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作者:徽盘      更新:2022-05-23 15:19      字数:8278
  浴室内水声哗哗,却没有热气弥漫。
  此时已是深秋,但花城没有开启热水,因为他需要冷却下月复那月殳火。他站在花洒下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水冲刷在身上。
  水流被开到最大,打得人睁不开眼。狼耳焉哒哒地垂在头顶,莫名透出一股丧气的味道。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他失控了。
  如果没有谢怜那一口,花城自己也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停下来。
  草食动物再怎么反抗,也抵不过肉食动物的力量,何况谢怜还小,他的一切抵抗在花城面前都是无力的,徒劳的。
  这次他刹了车,那么下一次,他还忍得住吗?
  花城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谢怜对他毫无防备地流露出来的亲近。他那么懵懂无知,又全然信赖,殊不知这头狼,是被他的鲜血吸引过来的。
  他很美味,不论哪方面。食欲与□□,一旦牵扯在一起,便如蛛丝般难以挣脱,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一切的隐忍和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早晚有一天,他会屈从于本能,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难道,把那孩子带回家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砰!”
  拳头砸在墙上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借由这一拳泄出胸腔剧烈翻滚的怒意,男人发出充斥着恼怒与懊悔的沉吟。
  他对自己的失控感到愤怒。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根本不堪一击,平日里亲昵的触弄早已显出端倪,可他没有重视,反而放任,甚至自欺欺人地将之视为对后辈的疼爱与宠溺。冠冕堂皇的保护者外衣下,掩藏的是肮脏不堪的心思和欲望。
  本以为对谢怜来说,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到头来却发现,他才是那个需要被隔离的潜在犯罪者。
  水声响了很久才停下来。
  花城静默地立着,好半饷,才跨出淋浴室。
  没了水流的阻隔,空气中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立刻萦绕在他鼻端挥散不去。那是谢怜的气味。
  他的鼻翼下意识翕动几下,将那缕好闻的气味摄入肺腑。
  这时,小动物眼中信任依赖又濡慕的神色,在脑中一闪而过,令他僵立在当场。
  男人双唇紧抿,过了会儿才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他暗自下了决定,打算暂时与谢怜保持距离,只是,那个信赖依恋的柔软眼神,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你要住校?”
  对面的少年一脸冷静地点头。
  雨师篁有些惊讶,但细想之下,这发展也并非不在情理之中。
  将要成年的幼兔与一头成年狼生活在一起,始终存着风险,作为谢怜的心理医师,雨师篁对这个发展还是支持的。
  只是少年看似平静,但情绪上的低落还是能察觉一二。
  雨师篁柔声询问:“这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谢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脑袋。
  住校是花城提出来的,他当时虽然有些愣怔,可到底也没有拒绝。
  他朝雨师篁一笑,又补充道:「给哥哥添了太多麻烦了,我得学会自己独立才行。」
  少年唇角的弧度自然,看着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
  “怜,”雨师篁身子前倾,直视着谢怜的眼睛,“你真的那么认为吗?”
  少年一愣,随即垂下眼眸,似在思考,亦或是在逃避。
  见他这样,雨师篁也不勉强,只温声鼓励道:“怜,你的那位哥哥,他很关心你。你有什么想法,他一定会认真听的。”
  谢怜放在膝盖上的手绞在一起,微微搓动,而后才点了点头。
  雨师篁点到为止,又问谢怜什么时候入住学校宿舍,得知今天已准备好行李,就等例行的心理咨询完毕,去宿舍熟悉一下环境。
  “我带你去学校的宿舍吧,那里我熟。”
  谢怜连忙摇头,示意不用那么麻烦。
  雨师篁揉揉少年的脑袋,笑道:“刚好我回学校有事,正巧顺路罢了。”
  她这样说,谢怜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两人一道出了门。
  门外候着的是引玉,这几日负责接送谢怜的都是他。花城像是突然忙了起来,除了在家还能见面,此外的接触越来越少了。
  两人都对那一夜的荒唐闭口不谈,谢怜对此松了口气,但更多的还是难过。他能感觉到花城对他的态度变得小心起来,那是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距离。没了以往的亲密无间,一下子归于克制守礼,这令谢怜很不习惯,心里也空落落的。
  虽然花城态度仍然温柔,却规矩了许多,不再亲吻他,也不再拥抱他。他将占有欲收了起来,不再往少年身上留气味,也不再去闻少年身上是否多了其他人的气息。
  “怜少爷,上车了。”
  引玉打开车门,对谢怜做出请上车的动作。
