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小镇外的那片空地，卢强停下了脚步。每天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比赛基本都快接近尾声，难得这次刚好看见一个进球。
  一个白人先是假动作晃过一名对方防守队员，接着用身体强行挤倒后卫，果断起脚，球贴着地面飞入球门。
  射门距离很近，守门员完全没有反应时间。
  球的力量很大，破门之后依然没有减速，直奔卢强而来。
  当球飞向他的一瞬间，他内心突然萌动出一丝喜悦。
  卢强用左脚轻轻一停，球带着回旋弹至胸口高度，然后他故意用身体横向撞了殷志一下，待球几乎落地的一刹那，右脚马上连续垫起两下，一个小碎步向前一跨，左脚凌空抽射，球像炮弹一样往球门左上角直直冲去。
  他站在路边，离球场大概有二十米左右，守门员并不打算扑救这个球，但球砸在门柱上弹向观众。
  “切！竟然没进。”卢强有点不爽，他并没有发现球场上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这时走过来一个胖胖的男人，口里还不停地喊了两句“hello！”。
  殷志本来想发怒，但他一看到外国人走过来，幸灾乐祸地闪到一旁准备看戏。
  胖男人面带微笑，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卢强完全听不懂，不过当这名外国人用手指指皮球，然后指指场地，做出一个踢球的动作，他瞬间就明白了，人家在邀请他进场踢球。
  夜幕似乎要降临，天边的云彩依旧红艳，明天可能要下雨。
  “训练不让我踢比赛，我就踢野队。”卢强甩下这句话，按照那个胖男人的指示，带上递来的丝带，就进场玩耍去了，独留殷志在风中凌乱。
  “不是说好的来找茬的吗？怎么这小子捡到宝啦？”殷志内心一阵不爽。
  不过他一细想，马上就觉悟到后果很严重。
  “me！me！ican踢goal！”这二货赶紧跑去拉住那个胖男人，摆出一个踢球的姿势，然后再摆一个健美的动作，最后还不停地反复强调good。
  看来这半个月快把这两人憋坏了。
  第二天早上，难得的下起了一场大雨，这是他们来到阿根廷之后的第一场雨。
  布宜诺斯艾利斯位于草原之上，九月份是全年降雨最多的季节，而这场雨下得异常的沉闷。
  在没有得到停训消息的情况下，卢强和殷志冒着大雨来到了训练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接到通知。
  教工楼的二楼上站着那名日本教练，一看到他们进入俱乐部的大门，就向他们招手。
  刚上楼梯，武田祐一郎已经居高临下地堵在楼梯口。
  “你们继续昨天的训练内容，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们，直到完成为止。”这一口结结巴巴地汉语说得特别磕碜。
  殷志二话不说就想往前迈上去，但被卢强用手将其拦在身后。后者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全身湿淋淋地往训练场上走去。
  “为什么拦着我？不给个理由，我现在就揍你。”
  “我不知道你来阿根廷的理由是什么，不过你刚才冲上去，有可能就被赶回去。打了他，只会让人更看不起你，你心里是痛快了，可你也输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殷志说话的时候，嘴里一直喷着水，雨下得有点大。
  “凭什么你咽不下这口气，你有本事证明自己吗？你有本事在球场上证明你自己的价值吗？既然你没本事，被人踩着，那就是天经地义。”卢强的声音从低到高，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他要是给我上场时间，我会用进球戳破他那双狗眼。”
  “那就去做吧！我等着你用进球戳破他狗眼的那一天，这比揍他爽快得多。”
  说完，卢强已经没入倾盆大雨之中。
  殷志拼尽全力地绕着球场加速，嘴里还不时吼叫着，他比卢强提前一圈半跑完了第一个项目，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草皮上喘着气。
  一整个上午，雨都没有停，直到中午时分，天上的乌云才渐渐有些散去。
  卢强跑完后，眼光扫了一下教工楼，那个人已经不在。
  休息了一小会儿，殷志看见卢强自觉地开始做起俯卧撑。
  “这他么要忍到什么时候？如果他一直不让我们上场怎么办？”
  “等时任小姐回来再说，至少她会给我们个交代，如果不行，你再想揍他，我也不拦着，但没有学到本事之前，我是不会离开阿根廷的。”
  “你家他么住中国哪个村的？”
  “农村！”卢强口中数到四十的时候，爬起来说道。
  “你是不是偷懒啊？这么快就四十个啦？”
  卢强没有理他，转身往体育器具的仓库走去。
  地上的水迹开始不再流动，犹如太阳伞般的奥布树也不再沙沙作响，据龚余超介绍，这是拉普拉塔河流域特有的一种植物，树干粗大，枝叶繁茂。
  奥布树又叫波赛树，是阿根廷的国树，其坚挺向上的形态代表了阿根廷人民争取民族解放的坚强意志。
  俱乐部食堂还是会每天准时开放，吃过午饭，两人跑去俱乐部职员休息室躺了一小会儿，平常这里没有人，就在定制球衣办公室的隔壁。
  “今天星期几？”卢强看了墙上的日历，上面全是英文。
  殷志开始犯病，又在装老爷闷不做声，不知道是还在生气，还是真的不知道。
  卢强也懒得迁就他，稍作休息以后，下楼继续今天的任务。
  训练项目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中午两个人蹭着雨停，赶紧换了身长袖运动装，伟人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走出俱乐部大门的时候，那名保安用奇怪地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回保利小镇的路并不是只有一条，但卢强还是坚持要走那天路程最短、路况最差的土路，因为那里必定经过那片空地。
  殷志知道他是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人来踢比赛，可这种天气，球场八成会到处是积水。
  可他还是猜错了，空地球场上全是泥泞。
  一帮小孩在那里踢着一个只剩皮囊的足球，他们身上、脸上布满了黄色的泥巴。
  这不由得让卢强想起当年那个跟他对赌炸鸡翅的女人，她的那副画中的孩子，跟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想像，一样的欢乐，一样的蓝天，还有一样的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