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停云谷
作者:
香草神兽 更新:2021-05-14 21:52 字数:4852
虎丘山和伏牛山之间的一处云雾缭绕的半山峡谷,就是云氏停云谷。
从西北的天门山一路向东,星辰借不能御剑之故,好好的欣赏了沿途风光。近二十天后,三人才来到山下离停云谷最近的村寨。沈星辰是个人来疯,绝对不会错过凑热闹看神仙过路的好机会。看戏一定少不了伴手零嘴,这一路,他几乎吃遍了所有城镇的小吃零食,还做了标记,哪些要再来光顾。
‘沈星辰,你吃饱了吗?’云澈掏出了身上的最后一串钱,买了一包卤牛肉,没好气的塞到了身旁正磕着胡豆的少年手里。他吐掉口中的豆壳子,油乎乎的手接过装牛肉的纸袋,先尝了一口,立马抓出一块,凑到云澈面前,
‘非常好吃!尝尝!’他含含糊糊的咀嚼着说到。
云澈推开他的脏手,‘不饿。’
星辰也不介意,边吃边看街景,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个村镇的人大都身着浅色衣服,月白,麻白,还有头戴白色包巾的习俗,看起来和中原人士差别很大。‘云澈,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白色的衣服,是吗?’
云澈看着穿着一身猩红色束腰衣袍的沈星辰,确实,这样张扬的颜色确实是兰陵一带不常见的。一路上,沈星辰问了上百个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候是个问题,有时候是为了问问题而问。云澈不想给他更多的提问机会,答道,‘没染坊。’
没想到沈星辰激动了起来,‘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开个染坊发大财了!’
云峥在一旁看着他们逗笑,眼睛弯弯,慈祥的像一个长者。
走到村镇最繁华的集市街,沈星辰提议,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实在走不动了,应该找个地方品尝一下当地美食。云澈终于爆发了,
‘沈星辰,你能不能快一点儿。这里离停云谷只有半天脚程,没必要再浪费一顿中饭的时间,再者,你从早饭到现在嘴就没有停过,中饭你还吃得下吗?’
‘咕。。。’沈星辰打了个嗝,听不出是饿嗝还是饱嗝,他要求,即使没有中饭,也要进去喝完茶,舒缓一下。他还是个伤员。
云澈只得答应。
这家茅草棚顶的小茶馆刻意做成了树屋的样子,屋子底部是挑高的竹编底座,还保留着许多竹叶,以示天然。沈星辰大摇大摆的走进茶馆,招呼伙计,
‘伙计,有酒吗?’云澈瞪了他一眼,星辰连忙改口,‘茶,有茶吗?’
‘三位贵客,茶和酒都有,我们店里还有一种特制的酒酿茶,我给您来一壶?’店小二机灵的打量他们三人。
沈星辰正左顾右盼,听到有酒酿茶这种饮品,眼睛立刻被招了回来,‘好好好!来两壶,他们两个人一壶,再单独一壶给我端来,快去。’
云澈拉过凳子,在沈星辰对面坐得端正,看着他的脸端详起来。这种凝视让人非常不舒服,可是沈星辰却并没有察觉,眼睛像是跳出了眼眶,在小店的每个角落打量着。忽然,他的目光盯在墙上的一副画像上。画中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神仙,虽然还是五六岁的模样,便能觉出其形容俊美,看不出是个女娃还是男娃。仙人手中拿着一把银笛凑在唇边吹奏,足下踩着一条三头黑色巨蟒,正吐着鲜红的信子,血喷大张,看似极其痛楚。看样子,是这个小神仙制服巨蟒怪的肖像。
‘咳!沈星辰,我最后一串钱刚被你吃完了,你打算拿什么付茶钱?’云澈问道。
沈星辰把目光收回到对面的云澈脸上,‘啧啧,云澈,你看看背后这个年画娃娃,跟你像不像?!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云澈头也不回,但是脸面之上抹上了一层红晕,竟有一些恼怒,‘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沈星辰被打断,觉得甚是乏味,从包袱中翻出装着‘星辰’的袋子,砰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先拿这袋子宝贝押着吧。这里面的银箭头,玉弓柱足够买他这两壶茶了。’
云澈见他连重伤都不忘的宝贝都不要了,才觉得这小子可能是真的要跟过往一刀两断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沈星辰就应该是这么一副张狂模样。茶汤上来了,三人安安静静的品茶,都不多话,沈星辰却还惦记着那张年画,拉着小二问道,‘小二,这墙上的年画娃娃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画的真漂亮,能送我一张吗?’