  谢怜刚要弯腰入内,却在这时,似有所觉,视线往后一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低调的黑。
  那身形谢怜太熟悉了,哪怕是茫茫人海中,他也能一眼认出来。而且那人穿得再不起眼也敛不住那一身野气又凌厉的气质,过于出众优秀的人始终是特别的,尤其是,他在谢怜心中占据了最特殊的地位。
  男人戴着墨镜,站在隐秘之处朝谢怜这个方向望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人皆是一怔,然后他先一步错开了目光。
  那个早上还说公司有事不能接送的人,现在却偷偷跑来看孩子了。
  上一秒心情还阴云密布,在看到那人的那一刻,便晴空万里,春暖花开。
  谢怜一阵欣喜,牢牢盯着那个身影,怎么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心里莫名涌动出一股冲动,眼看着那人转身打算离去时,这股冲动便达到了最顶峰。
  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他的手放在脖颈处,嘴巴张合几下,喉中先是溢出细微的声响,听着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小动物无意义的哼吟。
  “……哥……”
  艰难地吐露一个总算有些清晰的字眼,他脸上一喜,可见到那人已转身迈开了步子,焦意聚上心头,眉间皱起,嘴巴尝试着开合几下,又从喉管里拼命挤出一声微弱的“哥哥”。
  引玉和雨师篁察觉到谢怜的异样,也都发现了不远处的花城。
  引玉见谢怜这般,想开口帮他叫住花城,却被一旁的心理医师制止。
  雨师篁摇了摇头,道:“让他自己开口,他可以的。”
  谢怜追上去几步,终于大声喊了出来:“花城……哥哥!!”
  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身形忽地一顿,停住了脚步,他猝然回身,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亲耳听到谢怜的声音。惊讶之后,便是狂喜,这是不是说明,谢怜是为了他才冲破心理障碍开口说话的?
  花城停滞住的脚步,又动了起来,这次却是往回走去。
  “哥哥,别走!”
  少年成功喊住了男人,面上的喜色却仍掺杂着不安。他的声音很清亮,比想象的更好听更动人,有些稚嫩,听起来十分可爱。
  一只主动奔向大狼的小兔子,一脸生怕对方跑了的焦急。他的步伐那么急,他的声音那么可爱,狼先生看了恨不得飞过去把他拥入怀里。
  两人之间横着一条宽阔的马路,车流往来穿梭。虽然花城知道谢怜向来有分寸,但他还是下意识出声提醒:“怜,站在那儿别动,等我过来!”
  这时,一辆大货车驶过,挡住了两人的视线,那辆车的车身很长,且笨重,所以开得也不快。
  几秒钟的等待无端变得漫长起来,花城心中突然隐隐升起不太妙的预感,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惊呼!
  等那辆碍事的大车绝尘而去时,原地的那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男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狠狠攥紧,疼得他差点无法呼吸。
  “怜!!”
  谢怜在一张床上醒了过来。挣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纯白的吊顶,这景致令他有一瞬的迷茫。随着意识的清醒,后脖子处传来的疼痛也跟着清晰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被人打晕了,看样子还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绑架!
  “你醒得真快。”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身边响起,谢怜的耳朵立刻受到惊吓般竖起。他意识到,这与他上次做噩梦梦到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一股寒意自心里升起,并迅速蔓延至全身,冻得他僵在了原地。
  谢怜慢慢转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那人头顶一对雪白兔耳,和他一样,属兔科,面目俊朗雅致,长发披肩,看起来颇斯文。他手上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削苹果皮,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盘被削成兔子形状的几块苹果。
  看着不像绑架犯,但不知为何,谢怜心底里就是生不出一丝好感,而且还有些不安与害怕。
  “怎么这样看着我?”
  那人微微一笑,伸手过来要碰他的脸。
  谢怜脸一撇,躲开了那只手,动作快得都没经过大脑,仿佛躲避这人成了条件反射。
  那人也不恼,脸上笑容不但不变,还多了一份包容,好像谢怜是个顽皮不懂事的孩子,他大度地表示并不计较。
  谢怜却是一阵胆寒,撑起身子往后退去,然后听到一阵叮叮当当,像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声响。察觉到脚上有异,他掀开被子一看,登时瞪大了双眼。
  银晃晃的脚铐圈住纤细雪白的脚腕,上面拖着一条长长的银链隐没在被子中。
  男人见他呆愣住,又是一笑,问:“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谢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胸口好似被什么堵住,憋得他说不出话。
  “怎么不说话,之前在大街上,你不是还喊别人哥哥么?”
