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略显焦急的神念在悟空脑中炸开：“他们都被菩提算计了！这从一开始就是安排好的！”
  常笙似乎是缓了一口气，不等悟空琢磨其中意思，就又是一道神念：“菩提一定早就设想要让你在不咸山中炼器，吸取其间灵气，削弱九涯战力。菩提又在你修养时私下去见九钺，告诉他自己的谋划，引诱他出手，在九钺稳占上风，九涯等人无计可施时，最后让你用一颗蕴含太乙金仙全力一击的法宝决定战局。”
  常笙停顿片刻，又发来一道神念，其中竟有些恐惧的情绪：“或许这从我们还没有离开灵台方寸山时就已经被计划好了！先是不告诉你前去拜山的计划，算准了正值千乘守阵，让你把他打得半死，引诱千绝不按规矩出手，把你重伤。菩提或许没有想到你会受如此严重的心镜之伤，但一定策划好了你被千绝重伤之后，顺理成章地提出炼器一事，再与九钺的出手环环相扣！”
  先是将悟空蒙在鼓里，让他重伤甚至有可能直接斩杀千乘。又算准了千绝的脾气，让他伤了悟空。接下来趁着九涯等人惶恐之时，提出让弟子在不咸山养伤炼器。
  借着悟空养伤的短暂时间，去到众多九字辈长老闭关的南部深山中，找到九钺，告诉他自己弟子炼器必将消耗大半山中灵气，届时他可乘虚击败九涯得到符令，大仇得报。而作为交换，九钺也必须替悟空挡下天劫。
  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石二鸟，一方面依仗充足的天地灵气，所炼之器一定不是凡品，还有人帮忙阻拦天劫，炼器之时基本不会出什么大纰漏。另一方面，则是在九钺强势击败九涯之后，在众多长老无计可施时，借助那枚太乙金仙的珠子，一锤定音。
  常笙在心中已经将菩提的策划猜得八九不离十。
  悟空也被菩提的谋划惊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问道：“那我现在该帮哪一边？”
  他又觉得自己的问话很蠢，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是帮九涯！
  菩提如此周全的策划，可不是无聊才挑起一场不咸山的内乱，也不是单纯让悟空出风头。想必一是为了让他在不咸山之行中体会这种高手斗法的感觉，二是让他借助天时地利炼出一件上好法器。但最重要的，是让不咸山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个人情会有多大，不好说，但其价值，怎么也得顶的上不咸山所有人的性命吧。
  让九钺欠这个人情？有用吗？正如九钺自己所说，他已是个将死之人，两宗如果真的开战，从长老到弟子不知要死多少人，到时候不咸山对悟空的助益也大大缩水。况且九钺极不得人心，如果帮九钺，就算是打杀了九涯，仍然会有九尘九鼎他们拦路，所以他只能帮九涯，解决掉九钺这个唯一的敌人！
  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悟空朝九钺拱手道：“曾有圣人教诲，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将心比心，若是家师遭此不幸，我也绝不会轻易放下。此时阻拦，不合情理也不合道理，不如这样，让晚辈斗胆向前辈请教一次，若是前辈毫不费力地接下了，晚辈无话可说，还会尽绵薄之力，帮助前辈手刃仇家，可若是前辈马失前蹄，就不妨将这开战的事放一放，如何？”
  九钺心头微喜，心想菩提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看来这是还多给自己送了一个帮手。
  悟空为了做好万全之策，还暗地里冲九钺以外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告诉他们自己下手可能会把握不好轻重，如果万一下手过重，希望他们不要怪罪。
  悟空现在已经成了挡在九钺面前最后一道关卡，九涯等人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悟空心中默念一声“云起”，一柄长剑凭空出现。
  又隐蔽地捏碎那颗珠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洪流冲进体内。
  他抬起手，轻轻握了握，感受着太乙金仙的力量，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不只是震惊于太乙金仙的力量之磅礴，更是因为那颗珠子被捏碎时，传出了一道菩提提前留下的神念。
  “杀了他。”
  杀了谁？
  杀了九钺！
  悟空没来由地有些悲哀，这就是这种小人物的命运？像千绝说的那样，这些站在山巅的神仙真的就能如此为所欲为，视人命为草芥？九钺只是想给师父报仇，他又做错了什么，就要被这样利用，就这样死不瞑目？
  心里不忿，但悟空明白事理。
  九钺必须杀，哪怕菩提没有说，也要杀。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悟空双手握剑，冲着九钺笑道：“晚辈只出一剑，请前辈指教。”
