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筋断骨
作者:
香草神兽 更新:2021-05-14 21:52 字数:8881
祠堂之中从未如此热闹。
金、姚、云三家掌门依次列队,带领自家嫡亲和弟子挤满了祠堂,天青快速看了看,没有云澈和玉姬。众人一个个面色凝重悲愤,把沈天青围在中央。天青想了又想,看这阵势难道是要集体给自己跪下吗?这仙门之中何时认错态度这么的诚恳了。还不等她跟沈灼说话,姚焕之胖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她,大骂道,
‘沈星辰你个畜生!’
天青莫名其妙的被姚掌门骂了全家,非常不忿,但是看自己的亲爹沈灼都稳稳的毫无反应,决定先不动手。她控制了一下情绪,颇有礼貌的回应,
‘姚掌门,家父还在,你最好换个词问候我。’
姚掌门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身体晃动不稳,竟然需要背后的姚文远和弟弟搀扶。天青暗笑,你骂了我还把自己累成这副模样,掌门是猜拳赢的吗。
‘星辰。不可放肆。’沈灼发话了,‘今日姚、金二位掌门来,有些话要问你,务必讲真话。’
沈天青心头一震,莫不是铜镜被发现了,玉姬告诉了金丛唐天蛟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不如就和盘托出,这个破炼妖阵本来就是个祸害,真要是说多了,指不定谁会丢脸呢。
‘二位掌门尽管问话,不过若是再要骂人,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了。’
姚掌门还想发火,被姚文元拦下。他脖颈之处缠着纱布,看起来发疯的姚家大师兄确实下口不轻。他比天青大几岁,显得沉稳冷静,‘星辰师弟,我来替家父问你几个问题吧。你在阵中,可曾与中峦交过手?’
‘没错。’
‘一共交手几次,你可记得他伤在哪里?’
‘一共两次。除了第一次与他有过近身的打斗,其余都是法术切磋。阵中他中了幻术,误以为我是妖怪,暗箭伤我,我气急制住了他的脖颈。并无伤痕。’天青回答。
‘哦?幻术?那出阵之前,他可曾回复正常?’姚文远说。
‘破了五行灵阵,大家都无事了。这一点,你们见到他的时候应该知道。’
‘那幻术是什么妖法,你可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天青反问,‘难道你怀疑是我施法让他们来攻击我的吗?’
姚文远说,‘只是推测你可能最为了解。否则为何中峦他们几次中了幻术,都会攻击你?’
天青觉得最近遇到的不讲道理的人太多了,她懒得解释,‘我也不知道。如果姚师兄有答案,星辰是最想知道的。’
‘狡辩。’金丛忍不住出声了,‘不用跟他啰嗦,就问他,到底把铜镜和那个幻妖藏到了哪里?那些恶毒的妖术是哪里学来的?’
沈天青懵了,两天不见,这些信息都已经被知道了,难道又是金玉姬这个笨蛋说漏了嘴捅出的篓子。
‘金掌门,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妖术晚辈不会,但是我懂得最起码的尊重。如果你要这么聊天,请和姚掌门离开我沈家祠堂。今晚我禁闭期满,出了祠堂,咱们再论论清楚。’
沈灼见金掌门咄咄逼人,沈天青这几日清瘦的脱了相,不禁心疼,他拦下金丛,说道,
‘星辰。金钟师兄,还有回到落霞山的中峦,在今日凌晨癫狂发疯,打伤了不少弟子,之后惨死,二人身上都有箭伤和抓伤。’沈灼见天青大惊,接着说道,‘为父知道不会是你所为,但阵中其他弟子大都没了记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他们受到了什么刺激?或遇到了什么凶险的妖?’
沈天青半张着嘴巴,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呢?他们只是中了幻术,两次我都在,并没有什么凶猛的妖怪出现。如果说受伤,我只是拿弓敲打他们几下,拿业火吓唬他们退去,并没有伤到他们啊?’
这时,姚文远走了过来,尽量温和的问道,‘星辰师弟,你再想想,他们两次中了幻术,都是什么反应?周围,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导致他们中邪?’
天青拼命的搜寻着在阵中的记忆,如果说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话。。。
第一次沼泽被围攻,是她遇到天蛟后不久,天蛟还说过,看到他们显了原形,沈天青还真的看到了尖牙利爪的中了邪一样的弟子们;第二次,是拔除了土灵阵法后,所有的弟子都陷入了幻境,但是,依然是攻击她。也就是,自己进入阵中之后,当修仙弟子们昏迷时,他们眼中,沈天青就是妖。难道跟天蛟的出现有关系吗?还是自己身上又什么奇特的东西?