‘这位小哥,你是外乡人吧。这小神仙是我们兰陵虎丘山和伏牛山一代的地仙,名字叫做笛仙子。百年之前,一只三头妖蟒逃窜到兰陵,霸占了白虎丘跟伏牛镇之间的烟波潭,旱涝天灾不断。年年还要我们供奉童男童女才得消停。十几年前,一场大雪降到白虎丘,雪地里生出了个冰娃娃,这娃娃吹动笛子,把巨蟒召唤了出来,和巨蟒大战了三天三夜,硬是把三头巨蟒剥皮抽筋,为村民们除了大害。’
小二哥故事讲的动听,沈星辰听的热闹,‘可村民去清理巨蟒尸体时,看到了这个小神仙的一身衣服还有一把银笛,满地鲜血也不知是蛇的还是人的,大家都猜想,可能是这小神仙为了除妖被巨蟒吞了。于是就把银笛葬在烟波潭底,潭边建了‘笛仙庙’,香火虽不旺盛,但是家家贴的画像,都是庙中仙姑所绘,可保蛇虫不入啊。可贵着呢,送不得。’
云澈听到这里,牙齿都咬的有些咯吱作响,他不耐烦的打断了小二,‘你这小厮真是话多。茶钱他还给不了你呢,说故事的这段儿你是送他的吗。’
小二一听连忙噤声,盯着沈星辰上下扫停,沈星辰听的尽兴,喝的也差不多了,刚好顺水推舟,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兜子叮当作响的物件,‘小二,你人机灵,故事也说的棒,我这袋子宝贝,就送你做茶钱了!’说罢三人就要起身离开。
小二刚要着急,但翻开袋子,里面银箭玉珠,连忙乐得送走了这三个贵客。
云澈一旁手语,‘星辰,弓箭真的不要了吗?’
‘等我配得上它的那天,再一一找回来。’沈星辰落寞一笑,转向云澈,‘咱们笛仙庙逛逛?’
‘不许去!’云澈低声怒吼。从星辰盯着这画像产生兴趣开始,直到离开茶馆,云澈一路积攒的怨气越来越重,他越是不想听这个小神仙的故事,沈星辰越是要恶趣味的不停问。此刻,云峥也在一旁笑的捧腹,沈星辰更加好奇,这个小神仙肯定和云澈有些什么关系,
‘沈星辰,我警告你,不要再不停的提这个小神仙。’
‘为什么?你儿子啊?’
云澈涨红了脸,半天憋出句话,‘那是我儿时逃出来修炼音律操纵之法,误打误撞引出的妖物!’
‘哈哈哈。。。。’沈星辰笑到眼泪流出来,‘你还是使剑比较帅气,音律方面咱们谁也别说谁。话说,那个仙姑赚的盆满钵满,按道理应该分你一半的啊?’
云峥替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云澈回答,‘那是阿姐。’沈星辰乐的只捏大腿,没想到云澈这么无聊的人,竟然会有个如此有意思的姐姐,坚持一定要去见见这位仙界的清流姊妹,被云澈拦住。‘你跟我回去,阿姐改日自会回来见你,再耽误下去,你续命的药就要用完了!’沈星辰这才记起,虽然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离,但仙骨牵扯心脉,一损俱损。每日靠云峥的续命丹药护着,要百日才可康复。
沈星辰不情愿的跟着云家兄弟赶路去了。
又走了半天,终于穿过了到达停云谷的最后一个村寨伏牛镇,来到了一条河边。河水自北向南从山顶流下,穿过伏牛镇,在下游的村子逐渐开阔发散开来,转向东面汇入几条支流没入东海。沿河一块开阔之处,云澈取出法器,化作一艘小船,运气施法,小船无需撑浆便逆流而上,迎着逐渐变窄的河道向上行驶而去。
行至中途,遇到一处横亘在河道之上的巨石,石头的一半在水中,一半在水面之上,可水流却不知从何处穿过,汩汩不断,甚是神奇。三人下船。云澈拿出凝霜,对着面前巨石念动咒语,凝霜剑没入水中,瞬间局势周围的河水瞬间退去,水流也变得缓慢,巨石显现出本来模样,原来巨石中央是一扇镂空的冰晶做的大门,三人脚下的河水也冻结,像是一条迎宾的冰道。这便是停云谷的入口了。
一入谷,云澈便收了法术,身后依旧是河水湍流,面前却已然是曲径通幽了。停云谷果然名不虚传,谷中天气微凉,似乎永远是初春时节。扑面而来的植物清香和水气形成的薄雾,像影子一样漂浮在他们周围。这让久居西北苍山的沈星辰十分兴奋。不禁暗暗感叹,啧啧,怪不得云峥云澈皮肤如此白晰,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下泡着,自己兴许也能肤白貌美起来。
沈星辰不禁奇怪,五族仙门都在险峻高山之中,虽与人界相邻,但却是险远难求的去处。众人皆晓仙山所在,但是没有法力,看山就是山,入不了仙门的。但停云谷不一样,虽然设置了法术结界,但却选在这样一个半山接地气的地方,再看谷外百姓,似乎惯常见到云澈云峥这样清丽隽逸的修仙者,可见这里的修行环境,比岐山,落霞山这等地界要清雅的多,感觉毫无斗志和杀气。
‘我先带你去见我爹,之后带你去房间。’云澈安排。
