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不琢，不成器。白芷想着既然自家院里的人这么不成器，那是该好好雕琢些。
  正所谓新年新气象，以前家里没个主子，现下可是不成了，该收拾的都得收拾起来。
  正月初二早上用过饭，白芷去了厨房，大致扫了一眼，“伙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洗上三遍，然后用干净的细棉布擦干，等会儿我抽查，有一丁点水迹灰尘，扣三个月工钱。”
  又用手摸了摸旁边的桌案，一边掏出帕子擦手，说:“所有柜台桌面用刷子刷上三遍，抽查时有一点脏污油印，扣三个月工钱。”
  她走了一路，挑毛病就挑了一路，身后一排丫头小厮跟着，她说一句，身后人的脸就苦上三分，还得点头记着。
  厨娘李婶子站在一个柜子旁无措的看着突然闯进来指手划脚的小祖宗。
  闻讯而来的管家忙跟她说:“这是咱们家三姑娘。”
  李婶子似乎被白芷刚刚那一出吓傻了，动也不敢动。
  白芷瞧着她正挡在柜前，就走过去拨开她，想打开柜子瞧瞧。
  李婶子却又挡了回来:“三姑娘，柜子里都是调料，别弄脏了您的衣裳。”
  白芷瞧着李婶子，嘴角微微上翘，人要是心虚的时候眼神就会乱瞟，不敢与人直视，以前她在白家大宅里见得多了。
  “你是说，平时做给我们的饭菜用的调料脏?”不等李婶子辩解，直接指了身后两个人，“你们两个过来把这柜子抬出去扔了。也不用打开，缺什么去买了新的，从今日开始，伙房的调料用专门的容器装，腌菜不得放进柜子，剩菜不得过夜。”
  临出门之前打眼看了看李婶子衣裳上的油，皱了皱眉，“伙房干活的人每日沐浴，衣裳不得穿过两日。若有违反，发现一次扣三个月工钱。”
  出了伙房，一路走向柴房。
  前日里晚上下了雪，化了一路小水洼，一不注意差点湿了鞋，“路上一日里扫上三次，地上不得有水迹，发现一次，扣三个月工钱。”
  “所有柴火，分类放好，堆进柴房，院里不留木料，发现一次，扣三个月工钱。”
  “每月初将柴房堆满，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偷懒，发现一次……”
  身后小厮接口道:“扣三个月工钱。”
  白芷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发现一次，就把你扔进去填空。”
  正想再到客房那边转一圈，管家又匆匆过来，那一刻在劈柴家丁面前的形象无比伟大，他心想着管家是来给他说话的。
  就看见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到白芷面前，“姑娘，老宅来人说嫁出江宁府的姑太太回来了，让姑娘少爷明日回门认认亲。”
  姑太太?白芷心里寻思着她怎么不知道白家有什么姑太太，她从小在白家长大，差不多也快有十五个年头了，没听说过还有个姑姑啊。
  白芷问他:“传话的是老宅那边谁的人？”
  “是大姑娘身边的红梅姑娘。”
  白芷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把老宅摸得门清，行了我知道了，刚到客房了是吧，继续。”
  “所有桌子擦干净，地扫三遍，一个缝隙都不能错过，抽查时发现问题，扣三个月工钱。”
  “帐子被褥都给我拆开洗三遍，发现偷懒的投机取巧的扣三个月工……”话还没说完，瞧见管家又找了过来。
  “三姑娘，二姑娘身边的琥珀姑娘过来了，要见您。”
  白芷点点头，又吩咐身后的人:“所有该洗的洗三遍，该刷的刷三遍，谁敢阳奉阴违，扣三个月工钱。”
  “为什么是三遍?”
  白芷回过头，幽幽的说:“你们不是喜欢叫我三姑娘吗，我以为你们喜欢三这个字眼，觉得吉利。”
  等白芷走后，身后的小丫头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不是说白家的这位姑娘最是宽厚大度，待人中肯吗，怎么是个这样的性子。”
  “我看着怪威风的，比着当家太太也差不离。”
  ……
  白芷在客厅见着了琥珀，她已经改梳了妇人发髻，小腹微凸。
  白芷看见之后惊讶不已，险些嘴都合不上，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琥珀笑了笑，说道:“是布庄的管事，那时候二姑娘和大姑娘比着管事，常带我往铺子里去，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九月里他去求了太太，我瞧着他人也算上进，还有几分小聪明，二姑娘问我时就点头了。”
  白芷拉她坐下:“这也怪赶的。”又看她肚子，问她:“多久了。”
  琥珀笑的一脸幸福，说:“过了初五就三个月了，我当家的说要不就让我回家歇着，太太没准。”
  一来，济秀和济慈别着劲头，一个一个的都不肯嫁人，大太太就想着让琥珀带着肚子在她面前晃悠，说不定哪天就想开了，琥珀比她还小几个月呢。
  二来，济秀身边也实在没什么得用的人，红梅走后，留下一堆烂账。
  白芷说:“你都有了身子，还不让你休息，回头我替你跟伯母说说，让你回家修养。”
  琥珀笑着摇头说:“粗活重活都有小丫头和婆子呢，我现在领着管事的月例，走太太那院的账，太太说等月份大了，就让我休息半年，回来还跟着二姑娘。”
  “大姐姐那不曾说什么吧?”毕竟琥珀是从她身边出去的人，一过去就占了管事的职务，说出去也是大太太假公济私，启用自己人。
  “我当家的在老爷那也算得脸，倒没人说什么。”
  听她这么说，白芷放下心，“我还想着我把你让出去，你定是要恼了我怨了我的。”
  她当时是瞧清了琥珀见那人时的模样，可不就是放在了心上。
  琥珀也没跟她藏着掖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想着姑娘待我太绝情了点，后来又想着姑娘这么傲气，肯定也是不想我做妾的，就想通了。”
  “那样优秀的人，哪是一个小丫头能觊觎的，如今这样也好，我跟我当家的处的也好，又当了爹娘，之前那些就像是一场梦。”
  白芷笑了，握上她的手，由衷说:“你能想开就好，哪日得了闲，我也去柜上瞧瞧，看看你那夫君是个怎样的人物。”
  昔日主仆玩笑了几句，琥珀就准备告辞，白芷也没留她。
  走到门口，琥珀跟她说:“二姑娘说，姑娘明日回去，不用刻意准备，这位姑太太，当年是私逃了去的。”
  白芷心里一惊，点了点头，聘者为妻，奔着为妾，难怪在白家不曾听说过这位姑母，原是给除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