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她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才会如此的吧，不然，又有谁会去故意装疯的呢。
  当初的深仇大恨一朝丧，拼命追逐的目标却是误会一场，又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呢。
  自那一刻开始，娄子裕越发同情起了眼前的女人，虽然还是放不下她将皇兄挫骨扬灰的事，却也不像当初那般激愤了。
  从那时起的五年里，他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几乎每天都在改变，却在发现娄艳阳不为所动的时候懊恼愤懑，继而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早已情根深种。
  摸了摸嘴角，娄子裕低头看手心，殷红的颜色让他有些害怕。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他死后，这个女人会比现如今更绝望。
  娄子堰死后，马良玉也终究是如何也撑不下去了，年迈的身体加上当初戚长庚所伤的旧疾，根本不是轻易能养好的。
  娄艳阳清醒过来没过多久的一个冬日里的夜半，马良玉也启程追随了宁妃娘娘而去了。
  娄子堰在一旁看着，娄艳阳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眼前棺木里鸡皮鹤发的老人，木木的，像是立雕塑，就那么站了三天，直至尸体该入土了，她才屏退了左右，僵直着发颤的手，为马良玉换上了一件从宫外马家嫡子衣冠冢里偷来的衣服。
  明明是陈旧无色，灰白古朴的衣服，娄艳阳却穿的认真，一丝不苟。娄子裕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却是能够在她的眼底看到满意的深色。
  现如今，娄子裕很清楚，娄艳阳只剩下他了，所以就算是为了娄艳阳，他也要将自己的身体养好，然后好好活着。
  ……
  凝神玉翠，流光灿灿，如今的凌渊阁，依旧是五年前的那个凌渊阁，一桌一椅，一席一榻，都未曾改变过分毫。甚至就连桌子上摆放水果的位置都没变过。
  半亩见方的水池水波荡漾，照应着金色天顶和淡淡烛火的颜色，显得幽静又富丽堂皇。
  娄艳阳将身上的红绸裙脱下，搭在屏风上，折身走进了池中。
  红的醉人的花瓣随水轻摆，鲜活生动。
  娄艳阳轻呼了一口气，温热围绕在身旁，将她身上的疲惫减缓了不少。
  今日下午，许久都未发作的病症又回来了。明明是已经被她拼命压制许久的病症，如今，却轻易地被一道汤勾了回来。
  娄艳阳放在水下的手下意识收紧，手心的花瓣被捻成了泥。
  刻意遗忘的曾经如今成了毒瘤，盘踞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娄艳阳很挫败。
  今日之事像是亮堂堂扇在她脸上的一个巴掌，将从前所以为的忘记和松了口气，全部推翻。
  娄艳阳很着急，记着想赶快解决了这个病症，不再为她所困扰。
  因为她今日猛然发现，这个病症不仅影响了她自己，也影响了她身边的人。
  娄艳阳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但是这件事，她还要好好犹豫一番。
  毕竟，现如今也只有娄子裕知道如何将发狂的她安抚下来，若是放他离开，她又该怎么办呢。
  只是……
  她毕竟已经耽误了人家这么久了，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烛火晕染，四周空寂，温暖的水流包围着身侧，舒服的娄艳阳只想睡。
  正当她打算就此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眼前的水池却突然出现了异动。
  娄艳阳猛然坐起，水池半掩在身前。
  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飘飘荡荡着无数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瓣。突然在一瞬间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流转，围绕着一个离娄艳阳不远的中心点极速旋转。
  娄艳阳对眼前的情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想着先从水池中出去，再看看情况。
  她折身就想扶着池沿上岸，却在她动作的同时，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中心点也极速的向着她靠近。
  水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中心点速度很快，未等娄艳阳如何，那股带动着花瓣旋转的中心点却一下子窜到了她面前。
  中心下陷，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水龙卷，中间的地方就好似深不见底。
  “噗！——”身后有声音传来，娄艳阳下意识回头，却只见一个快的看不清的人影朝着她就扑了过来。
  娄艳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逃，背后却是冰凉的大理石池沿，她根本毫无退路。
  “咳……咳咳咳……咳咳……”
  历鞍的脸憋的通红，猛地重新获得了空气，激动的深吸一口，然后就呛着了。
  唉，游了这许久，早就把他给累坏了，不过好在他终于还是摸到岸了。
  嘶，咦？怎么这么软乎呢？嗯？还有毛？活的东西！
  历鞍被吓坏了，他连忙擦掉脸上的水，揉着眼睛看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
  娄艳阳揉着后脑勺，一个劲儿吸气。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就这么猛地撞上来，扑在她身上，害的她头一下子就磕在了后面的池沿上。
  娄艳阳眼前冒了一会儿金星，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了，便感觉有一只咸猪手正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啧，还敢扯她头发！
  “放肆！”
  这男人居然还敢叫？！真是不知所谓，明明是她吃了亏好吗！
  顾不得眼前被吓傻的男人那直愣愣的眼神，娄艳阳使出气劲直直打在他的眼睛上，然后连忙起身，跑到了屏风后面。
  “啊！我的眼睛！嘶，好疼啊！”
  “哼，这都是轻的，说，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娄艳阳没用多大劲儿，历鞍的眼睛不一会儿便不疼了。
  娄艳阳自屏风后面出来，历鞍似乎也是因为不好意思，立马回了个身，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娄艳阳看他连脖子都已经害羞红了，心底的怒气倒是散了不少。
  此人就算不是正人君子，倒也是有些教养的，知道回过身去。
  啧，不对?
  他的衣服……和头发？！
  “小姐姐，那个，对不起昂，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啊……”历鞍的声音越说越小，他已经被眼前的宫殿震撼到了。
  这，这是……皇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