沈天青想不明白。
金丛见文远太客气,实在着急,便抢白到,‘想不起来了?还是不敢说了?那我替你回忆回忆?铜镜异变之前,你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的,是什么厉害法术,可否让我们也学习学习?’
天青大惊!难道是金玉姬把天蛟的事情告诉了金丛?!保不齐,金玉姬讨厌妖,虽然她跟天蛟只见了一面,但是水底出阵时,她的帮忙,不也恰巧差点让天蛟葬身水潭嘛。冷静,要冷静。
天青望着金掌门,笑了起来,‘金掌门,我怕死,求神佛保佑,有错吗?’
‘没错没错,但是你是如何驱动阵中妖物现身,召唤妖灵助你破阵的?也是靠求神拜佛吗?。’金丛问完,看着天青有些愣住的表情,似乎在等她继续撒谎,再来拆穿他。
‘我。。。’天青有些犹豫了,早就应该想到有人会把出阵的情形说出来,现在看,倒不像是金玉姬所为了,要说她早就说了。出阵时,天青留了个心眼儿,怕这些仙门弟子说漏了天蛟的行踪,便让天蛟使了个障眼法。阵内不知道天蛟姓名身份的弟子们眼中,唐天蛟就是沈星辰的模样,而沈星辰在在他们眼中,是看不清楚面容的。加上出阵反噬力量之强,凝魂术镇魂摄魄的影响,多数弟子会忘记他们入水后见到的情形。但有人这么清楚的想起来,是沈星辰召唤的妖兽,看来是躲不过了。
沈天青迟疑了一会儿,想到,若是这时候说出天蛟,她有没有安全回到蛇国还不一定,她怎么进的阵,还不清楚,不如再撑个几天,估摸着她大概到家了,再谈白不迟。天青想着便编造道,‘是我平日在后山跟动物野兽们说话琢磨出来的语言,我想这些妖也多是草木鸟兽所化,兴许听得懂,没想到还真管用了。’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谎撒得太差劲了,反问道,‘无论什么方法,总归我是为了救人,并未害人。两位掌门,莫要欲加之罪!’
姚掌门气的胖身体胸口不住的起伏,‘家中来报,中峦死前,口中不住呼喊你沈星辰的名字,恐惧之状如见魔鬼,若不是你做的恶,他只见过你几面,怎会如此惧怕?!’
‘金钟也是如此啊。。。’金丛掌门说道。
这下,天青哑口无言了。他不知道到底这俩人到底平日是有多么弱,轻轻挨了两顿打,最多丢些面子,竟然能够送命。
沈灼在一旁也十分的尴尬,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替天青说话。金、姚两位掌门你一句我一句,似乎今天就认定了沈天青就是妖邪祸害,要他伏法。不然,眼前这个人可能会随时威胁到其他人一样。
沈灼无奈,只得安抚两位掌门,并唤来付穹,吩咐他给天青一顿饭,之后把他关押到祠堂的升级宝地,诫堂。答应一定彻查清楚后,给各位一个说法。
说是诫堂,其实就是个黝黑阴冷的窑洞牢房。沈灼治家松散,天门山并没有什么牢房刑房,多数弟子仅仅是罚过面壁禁言等精神惩罚,以及扫山门刷茅厕这类劳动改造。同时进过祠堂和诫堂的,沈天青是唯一一个。
众人先退下了。沈天青跟着付穹,低着头满肚子心事,到底怎么样才能探查探查天蛟的安全呢。再撑个两天,按照天蛟的脚力,应该就过了五峰山,离开仙门势力范围了。那时候他再偷偷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沈灼,到时候,金丛掌门就别怪我护不了你跟宝贝女儿了。抓了妖族皇室绝不是开玩笑的。
‘天青。’付穹打断了天青的心里活动,‘师兄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修过妖术?’