  他还真的只出了一剑。
  其威势远大于几日前的雷劫，宛如末世。
  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神话，曾有一场洪水，几乎毁灭了一切生灵，涤荡了世界。
  在这里的剑气洪流，似乎有着同样的威势。
  黄河之水天上来？大概也比不了。
  唯有银河落九天可以比拟！
  九钺好像是洪水中将要溺亡的可怜人，靠着一身拳法死死撑着，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回事？不是演一场戏就好了吗？为什么那个少年真的出手了？！为什么有如此威力？！
  悟空出了一剑后，眯起眼睛。
  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九钺已经觉察出问题，以符令调取了山上所剩不多的灵气为他所用，再加上濒死之时的毫无保留，此时其战力竟是直追太乙金仙。
  不行，不能给他丝毫活路。
  一道隐蔽金光一闪而过，除了常笙没有一个人看见。
  悟空微微一笑。这次倒是要感谢千绝了。因为自己炼出双剑，完全是受他启发。
  悟空没有用它直接刺穿九钺眉心，因为这会被日后不咸山检查尸体时留下漏洞。
  只是用它起一个威慑作用，让九钺有一个瞬间的自乱阵脚。
  然后就是剑气洪流席卷而过。
  悟空是最后一个看到九钺眼神的人。
  他在大笑。
  悟空心中大喜不已，但仍要做出不忍之态
  死人乐，活人悲。
  一身功力用罄，悟空再也无力支撑，直直落下去。
  常笙赶忙拦下，向悲戚的九涯等人道过歉后，把悟空仍然送去九涯府邸休养。
  躺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悟空终于强撑起身子，下了床。
  “你可真够废物的，来人家这拜山，结果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在床上过的。”常笙满脸戏谑。
  悟空没理会他的调笑，走了几步，活动活动身体。太乙金仙的倾力一击，不说尸骨无存的九钺，就连他都是经脉胀痛，浑身上下如同浸在油锅里一样。
  “还有力气说话吗？”常笙见悟空不理他，如是问道。
  悟空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
  常笙说道：“那就先别想别的，什么对错道理一类的都先放放，几天之后菩提自然会找机会跟你说清楚。心中先好好想想这接连几场战斗，尤其是千绝和九钺这两次。现在对任何一场战斗的复盘，对你这种菜鸟来说都是大有裨益。”
  悟空坐回床边，说道：“这几天下来，确实涨了不少见识，但印象最深的是那四个人的合击，以前总觉得人越多就应该越强，现在看来恐怕是要反过来。”
  常笙道：“反过来？那可未必，你们这都还算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像那东胜神洲王朝林立，曾经有过一场国战，一方请出了一位半步地仙，就是现在千绝那种级别的，结果被敌军用诈，自己进了一处山谷，天上是弓弩齐射，地上有精卒堵在谷口，用无数条人命阻拦那人出谷，最后硬是把那人神魂耗尽，射成了筛子。还有当年那位不可一世的天帝，碧落黄泉无敌手，结果不还是……”
  常笙止住话头，显然是触及了一些忌讳。
  “不说这些了。你继续。”
  悟空回忆了片刻，又说道：“和九钺的这一场，全是依靠的太乙金仙的功力，对我自己恐怕没什么太大益处，所以还是和千绝的一战感悟更多。他的出手与我的步步为营、精打细算有所不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随意而发，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形容，大概就是……”
  “圆转如意？”常笙接话道。
  “对，就是圆转如意。”悟空道。
  “常笙从室内西墙的架子上拿下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玉石，一边把玩一边说道：“这你倒是看得仔细，你说的没错，千绝的每一次出手都宛如天成，不过这种意境，是需要经历十几次甚至几十次的斗法与搏杀之后才能拥有的，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经验。”
  常笙见悟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势头，就主动说道：“我说说我看到的，第一是你那烂到家的剑法，和人对了几个回合竟然就撑不下去了，我都替你丢人！那三十六变也是用得生涩无比。之前在你成元婴的时候，告诉过你可以以元婴心像修习神通术法，你就不会举一反三一下？那么大一个灵台世界都是你自己的，你就不懂得好好利用？留下一缕或者几缕心神，在灵台之中好好打磨你的剑法和三十六变，虽说这样一来时刻在消耗你的精力，可也总归是利大于弊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