沈星辰跟着云澈来到山谷深处的一处府邸,这里的建筑完全不像世家大户的宅子,倒像是教书先生的大私塾。园林水榭,布置的十分应景。云澈带他径直到主殿正厅清音堂见过云栖梧。提前回到停云谷的云栖梧,此刻正穿着宽松的粗麻衣服,坐在书案前,认真的摆弄着手里的一把宝剑。
云澈带着星辰行礼,‘父亲,星辰已平安带回。’
云栖梧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消瘦的星辰,活脱脱数十年前初见沈灼的模样,他站在逆光之中,挺拔倔强,云栖梧不禁有些愣神。
‘星辰,来了就好。’云栖梧说,‘停云谷弟子甚少,不比岐山热闹。有需要的东西,让澈儿带你置办就好。’
沈星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星辰顽皮,给仙门惹下祸端。真人不弃收留,星辰铭记恩情,没齿难忘。’
三人寒暄几句,云澈便带着沈星辰往住所去了。沈星辰被安排在云家大姐的房间。因为大姐云朵儿酷爱云游三界,十岁上下就离开家门出外闯荡,搜集奇闻逸事,编纂些小册子,画一些图册,彻彻底底的做起生意来。
十几年前云澈遇难,恰逢大姐云游归来,在云澈杀了巨蟒脱力险些冻死的时候,施以援手。现在已经靠编造小神仙的故事,赚的盆满钵满。但不知道为什么,发誓再不离开兰陵。云澈一直猜测,她应该在外欠了债,躲在兰陵方圆百里,再不离开了。云澈让小徒弟帮忙给他整理好了房间,放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让他沐浴换上。休息好了也差不多晚饭时间了。
‘你伤势未愈,需不需要帮忙?’云澈走到门口,想起这么件事,背对着星辰问道。
‘有女人可以帮忙吗?’沈星辰脱口而出,只见门口云澈夕阳中的耳朵,红的透明起来。
云澈转过头来,恨恨的瞪着他,‘没有!’说完,云澈摔门而去,回房途中,脑海中竟反复浮现沈星辰裸露的肌肤。在祠堂房顶,他看到金玉姬帮沈星辰上药时,他结实的肩膀和锁骨线条。受伤之后,他又和云澈没日没夜的照顾擦洗,当时只觉得面前是猫狗一样的活物,此刻这猫狗醒了过来,有了灵魂,便让他回忆起沈星辰这个活物的手感。这么想着,他打了个寒战,果然交友要慎重,跟他二十来天相处,想必是要被聒噪的疯了。云澈回到房中,和衣就睡了。
沈星辰房中早已放了一盆温热的洗澡水,水中扔着一袋袋药包,乌漆麻黑,看起来像是一锅卤水。他不情愿的脱了衣服,准备入水。此刻,沈星辰打量着自己周身。除了没有男儿之身,这幅皮囊和身材已经全然不是曾经的天青了。但是隐不掉的是他胸前的一处可怕的伤疤,还有后心脊椎上趴着的一块像蜘蛛一样的疤痕。他试了试修炼了十几年才学会的炎阳咒,体内竟然空空如也。父亲真是除得干净。他缓缓没入水中,脑袋也跟着放空,竟然渐渐困倦,靠着澡盆边沿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只听到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云澈在外面喊的热闹。沈星辰歪脖子睡着,落枕了,还没来得及出声,砰的一声门就被撞开了。门外云澈一袭青衣,广袖宽袍,衣带轻绾,发带高束,一半长发披落身后。因为敲门紧张,平日里玉白的冷脸也显得红润透亮,真的是角色佳人。歪脖子沈星辰看着,竟然从鼻子中涌出一些温热的鼻血来,充分的表示了对他这身装扮的认可。
云澈没注意到他的猥琐表情,径直冲过来,捧着他的歪脑袋左摇右晃,‘星辰!星辰你说话!’
沈星辰这副模样,鼻子冒血,眼神呆滞的歪着脖子,如果不是云澈摸得到他的体温,看起来跟被杀死在澡盆里没什么区别。‘你有病吗?!’云澈骂道。
‘啧,你喊什么?’沈星辰拨开他的手,用盆子里的水赶紧擦干了鼻血,‘转过去!认识你之后老子牙花子都不够用了。’
云澈气鼓鼓的背对着他,‘洗澡怎么洗出的鼻血,我还以为你死在澡盆子里了!’
沈星辰边警告他别偷看,边感叹,我要是告诉是因为你太美流的鼻血,可能你会比我尴尬。不能以这么个男人的身份,毁了云澈未开的情窦,连敲击一下都最好不要。于是他敷衍的回答,‘水太热了。’
云澈知道他在胡扯,他进来的时候,水应该早就凉透了。这个沈星辰真是一刻不让人省心。
‘吃饭了,阿姐也回来了。’云澈说完,把准备好的衣服递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继续气鼓鼓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