天青见付穹认真,也不开玩笑了,答道,‘师兄,我泡在天门山十几个师父的教导中,也才勉强有一点修为,怎么可能学的会驾驭妖灵这么难的妖术。’
‘也是,但是天青,师兄得提醒你,这些掌门似乎是还有什么计划等着你呢,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师父说,不然他想护你都不知道如何帮忙。’
天青鼻子一酸,故作坚强的说,‘知道了师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付穹回来,‘师兄,帮我收好我的弓箭,还有别让人去我屋子里偷我的东西哦。’
付穹连连应下,说你的房间收集的那些个破铜烂铁,谁会去偷。
天青独自进了诫堂,门外两扇铁栅栏门便落下了锁。沈天青记得上次关进来,还是烧掉了大师傅的胡子头发,害他到现在都长不出来。门外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是沈家最年长的守山的侍从,从沈天青爷爷那一辈就在这里了。天青许久没来了,但诫堂除了没有祖宗牌位,陈设布置跟祠堂差不多。都是没有床。
沈天青抱着诫堂的蒲团,裹着付穹留给她的一件皮袄子,在大晌午竟然也能沉沉睡去。说也奇怪,旁人是遇事心急,睡不踏实。沈天青则是越心乱如麻越是犯困。
睡梦中,她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开锁进来。她拼命的想要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但她的耳朵是关不上的,她极力保持头脑不要昏睡过去,只听身旁的人说话了,是二娘,声音还带着叹息和抽泣,没错,是二娘的口吻。
‘天青,你为什么要碰妖界的东西呢。你娘当初就是被妖族纠缠,你爹才。。。’
提到天青的娘,她一个激灵,竖起耳朵等二娘接着说,可二娘的声音竟然越来越远,天青好像是坠入了泥潭之中,耳朵像是被堵上了一样,嗡嗡作响,已经完全听不到。她只能猜测着,自己的娘和妖族可能有些恩怨,爹到底做了什么呢。。
另一侧,聚客厅花园凉亭中。
‘玉姬师妹,金掌门是怎么知道出阵时候的情形的?’云澈清冷的声音传来,
‘云师兄,你怀疑是我说的吗?你放心。我虽和星辰世兄几番矛盾,但他救了我和阵中弟子,我除了敬他谢他,怎会害他?玉姬不是这等小人!’金玉姬情绪有些激动,但忍不住问道,‘星辰现在在哪儿?’
云澈回答,‘在诫堂关押。现在沈盟主已经召集了入阵的所有弟子,彻查此事。’
‘我去找父亲!’玉姬转身离开。云澈看着周遭忙碌搜寻着什么的弟子们,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果真,午后,天气突然变得阴沉起来,还有阵阵打着呼哨的山风吹起。几大掌门再次汇聚在议事厅,关起门来,整整两个时辰,天色渐暗的时候,玉姬把云澈叫走了。
同时,沈天青也被从诫堂带了出来,站在议事厅中央。面前主座有四把座椅,坐着四族的掌门,包括沈灼。气氛看起来十分严肃,像是衙门审讯犯人。沈天青烦透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沈灼看起来有些气愤,看着厅下站着的天青,问道,‘星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希望你可以实话实说,你到底是如何驱动妖物的?是铜镜吗?’
沈天青表情震惊,看来是被搜了屋子了。她见抵挡不过,只得承认,‘铜镜是在我房里的琉璃柜中,但我并不会什么妖术。’
姚焕之精光贼亮的小眼睛盯着沈天青,说道,‘你觉得你现在说话还有人信吗?’
各位掌门愣住,沈灼问道,‘为何前日问你不说,你可知道藏着这个妖镜的危险!’金、姚二人看着面前沈星辰,一脸愤恨。
不多时,弟子取来铜镜,交给沈灼。只见镜面暗淡无光,连背后的花纹和铜绿都模糊不见了,像是被融化磨平过一样。金掌门问道,‘这不是妖将军封印的铜镜,真的镜子在哪里?!’
沈天青急了,‘我只有这一面镜子。你们不都搜查过了吗!’
三个掌门加上一直没说话的云栖梧,对着这面黑黢黢的镜子,反复用法力探查着镜子的妖气。无奈,几番探查,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铜镜了。盘踞其中的妖将军或许已经逃脱,另寻去处了。
‘沈星辰,你藏着这个铜镜,意欲何为?!’金丛发难。
‘金掌门若要问,星辰自当知无不言。但在我回答你之前,也有几个问题请教前辈。第一,此次若不是炼妖阵将破,你是绝不会告诉大家铜镜之中封藏的就是妖将毋宁,对吗?’天青不回答,接着反问道,‘第二,炼妖阵初建之时,你寻求各家法力高强的长老替你封印此阵,却隐藏了练妖阵的运作机密,那就是借助铜镜里的妖气,炼化妖物,是吗?’