  “哥哥”这两个字眼一钻入耳中,身子便随之一轻,憋闷的感觉也减弱不少。谢怜长长呼出一口气,手不自觉抚上脖子,他鼓起勇气,嘴唇嚅动两下,开口道:“请你放开我。”
  他隐约想起了什么,只是一时难以理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人他一定认识。
  “不行。”
  遭到拒绝,谢怜也不意外,他面上努力维持镇定,一想到花城他们必定在想方设法地寻找他,心中害怕便退了些许,稍稍安定,可同时愧疚与焦急又占据了心头,只恨自己为亲近的人带来麻烦。
  “这是礼物,也是惩罚。”
  对面的男人见他不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闻言,谢怜抬头望向对方,眼中浮起疑惑,似是不懂他话里的“惩罚”从何而来。
  “谁让你不听话,擅自离家出走不肯回来。不乖的孩子,必须接受处罚。”
  他分明是笑着说话,但眼含冷光,没有一丝笑意。
  正常人也不会因为孩子离家出走就把人锁起来吧,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
  谢怜只觉毛骨悚然,身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一时无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怕说错什么,刺激到对方。他像一只防备的小动物,身子往后缓缓靠去,尽量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谁知,这一小小的举动却莫名惹怒了对方,那人显出不虞的神色,长臂一捞,将脚链粗暴一扯!
  谢怜猝不及防被拖到疑似精神有问题的男人眼底下,顿时本能地挣扎起来,下一秒就被对方一把掐住脖子,死死扣在身下。
  “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可是你的舅舅,你唯一的亲人!”
  谢怜早已猜到对方可能是自己亲人,对此并不惊讶,挣扎的动作也没因此停下。
  男人,也就是白无相,见谢怜满眼抗拒,心里更是不快,继续道:“那头狼你倒是巴巴地跑过去……我说了多少遍了,那些肉食动物很危险,你为什么不听?你忘了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谢怜心里一惊,这才停止了反抗。
  白无相以为孩子听进了话,稍稍满意,手上力道松了开来,面上又恢复了好长辈的模样。他拉起孩子,轻轻抚了抚孩子皱掉的领口,又揉了揉对方的发顶,才悠悠道:“你那个狼哥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别被他骗了,否则,说不定你哪天就被他吃了,就和你父母一样。”
  谢怜被他这些话里的信息震得头脑发胀,许多逐渐变得清晰的记忆在脑海里横冲直撞,他抱住涨痛的脑袋,有些痛苦地弯下腰去。
  然后,他感觉到身上一紧——他被纳入了一个怀抱。
  头顶传来那人轻柔的抚摸,耳边是那人怜悯又温和的嗓音:“别怕,舅舅会保护你的。那头狼不会再碰到你的一根头发。”
  谢怜忍住脑子里翻腾的疼痛感,双手抵住白无相的胸膛,倔强地反驳:“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好。”
  男人轻抚的动作停了,一阵诡异的静默过后,他放开了谢怜。
  谢怜抱住脑袋,身体自动做出了防御的反应,却不料,对方并没有做什么,而是转身离去,过了会儿才回来,把一叠东西扔在他怀里。
  垂首一看,是一些照片,再仔细一看,是以他和花城为主角的偷拍作品。
  照片上两人行为举止亲密异常,或是拥在一起,或是相互亲吻面颊。还有几张较为模糊,是他在车内被花城困在车座上嗅气味的画面。
  这些他以前只觉得亲昵的动作,如今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却是暧昧得没眼看。两人之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浓烈得仿佛要穿破纸张,扑倒眼前来,看得人不知不觉间便红了脸。
  就连指尖碰触在冰冷的照片上,也无端觉得被烫到,谢怜不自然地曲了曲手指,而后收了回来。
  谢怜脸上一阵热烫,收回视线不敢再看,随即又反应过来,恼怒道:“你偷拍我和哥哥!”
  白无相在他身边坐落,冷静指正:“是我找的私家侦探拍的,否则也找不到你。”
  这有差别吗?
  谢怜用眼神愤愤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白无相对外甥眼中的怒火不以为意,反而说起当事人之一的不是:“你的那位好哥哥盯得我那么紧,我好不容易才抽身来接你回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你让我走。”
  谢怜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忍了忍,还是往一旁挪去,然后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胳膊。
  “这是我特地买的新别墅,原来那个地方你不喜欢,我们就不住了。以后你就和舅舅一起生活下去,好吗?”
