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往事
作者:终末天使      更新:2021-05-15 12:17      字数:2234
  天河断流,赤日当空。
  那熔岩一样的金白色光芒从云层裂缝中透过,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金色光斑,散发着无尽热量。
  风二灵活地翻滚到枯朽老木仅存的荫蔽中,脱下已经开始燃烧的布衣。狰狞的烫伤在体表爬行,沁出的体液从伤口上落下,裹挟着剧痛。
  风二伸出手摸了摸朽木,摸到一点水分。这棵参天大树的遗骸在阴天里吸尽了雨水,生长出层层叠叠的苔藓层来,才能坚持到现在,但……“坚持不了多久了,妈妈树坚持不了多久了!”与风二一同逃命的老者神神叨叨地念着,浑浊的目光长久滞留在这棵枯树上。
  “二小子,等到夜里,你快离开吧。”
  风二年纪虽小,但他隐约嗅到了死亡的大恐怖。这让他打心底里感到慌张。
  听到一直保护自己,带领自己逃难的老人这样说,他本能地从语气中确认了那一丝别离。
  “松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要一起去有神女庇护的大城吗?”风二顾不得身上烫伤的疼痛,抓着老人的手,“松爷爷,我们一起的呀!”
  然而老人只是摇头。
  他那沟壑分明的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笑,浑浊的目光跨过风二,专心致志地描摹着巨木遗骸。“我的祖爷爷,我的爷爷,我的父亲……我们家啊,一代一代人依靠着妈妈树。二小子,你知道为什么猎户家的一直那么尊敬我吗?”
  风二很快被转移注意力,擦擦眼泪,问:“为什么啊?”
  “因为,只有我们懂得怎么和妈妈树交流……只有妈妈树能在大灾难前保护我们……”
  “……我们一家啊,都扎根在妈妈树上了。老头子我无儿无女,也许正是因为妈妈树这一劫,抗不过去了吧……”
  老人感叹着。
  风二不太明白这些,却知道老人的意思。
  他知道,只需要再过一个白天,妈妈树仅存的水分都会被蒸干,那能让人皮肤灼烧的太阳,轻而易举就可以点燃这棵参天古木的遗骸。可是,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呢?
  松爷爷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他会在妈妈树的怀抱里安详地睡着。
  在妈妈树下哭过一场的风二,趁着夜色离开了那里。夜晚的大灾没有白天那样来势汹汹,虽然依然闷热难忍,让人手脚发软,但至少不会让皮肤溃烂——那些已经被灼烧的伤口,用草药牢牢包裹起来,等到第二天天亮,这些草药里的水分能让风二多活几分钟。
  也仅此而已。
  风二认得方向,他想要找到梦城的河流,但大概是天河断流,他没能找到正确的地标,彻底迷失在广袤的荒野上——
  他彻夜未眠,走过河床,走过茶肆,走过土屋,走过田野,放眼望去都杳无人迹。最后,他在官道上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那云层中暗蓝色的光芒在一点点变得金红,大烈阳的又一个白天就要到了。
  风二绝望了。
  正是在这绝望之中,他看到了神祗。
  -
  “这便是我与休氏大贤的缘分……也请使者见谅,休氏大贤信奉守护神,以天地苍生为己任,我却没有那个荣幸感应到衪的灵,故不能第一时间认得几位。”老者喟然一叹,而他所叙述的故事也让神社巫女面露思索。她沉吟片刻,对茶扬道:“当年大烈阳天,休氏的确帮了大忙。只是老先生从未说明,我神社速来不过问私事,只以为是休氏家传的秘法,想不到竟然是圣者降临,到时我等不够尊重了。”
  “至于十二年前,那件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甚至于……我……”
  老者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他年少时与少年时的休白明相遇,当年众人涉世未深,都还天真着。
  “那个孩子,还是我带进梦城,让他荣受上神光辉的……”
  -
  那是个丑孩子,有多丑呢?就是那种脸皮被活生生烫下来,熬过了感染,结了痂,又重新长回来的丑。或许寻常人不知道,但他亲眼见到,整张皮都被撕扯剥落的孩子,就算长好了那张脸,也只是肉瘤脂肪的堆积增生,哪怕看一眼都令人作呕。可他偏偏觉得自己大义,应当予以同情。
  是他让那孩子进了梦城,而后,他才遇到了青河。
  “青河治了他的伤,用洗净的猪皮沾染神力为他修补了面孔,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可是,那孩子……”
  “……对青河有了执念!”
  老者死死咬着牙,魂体颤抖到模糊一片。
  他最后一句话,在众人听来不啻于惊雷炸响!这,就连休白明都不知道啊!
  茶扬和骷髅天团对视一眼,暗自了然。
  这个老者是真正的关键人物,但第二轮回剧情杀来得太快……想必,第三轮回还有许多可以挖掘的地方。等游戏结束,一定要好好把攻略整理出来,自己四人第三轮回还不一定降临在什么地方,真实的子川界广阔无比,肯定也没那么容易跨城旅行,梦城这里一定要有玩家处理好!
  虽然不知道让子川生堕落的恶魔到底从何而来,但这个假面邪异,必须要解决——否则,大仇不报,子川悠灵性不得释放,早晚要出事!
  给自己记了个小本本,茶扬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见识了那么多人性污浊,反而在最后才看到哪怕是黑域世界都不算少见的一种——因爱生恨。
  茶扬还记得当年自己的同届中就有这么一个男生,说过分他也没做很过分的事情,只是十年如一日地跟随着女生,为她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想知道她去哪儿,干什么,开不开心……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大概知道,女生在幼年孤独时刻走进了男孩的内心。
  在黑域,一切物质都不再匮乏,孤独,是最深刻的贫瘠。
  最后那个男孩被送进医院调理了,在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所以对麻木愚民没什么带入感的茶扬在听到这么个人设的时候,突然有点理解当年还是人类的邪异究竟是什么心情了。
  朗朗少年恢复了容貌,掌握了力量,认为自己必有通天坦途。他没有见识,不知对错,只想让心爱的女孩与自己走上同样的道路……可休青河是深受阿兹菲喜爱的信徒,本就比寻常人聪慧。
  他注定失败,偏执越走越深,变成邪异。
  那……
  茶扬手指微微一颤。
  子川生身边的恶魔呢?那会不会是极致的执着和思念……被子川神力迫出,借助邪异的怨恨,诞生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