金丛面色绛红,眼角流汗,天青接着说道,‘最后,直到妖阵破了,夜宴当晚,云澈反复提及阵中死去了众多弟子之中,竟有一半死于仙门之手,你都未曾说话。反倒是死死盯着这面镜子不放?你到底意欲何为呢?’
沈灼说道,‘星辰,那也不是你私自藏匿铜镜的理由。’
沈天青看着沈灼,环顾四周,‘没有理由,就是不想有人再利用这个劳什子作妖。作出伤天害理,损人损己的愚蠢勾当!’这一刻,天青终于忍无可忍。回忆起上午诫堂睡梦之中二娘的话,竟然莫名对沈灼生出一阵恨意,说道,‘父亲身为盟主,不去壮大仙盟实力,反倒揪着些老幼妇孺的妖去做文章,可见我修仙一门不自信到了什么境地了!’
沈灼听罢,一言不发。
姚掌门叹了口气,似乎是虚脱了一样,‘沈盟主,现在看起来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了。沈公子宁可牺牲我们这些同门手足,也要怜惜这些妖族败类。中峦死了也就作罢,如果盟主不肯信不过我们,再死多少弟子也是枉然。’
金丛却不肯罢休,‘沈星辰,轮不到你来教训长辈。一码归一码,妖阵一事我等自会来担起责任,可死去的金丛跟中峦,还有可能被你影响再遭惨死的弟子们,你待要怎么偿还。’
沈天青不想狡辩,是自己自大,藏了铜镜,以为妖气已散,不会有什么后患。正准备跪拜父亲,听侯发落。门外跑来气喘吁吁的云澈和金玉姬。
‘父亲,等一等!’玉姬喊道,‘金师弟之死,并不一定就是这铜镜所为!’
金丛见女儿包庇沈星辰,气不打一出来,‘你来添什么乱!’
‘众位世伯,请让玉姬说几句话。铜镜我接触的最多,若无灵力滋养撬动,铜镜是毫无妖气的。阵中铜镜误打误撞差点被我们唤醒,如今若是没有最初封印铜镜之人的加封,它还是会吸收灵气自己复苏的。星辰把铜镜放置在琉璃柜中,实则是在隔绝铜镜吸收灵力。琉璃非五行属性,无法与万物相生,这铜镜才会慢慢枯萎变成这般模样的。’玉姬的解释,虽然大部分人很难明白,但是几位掌门大概听懂了。
云澈补充,‘星辰虽然是仙家弟子,但是他体质特异,虽有些法术,但是仙灵内修极弱,铜镜在他手中,无法吸收灵气异变。星辰私藏铜镜一事,我也知情。确实他是最合适保管妖镜的人选。’二人一唱一和,虽然是在辩护,但是却都是实情。
金丛、姚焕之二人沉默。
‘掌门若不相信,且再看看铜镜现在是何模样?’云澈说道。
果然,拿在金丛手中的铜镜,和刚才黑乎乎的一团烂铁不同,镜面开始变得光滑,乌黑泛光,背后的纹路也开始慢慢凸显,像是活物开始舒展自己的鳞片拱起后背一样,隐隐约约还能感到金属下的灵气活动。
‘这!’金丛吓得扔掉铜镜。大家也躲这个镜子远远的。
‘星辰。收起铜镜。’沈灼让天青收好铜镜。‘众位同门,沈灼向各位赔罪。小子顽皮,私藏妖镜。好在我们知道了这妖镜的属性,也可应对。众位如果有好的办法,可同策同力,在找到妖族封印此镜的人之前,找出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哼,听盟主的意思,还是交给你的宝贝儿子保管最为妥当咯!’姚焕之讽刺道。
‘姚掌门的建议不错!’沈灼发话,这一句不光姚焕之愣住了,连沈天青也吓了一跳,父亲这是听不出来这么明显的反话吗。沈灼接着说道,
‘沈某管教不严,犬子犯下大错。虽金、姚两家弟子死因尚不明确,但沈星辰私藏铜镜,擅自作主。且在阵中对同门弟子屡次出手,金、姚两家弟子惨死之责,沈星辰不可脱逃。’
天青一听,沈灼果然是不会饶过自己的。因为自己这么做,简直是在锯他盟主交椅的凳子腿。确实欠揍。
金、姚二人互相望着对方,一副沆瀣一气的表演,看着沈灼打算如何处置自家逆子。
沈灼稍有迟疑,终是捏了捏拳头,冷冰冰的看着面前的沈天青,‘即然星辰是最好的守镜之人,我会废掉他的仙骨,逐出仙山,以示惩戒。沈星辰自今日起,永不得重修仙术。守护妖镜,直到重新封印!’