  男人眼中涌动的神经质令人心悸,但那其中的慈爱也并不作假,谢怜突然开不了口拒绝他,只沉默不语,最后连眼神也移开了。
  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男人心生不满,一团怒火奔涌至心头,不自觉收紧了抓着孩子的手。
  “你还想着回到那头狼的身边?”
  谢怜这一回没有避开,他忍着胳膊上越来越紧的桎梏,直直地回视白无相。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白无相额际青筋直跳,他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按下打孩子的念头,转而把怒火发泄到那些照片上。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随手抓起几张照片,粗暴地扔在地上,“他这样吻你,抱你……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你!”
  一张照片飘落,谢怜的视线不自觉追随其上,刚好对上花城温柔的眼神。那眼神里酝着的浓烈情愫,足以把人溺毙,令人无法呼吸。
  明知眼下情况不妙,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你以为他照顾你是为了什么?”
  情绪趋于狂躁的长辈还在试图抹黑某只对自家孩子图谋不轨的大狼,却没发觉孩子反而心动不已,脸上红晕都藏不住了。
  “在外头都如此不知收敛,你们两个独处时,他岂不是更没有底线?”
  这语气活像是看到臭男人对自己女儿动手动脚的老父亲,咬牙切齿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震怒。
  如此苦口婆心真心实意,但是被说教的对象愣是没给出应有的反应。
  意识到哪里不对,白无相探手撩开挡住孩子侧脸的长发,结果看到一张红彤彤的脸蛋。
  “……”
  谢怜连忙捂住了滚烫的脸,眼神游移不定,多了几分心虚,像极了早恋被家长发现的小学生。
  这反应,明显有问题。
  “……你喜欢他?”
  谢怜低头捂脸,没有说话。
  孩子什么性格,白无相怎么会不了解,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随即,他又想到了某个严重的问题,也不管孩子面皮薄不薄,直接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他碰过你的身子了吗?”
  这问题问得太犀利,谢怜又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开始回想起前几日他和花城差点擦枪走火做到最后一步的劲爆画面……
  然后,他的脸红得更没眼看了。
  “没有……哥哥没碰我!”谢怜打掉捏在下巴上的大手,整只兔害羞得尾巴毛都炸开,但还是没有忘记为自己喜欢的狼先生正名。
  这话此刻听在白无相耳中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级别,已经不太可信了。他一把抓住谢怜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还替他说话……我说了多少遍了,肉食动物都不可信,你为什么不肯听话?”
  小动物吃了痛,本能地抓挠起他的手,这令男人更是恼怒。
  “一只幼兔,在那些肉食动物眼里就是一块会走动的肉,”男人垂首在孩子耳根处一嗅,又恨恨道,“你没吃抑制剂吧?这气味浓得我都闻得一清二楚,那头狼还能忍得住不吃了你?”
  “哥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不会吃了我的!”
  一听他说花城的坏话,谢怜当场气急,一脚踹了过去。
  白无相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吃了一记,整个人倒退了几步。
  谢怜得了自由,立马爬下床,退至墙角,整只兔如临大敌,防备又警惕地瞪着男人。
  白无相呵呵一笑,轻轻抚了抚被踢中的腹部,一步一步朝角落的谢怜走来。
  “力气挺大,这点和你父母不像,随我。”
  谢怜想叫他别过来,但这种话屁用没有,说了等于白说,他干脆拖着链子往别处躲去。好在白无相给他拷上的脚链够长,足以让他在卧室里跑来跑去。
  但小孩子终究还是抵抗不了大人,两人老鹰捉小鸡了几个来回,小鸡就被老鹰按住了。
  被捉住的小鸡勇气可嘉不畏强权,拳头和巴掌不客气地往老鹰身上招呼,蹬腿蹬得更是厉害,老往男人腰部踢,嘴巴也不闲着,侧首去咬对方握在他肩上的手。
  刚还夸过这小东西力气大,白无相心里想得挺美,感觉这遗传自他,结果当场虐力回馈,挨了几下重的,他忍无可忍,扬起手就一巴掌下去!
