宿舍楼的，这样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方便和那个不方便，那个优先和这个落后。尽量保证公平。”
  冯梦叶本来还想继续和顾紫解释学校的这个轮换制度，却在一次不经意的对视中发现了顾紫惊诧的目光。
  “怎么了？”
  “冯学姐，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冲着你们去的？”
  冯梦叶皱了皱眉，“不会吧，我们虽然比你们在这个学校呆的时间长，可是我们医学生忙的很，根本没空出去惹事生非啊！”
  顾紫摸了摸自己冻的红彤彤的耳朵，冯学姐既然可以这么平静的陈述这件事情，可想而知她的确是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一个仇人。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学姐，我先走了，去找那个护林员问问。”
  “我和你一起去吧！”冯梦叶拍了拍自己挎着的单肩包，“那里路你不熟，又下过雪，肯定坑坑洼洼的不好走，两个人方便点。”
  顾紫想着到了那里先远远的看一眼，确认清楚护林员到底是不是那个陈锚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点点头同意了。
  护林员所在的小木屋处在f大树林的内部，但是还是靠校区比较近，方便护林员的生活。
  而树林则围绕着景观湖包裹着f大的礼堂，形成一个天然的半月形，从高空俯视的话木林层层，旁又有碧绿的湖水相映，显得分外好看。
  但是通往树林的小路却是在图书馆的后面，不过此时顾紫确实觉得万幸。因为碎尸案被发现时，通往礼堂的那些木桥都已经被警察封锁了。
  如果真要往礼堂方向走，恐怕即使是顾紫再有勇气也只能放弃，毕竟拦在她前面的不是什么恐惧和胆怯，而是冰冷的封条和路障。
  顾紫跟着冯梦叶走过小路站到树林前时，清楚的听见冯学姐发出了一声叹息，“看吧，这路都没了。”
  一周前那场空前绝后的大雪把整片林地都覆盖的严严实实。这一周内，学校的教职工勤奋努力，加班加点才把校区内的路面给清扫出来，这条小路，也就别指望他们还有精力来扫雪了。
  只是这厚厚的积雪上，依旧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脚印，冯梦叶看了看，说道，“听说警察有进去找过那个嫌疑人是不是在里面，不过好像最后也没什么发现。”说着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哎，我也没来过几次，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现在路都看不见了，只能凭记忆了。顾紫，我们走一段看看，要是不对就只能回去，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直通到雾山脚下呢，要是在这里面迷了路，就这天气，我们俩估计就到头了。”
  “恩。”顾紫点点头，便跟着冯梦叶一步一坑的往深处走去。
  “学姐，我听学校里的人说，这林子虽然大，但是却是封闭的，走不出去，是不是真的呀？”
  冯梦叶一边用力的在雪地里拔自己的脚一边回答着，“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实际上就说不准了。”
  “怎么说？”
  “这片林子是被我们学校，雾山和我们学校旁边的老宅子给包围的。雾山连着这片林子的地方正好是个凹字形的形状，而且本身又是断壁，根本爬不上去，所以雾山那条路是出不去的，剩下的也就只是我们学校和老宅子。”冯梦叶笑了笑，“这两个地方真的出不去么？我看不见得。我们学校就不谈了，只要你能逃过护林员的眼睛，顺利进入校区，没什么出不去的。而老宅子那里，你别听他们吹嘘说因为被评为保护建筑和景点所以安保特别严格，罗笙以前就从那里进来学校过，那时候还是s市安保特别严格的时候，他都能进来，何况是现在。”
  “那时候首都的领导来s市视察，惯例要来我们学校，所以学校提前封了校，罗笙爸爸那时候住院动手术，他陪了一个晚上，早上打了个瞌睡就错过了封校的时间，但是那天他还要负责一个展示活动，不能缺席。所以他想了半天决定从老宅子那里试一试，结果还真的被他进来了。”
  冯梦叶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仿佛是想起了过去那些让她开怀大笑的日子，和无忧无虑的时光，“所以你说这林子怎么可能是封闭的呢？他明明四通八达，只要熟悉地形，谁都能来去自如。”
  顾紫听着冯梦叶的话，点了点头。所以潜入和脱出都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够熟悉，够仔细和小心。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呀？”冯梦叶皱了皱眉头，“我记得进了树林走上个两百多米就能看到小木屋的屋顶了，可是现在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再往前走走看看吧，”顾紫建议到，“都是雪地，走起来要比平时费力，可能是错觉，觉得已经走到了平时的路程，实际上说不定一半都没到。”
  冯梦叶也低头想了想，“也对。再往前走一点看看，不过要是再过10分钟还是看不到小木屋，那我们就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