天青大脑之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碎掉。废掉仙骨?!虽然说自己这个体质对于修仙者而言,跟废物也没有什么区别,乍一听父亲是在偷奸耍滑的,废掉一个几乎无用的东西,吓唬吓唬大家。但自己修行了这么多年,近来才好容易攒下一点点修为,刚刚够点起一把业火,现在连修行的机会都没有了!况且,仙骨紧缚在背脊之中,如若要废掉,必须震断筋脉,力大及髓,才能碎掉仙骨。父亲说这话之前,没想过怎么操作吗!
一旁的玉姬和云澈也傻在原地。没想到沈灼会动如此大刑。
一直没说话的云栖梧发话了,‘沈兄,此刑过重了。’
沈灼头也不回,说道,‘有停云谷神医和寒冰真人的凝霜守着,此刑使得!’
沈天青看这次是逃不过了,直勾勾的看着沈灼的眼睛,说道,‘父亲,动刑前,星辰有一句话想要单独问您。’
沈灼说道,‘在场都是骨肉同门,我父子之间,并无秘密,你且问吧。’
天青见沈灼如此决绝又异于平日的反常表现,忍不住问道,‘父亲,领罚之前,我想问问您,天青何时回来?’
沈灼心中大恫,知道天青此刻大抵猜到自己另有隐情,暗语来问他希望套出些内情。但事不宜迟,错过今日时机,沈灼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狠得下心动手了。他目光闪出一瞬间的慈爱,看着天青说道,‘沈星辰,自今日起,你便只是星辰。沈氏宗姓,不得再用。一日妖镜未能封印,一日你便不要再踏回天门山。天青仍是我沈家血脉,待你回来,兄妹重逢。’
沈天青大概听懂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像闪电一般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闪过。父亲给自己吃的药丸应该就是隐去她女子身份的封印。在结盟大会当天,沈灼叫他‘星辰’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沈灼身为父亲,最了解天青,也料定天青不会乖乖的打扮成个姑娘出场,二娘手边就那么凑巧有一套红色的男式衣袍,尺寸分毫不差,她昏迷那些天人事不省,沈灼不可能没有发现琉璃柜里的铜镜。。。既然如此,天青只能是星辰!
沈天青朝着父亲跪下一拜,久久起身,说道,‘星辰领罚!’
沈灼侧过脸去,十分不忍但也十分决绝。
‘众弟子退下。金掌门,姚掌门若要做个见证,自可留下观刑!’沈灼的声音有些颤抖。命付穹去取自己的宁河剑。付穹和吉云等人自沈灼说出惩戒天青那一刻开始,就跪在地下没有起来过,此刻付穹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声声央求,不去取剑。沈灼又召来殿外其他徒弟,去替他取剑。不一会儿,小徒跑了回来,满脸大汗,‘师尊,夫人把剑藏了起来,我拿不到。’
沈灼有那么一刹那心软,可眼看天色渐暗,中秋将至,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险。他转身到祠堂灵位佛龛之上,取出了一个乌金木盒子中的一个约三尺长的铁木家法。乌黑的木头上纹路清晰,看起来年岁久远。木头似乎被油脂浸泡过,又经过这些年的风干,看起来似铁石一样坚硬。
天青面对佛龛跪着,双手下垂。面色苍白,但神情坚毅绝望。眼前行刑之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为何不能告诉自己这从天而降的罪责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早早的布下一个陷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跳下,还要推上一把;如果父亲跟他商量,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给的。天青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猜想。面对即将到来的痛苦,要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就算沈天青从小皮肉结实,不怎么怕疼,断筋碎骨的疼痛,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体验的。
云澈和金玉姬早已被拦在了祠堂之外。云澈跪求云栖梧救沈星辰的时候,见父亲面色沉着,轻轻点头似乎已有把握,知道无法改变什么,只得紧紧攥着手中的凝霜,在阵外守候。若是沈星辰真的丧命,凝霜守在门外,也可阻拦前来锁魂的鬼差一阵。
