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落下，包厢顿时安静下来，顾淼伸出去的手垂在半空，眼睛却瞪得很大，深褐色的瞳孔中印照着陆煜燃的面容。
  她有有吃惊也疑惑。
  而顾母神情无异于顾淼淼，或许比她更甚，再次开口声音都偏了调，“你这么看重你的事业，就甘心不再继续在这领域奋斗吗？”
  刚刚的话，是无心之举，她只想看她女儿在陆煜燃心里的地位，却没想到套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不甘心。”陆煜燃轻笑，视线扫到顾淼淼，神情自然变柔。
  偏冷色调的灯光打在人脸上，勾勒出人硬朗的面孔，密密麻麻的睫毛下留下一圈圈剪影。
  陆煜燃再次启唇，“阿姨，谁都想过的时候，正如没有谁生来就是英雄，他们不过比普通人勇敢，比他们多迈出一步，可正因此才会恐惧，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他所言句句戳心，顾母别过身子，偷偷抹下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确定无异才回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先吃东西吧。”
  陆煜燃应了声“嗯”，这才在她俩对面坐下，身体依旧挺得很直。
  ……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八点多，陆煜燃开车将人送回酒店，见她们进了大厅才回到车上，却没有着急离开，反而靠在驾驶座上，微闭着眼，按压着发酸的太阳穴。
  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两年前那一幕。
  那时正值秋天，陆煜燃所在的部队被派去去执行秘密任务，在那场任务中，他失去了十几个兄弟，重生后头一次尝到失去的痛苦。
  也是那一次，他们队伍几乎全军覆灭，在探访受难者家属过程中，看着他们歇斯底里的哭泣和绝望，陆煜燃第一次有了转业的念头，甚至已经起草好报告，却被班长的一言给打了回去。
  他也没再动过那方面的念头。
  天色还不算晚，偶尔有光越过车窗照进车内，吹来的风让风影随风而摆，像精灵一样调皮的玩耍。
  一开始，陆煜燃没介意，直到一声电话铃打破沉寂，拿起手机一看是隐藏号码，他连忙掉头，一边接通了电话，“陈队……”
  没多久，车便隐没在夜色中。
  而酒店内，顾淼淼躺在床上，将头靠在顾母腿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淼淼……”顾母捏了捏顾淼淼的手心，眼睛却盯着床对面，“今天陆煜燃的话，你怎么想？”
  “妈，你会埋怨爸爸没时间陪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吗？”
  顾淼淼没答，侧过身子，灯光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很亮也很清晰，却看出一个毛孔。
  她没正面回答问题。
  她问得很犹豫，眼里藏着迷茫，顾母低头，轻叹道，“埋怨又有什么办法，正如陆煜燃说的，你懂他，我也懂你爸，与其把他就在身边，更愿意他坚持自己。”
  许是想到什么，顾母面色便柔几分，“你刚生下来那会，你爸正当忙，回家都很少，更别提抱你哄你，
  可也正是这样的他，会在回家时，端上一盆热水替我洗脚，对我说说老婆辛苦了。
  他那么骄傲，却在我面前低下头，从没有架子，当时就想，罢了，谁让你就认定这么个人。
  他想成为英雄，就让他去吧，但回到家，他便是普通人，也渴望被支持，被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