  “啪”的一声,谢怜被打得歪过头去,被打的半边脸转眼间便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这一下,让谢怜想起了花城刚捡到他那回,在自己身上看到的那些斑驳淤痕。
  他身子僵住,微微发起了颤。
  见孩子眼中聚起了恐惧,白无相一顿,又用打过对方的手温柔擦去对方嘴角的血丝,柔声道:“怜,你听话,我就不打你。”
  这前后截然相反的风格,再精分也没有了。画面过于惊悚,给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带来不良影响,谢怜甚至都忘了反抗。
  “痛吗?你不听话,会继续痛。所以你自己选,到底是要痛还是不要痛。”
  “我选择你去死,立刻,马上。”
  一道森然的低沉嗓音,乍然响起,惊得一大一小两只兔皆是一震,一齐将头转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利落简约的黑,头顶狼耳往后竖着,身后狼尾躁动地甩来甩去,显然是处在爆发边缘。
  “哥哥!”
  谢怜惊喜极了,一看到花城就忘了身上的痛,第一反应就是想扑过去,奈何他舅舅压得他动弹不得,他连起身都做不到。
  “从他身上滚下来,你这个畜生!”
  花城一进房门就看到家暴现场,当场怒火滔天,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他上前几步,就要冲过去掀开白无相,却不料对方身手敏捷,动作极快,转瞬间便将孩子挟持在怀里,扣住了脖子。
  “待在原地别动!”
  白无相退至床头,伸手往床头柜一捞,握住了那把水果刀,横在谢怜脖子上。
  这一举动效果显著,花城连动也不敢动了,但眼中怒火有增无减,似乎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在瞧见谢怜微肿的一边脸,以及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愤怒之下,四颗犬齿受到情绪影响,伸长并从唇间探出点尖端,看上去狰狞无比。
  “你伤了他……”
  这话完全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胆子小的估计能当场吓跪喊大爷饶命。
  白无相直面肉食动物的怒火还能维持住镇定,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欣赏对方的怒容。
  “你倒是厉害,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花城什么身份背景,白无相好歹算是了解过的,所以对此并不惊讶,可以说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找到的准备。
  他满意地看着花城想咬死自己却奈何不得的神色,悠悠道:“你碰过这孩子了吧?”
  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花城浑身一颤,尾巴尖都僵直了,目光扫到地上一张张印着他和谢怜身影的照片,眼底闪过几丝挣扎,想起谢怜在他身下推拒的动作,没法昧着良心说不,于是咬牙沉声道:“是。”
  “你可真是……禽兽不如啊,他还没成年呢。”
  “不是,没有!哥哥……”
  谢怜身子往前一倾,差点碰到脖子上的刀锋,白无相眼疾手快地挪开一寸才没伤到他。
  “你闭嘴,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帮他狡辩什么?”白无相低头一喝,用光滑的刀面抬起谢怜的下颚,“你看看你的好哥哥,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心思怎么就那么龌蹉呢?怕不是当初接近你就存了这种肮脏的心思了吧。”
  听到最后一句,花城目露寒光,冷冷道:“我,没有。”
  白无相哈哈一笑,道:“怎么,难道不是吗?会对未成年下手,这可真是太恶心了……”
  字字戳心,刀刀见血。他每说一句,花城高大的身躯便僵上一份,原本要上前教训对方的凶狠气势一下子就没了大半。
  他垂下头去,不敢去看谢怜脸上的表情。
  谢怜见他不肯看自己一眼,急得满头大汗,一时没想太多,大声道:“哥哥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别说另外两人,就连他自己都愣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趁着这股劲还没消失,他涨红了脸,继续说:“我知道哥哥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从来没有强迫我做不好的事情,你很好,你很温柔……我、我喜……所以,所以……”
  他脑子一热,说到后面语无伦次,磕磕巴巴起来,最后干脆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一口气道:“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语毕,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这是被自家崽子毫不留情地粗暴拆台的舅舅。
  “……”这是前几天还在疯狂吃醋,今天突然被心上兔劲爆的告白糊了一脸的狼先生。
  谢怜本来就不行了,一看在场另外两人这反应,更觉羞耻,想钻地缝。
  花城最先反应过来,整头狼都像是被顺了毛般,紧抿的唇角放松开来,隐约浮起了点不合时宜的笑意:“怜……”
  “呵……”
  一声冷笑自谢怜头顶传来,令松懈了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白无相移开了架在谢怜脖子上的刀,却没有放开人的打算:“好啊,你说他对你做什么都可以,那么,这样如何?”
  谢怜只觉右手一疼,有什么坚硬又锋利的东西在他手背上滑过,随即一条鲜红的线在上面显现出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分流出几道血线。
  白无相扔开了刀子,他抓着谢怜受伤的那只手往前伸去,大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爱欲和狩猎本能,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浓郁的香甜气息迅速扩散开来,充斥在狼的鼻尖,他双目微红,尖齿危险地从唇间探出。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