沈灼把跪在地上牵扯着他的徒弟们轰了出去,大殿之中只有他和三个掌门。他举起手中家法,催动掌中的法力,强大的内力附着在黑青色的家法之上,带着一股炽热的巨大力量向天青的后背砸去。只一下,面前天青就瞪大了双眼,眸中眼白充血,像是突然被抽去了魂魄一样,疼的连喊叫都顾不得。
金丛和姚焕之虽然讨厌面前这个野小子,但也被沈灼能对骨肉下此狠手实实在在的震慑到。不禁暗叹,沈灼能力排众议做到盟主,果然也不是良善心软之辈。云栖梧则背转身去,封了自己的视听。
沈灼咬紧牙关,再次发力,举起家法,在天青后背肩胛骨附近的脊骨之上连抽了数十下。每一下都抽打在相同的位置,铁木棍就像一把钝刀,一点点撮开后背的织物,磨破肌肤,直到天青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脊骨处皮开肉绽,已隐隐可见白骨,家法之上的裂缝中,塞满了鲜血和粘连的皮肉。沈灼拿着家法的手不停的颤抖,像是被自己的作品吓到。而此刻天青就像是一袋倒空了的面袋子,面朝青砖栽倒下去。
沈灼连忙伸手去拉他,可后背已经无处下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只听一声闷响,天青已经拍在地上不省人事。她脸面触地之处,缓缓流出一道血流,沈灼单腿跪在天青身旁,去扳她的脸试探鼻息。他真怕手指所及之处探查不到一丝人气,所幸血流是天青忍痛咬破了嘴唇和牙床,口鼻之处还有气息。沈灼庆幸自己手中的力道并未太过,只是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才是要命的。
他强忍着泪水和心口的颤抖,把手伸向天青脊背处覆盖着筋脉的骨骼,探到仙骨所在的骨节,正要发力。昏死的天青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了沈灼撑在地上的另一只手,轻声说着什么,沈灼俯身凑近,隐隐听到,‘爹,天青去了。’沈灼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热泪,无声无息的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他轻声对地上的天青回应,‘天青会没事的。’说这,沈灼捏紧脊骨下方一块脆软的附着之物,快速用力,把这块骨头捏成了一滩脓水。天青喉头嘶哑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就像是地狱传来的鬼魅的嘶吼,握着沈灼的那只手狠狠攥紧,直到把沈灼的手箍的青筋崩起,颜色乌青,而后又瞬间松垮放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像烂泥一样纹丝不动。
‘栖梧!救他!’沈灼用沾满天青鲜血的手抹掉脸上未干的泪痕。大喊道。
云栖梧一个闪动到了地上半死的天青面前,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门外云澈云峥早已忍不住,冲了进来。饶是云峥见过无数伤病痛楚,断手断脚,眼前沈星辰后背处像是活生生开膛破肚一般的伤口,还是让他心惊肉跳。
云澈掌心紧握,一言不发,帮着云峥清理,把星辰和云峥所在的区域小心翼翼的用清音咒结出的结界护住,免得外界声音干扰。
金丛和姚焕之早在沈灼的手放在沈星辰背后那一刻,二人就吓的搂抱在一起,不敢再看下去。
沈灼走到二人面前,双手合拢朝着他们行了一个大礼,又对着门外的众弟子高声说道,‘沈氏星辰,即日起守护妖镜,仙骨已除,镜不离身,不返天门!’
‘师父你让她去哪儿?!’付穹冲进来,对着沈灼吼道。
‘他跟我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天青所在的结界处传来。众人看过来,一身白衣,面色煞白如寒冰一样的云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云澈走到沈灼身侧,深深的鞠躬,俯身不起,手中握着云氏掌门之剑‘凝霜’。其意再明显不过,向沈灼请命要人。
虽然众人都知道云栖梧早已交出凝霜,云家大小事务实际上也都是云澈张罗。但如此决断,甚至不用征求云栖梧的意见,确实是云澈少有的不沉稳之举了。
云栖梧也走了过来,表态道,‘星辰伤势严重,停云谷药材富足,弟子稀少,确实是星辰修身养性,护守妖镜的绝佳去处了。沈兄,栖梧向你索要走星辰,做我的关门弟子,代你管教调养,好过他身携妖镜,再入歧途。你可放心?’
沈灼面向云栖梧和云澈,深深鞠躬回礼。‘星辰顽劣,妖镜凶险。沈灼代仙盟诸家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