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幸存者番外
作者:千层下巴      更新:2021-05-15 07:42      字数:1912
  只有顾南城一个幸存者。
  顾南城在同苏荷成亲的第十一个年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神兽之间的结合,生出的孩子是随父还是随母是随机的。
  这次从那枚布满着银色纹路的蛋里钻出来的是只灵动的小青鸟,不过这小青鸟有着一双银白色的眼睛,像是萦绕着经久不能消散的雾气。
  在看着自家女儿这双银白色的眸子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应该从未见过这样一双银眸吧,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跳加快,眼眶干涩。
  那旁刚刚经历生产的苏荷轻轻的推了推自己的丈夫,在她看来这初为人父的男子有些手忙脚乱也是正常的,这落在别人家似乎是有几分可爱,可是在自家的孩子上,可就让人分外紧张了。
  顾南城却还是愣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姑娘大声的哭了出来,他才回过神来,讪讪的把这孩子放在苏荷的身边,转身说道:“我,我那边还有些事情,晚些再来看你和女儿。“
  作为世家长大的苏荷即使有些叛逆,但是自小被母亲教育的在这些事情上也是“过分拎得清“的,她乖顺的点了点头,目送着丈夫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去。
  顾南城并不是第一次在妻子面前这样扯谎,可是这次却是他最慌乱最不知所措的一次,他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不断的颤抖着。
  透过自家女儿那一双银白色的眸子,他好像看见了当年的生灵涂炭的九州。
  一千年前凡间的终南山塌了,深渊的魔族也复苏了,据说当年就是还无比弱小的他来到了凡间,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但是后来,后来,哪有什么后来,这传奇的前半段还是由流传在九重天的话本告诉他的。
  可就是在刚刚,他脑海中有一道无比清晰的声音回荡:他见过这样一双眸子。
  他难得的从美好生活中脱离一小会儿,苦恼着自己逝去的过去。
  不知不觉他就从华美的宫殿中走了出来,仰着头看着这片世界的边界。
  这里可是九重天啊。
  随着境界的提升,他甚至能透过头顶的“天壁”隐隐的看见外面汹涌的黑暗,这种黑暗竟然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每当他似乎是要想起什么的时候,他的脑海就如同被翻洗了一样——越想越是一片空白。
  他面色颓然地蹲下,双手抱紧了头抵在膝盖上。
  他听见了身后人的走进,瞳孔中有几丝白雾闪过,不过却没对身后那人造成什么影响。
  那人俯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顾南城的肩膀:“祝贺你啊,成为父亲了。”
  这声音的主人是凤朝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姐姐的缘故,这些年过去顾南城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坦然的同凤朝年相处。凤朝年那一双鲜红色的眸子一直是满含着怜悯的瞧着他,就像他还弱小的匍匐在他脚下的时候那样。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顾南城,我忘掉了很多事情。我这些年来不断探寻着的事情,正在一点点的从我脑海中被剥离着。”凤朝年说着话,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微微的仰起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泪水的滑落。
  他都一把年纪了,哪能在小青鸟面前丢面子。
  顾南城迟疑地开口道:“您,您知道些什么吗?”
  凤朝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从未见过那人的样子,他探寻到的所有历史也一点点的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他有些愣神。
  “风司。”
  “什么?”顾南城好像听见了凤朝年在说什么,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听清那几个字。
  凤朝年在脱口而出那两个字之后,一下子愣了好久,良久之后他摇了摇头,有些干涩的开口道:“我记不得了。”
  …………
  顾南城的这一生,前半段的波折困苦落在史书里都成了“成功到来前的磨难”,而他的后半生值得天下的所有人艳羡。
  因为各种政治联姻,加上偶尔的意乱情迷,他这一生统共有十位夫人,有四五十个儿女,青殿被填的满满的,青鸟一族彻底在九重天站稳了神兽这个名号。
  这位被无数人艳羡被无数书本赞赏的传奇人物却在他垂垂老矣的时候选择来到了九州。
  他终究是放弃了自己少年时执着的一切。
  他寻了处深山老林,盖了简陋的房子,没带任何一位夫人,没告知任何一名儿女。
  九州的风似乎是格外的硬朗,他总是坐着把摇椅,任风吹开他的衣袍和长发,他无法向任何人言说,他在这活的有多么的惬意。
  也不知道是谁在多久前说的了,九重天有什么好的。
  九重天没什么好的,它美女如云风景如画,它收藏着这个世间最珍贵的宝藏们,它有着这个世界最精美的建筑最繁茂的桃树,它也充满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势,它意味着高贵和不自由。
  顾南城终是厌倦了那个爱恨都可以藏在一张笑脸下的地方。
  他望着广袤的天空,目光悠远,“飞吧。”他微笑着喃喃道。
  在他那双漂亮的碧眸无力的阖上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终于回到了无数年前,他满怀着期待和惶恐的来到九州,然后遇到了他这一生唯一的奇迹。
  那人的面容早已模糊,那人的名字他无论如何也念不出来,那人的衣着也普通的让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隐隐想起的,大概是那人狡黠又锋利的眼神,那人站在自己身前挡住的腥风血雨,还有最后,最后……
  他要死了,再没有人会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