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姬沙原本想叫上林远缃一块出去散步，但林远缃却突然闹了肚子，整个人仿佛被捆在厕所里了一般，怎么叫都不出来。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姬沙捏住鼻子，敲了敲门上的玻璃。林远缃虚弱地回应了一声，双手虚弱地撑住头。
  “要不我们陪着你去吧？”换鞋时，清风从后边叫住姬沙，右手提起了自己的小包，“免得又出上次的那种事。”
  “算啦，”姬沙提好鞋子，右手搭上了门，“我身上带着格黎的勋章，应该没事。”
  她轻盈的身体钻出门缝，漂亮的水晶猫型发卡在清风面前一晃而过。
  离开夏宅以后，姬沙便顺着中央大街一路向北部走去，密集的店铺、拥挤的街道和从君主时代就搭起的雄伟议会大厅渐渐被她甩到脑后。离开主城区后，她的左边是一片淡雾未尽的翠绿草地，右方则是一片起于江堤边缘的老旧建筑群。她的目光一直都锁定在城市边缘的灯光点点处，直到一个拐角突然将她的视线彻底切断。
  “我好像还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姬沙打量着周边截然不同的景色，新鲜地看着那些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的乞丐。那些人都披着灰布衣服，赤脚踏在黄土，高矮不一的瘦弱身体组成了一列模糊的纵队，风尘仆仆地走向市中心。
  他们斜过眼，疲倦、奸邪的眼睛聚焦在姬沙整洁的衣物上，仿佛她是一个怪物。年纪稍大的中年人则更乐忠于欣赏她傲人的胸部，他们直勾勾的眼神好似发现了最诱人的猎物，以至于脚步也开始偏离队伍，直到原本还算整齐的纵队里凸出一个拥挤的圆圈。
  姬沙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异样。她仍轻声哼着小曲，鞋子踏在污水上，一蹦一跳地走进了建筑群东侧的石拱门入口。那是一扇在两百年前松岐会战时，由松岐游击队员立起的堡垒的一部分。岁月的洗礼使它曾经的辉煌都极不体面地消失在青苔和石灰之下，茂盛的野草从石间的每一个缝隙里钻出疯长，让那些陈旧的砖块更加摇摇欲坠。
  顺着堆满了废菜叶的街道推进数百米，就可以看到一座青绿色的尖顶建筑。这是原本松岐大学的旧址。七十年前的迁城运动里，大学带着一众学生离去，留下了这座老旧的遗址独自忧伤。东格的开国元勋曾在这里宣读独立宪章，如今这却成了流浪汉们睡觉的临时寝房。留在墙上的字迹已经被风雨刮去，晨雾环绕在房檐，磨平了砖瓦的粗糙棱角。
  四周的异味正变得越来越浓烈，姬沙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狗窝。她站定在一扇破烂的木门前，低头看了看自己肮脏的皮鞋。
  “还是回去吧。”她转过头，顺着刚才的路往回走。领口上的格黎勋章，让许多人看到后都不自觉地绕道。
  她原以为接下来的路程会和来时一般顺利，可恼人的插曲却在半途中意外降临。当姬沙拐过一个转角，发现石拱门已经近在眼前时，却在路旁的酒水摊上看到了几个赤膊的男子。其中一个半边屁股似乎受了伤，只坐了一半在凳子上。
  在她视线投去的同时，对方狡猾的眼睛也看向了这边。受伤的男人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把手中的筷子朝姬沙扔了过去。
  “小贱货，你还敢往我面前跑？”
  姬沙被他的突然行为吓得一颤。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辱骂自己。
  “请问我有什么地方的罪过您吗？”她把手放在胸口上，皱起眉头问。
  “哟，几天不见，倒变得斯文了不少。”男人打量着姬沙，“就连衣服也换了一套高级品。是不是肖宇华那小子去城里偷的？”
  “谁？”姬沙更摸不着头脑了。
  “少在这里装傻了，我看你这小妖精就是欠揍。”姬沙的无知激怒了男子。他抡起拳头，直接冲着姬沙的眼睛打过去。
  “喂，你干什么？”姬沙险险地躲开拳头，跳上一堆碎石，质问男子说，“你疯了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少废话，臭娘们，这次要是落在我手上，看我不操得你亲娘老子也认不出。”他捡起一支铁棍，对着姬沙的小腿敲了下去。姬沙赶紧跳下石堆，踏上一只木桩，可男人的攻击又紧随其后。她只得慌张地抓住店铺外墙上垂下的晒衣绳，跳上路边摊的桌子，眼睁睁地看着木桩被男人的铁棍劈成两截。
  许多人都被男人的暴怒吓得逃开。姬沙双腿颤抖，浑身汗涔涔地盯住男子，拳头不自觉地开始握紧。
  她捡起一支斜靠在墙上的铜棒，跃下桌面，对着男人刺去。男人举起铁棒，护在面前，看到两只金属棒擦出了微弱的火光。
  趁机，姬沙窜到男人身后，小腿击向男人的膝盖骨，可没想到男人竟有所防备。他极速回身，坚硬的铁棒刺向姬沙腹部，逼着她又后退躲开。趁着铁棒向自己靠近，姬沙牢牢地将之握在了手中，拽着它控制起男人的行动。她可爱的脚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弧，身体跃上一块花岩，细腻的手掌稍一使劲，铁棒就飞出男人的掌心，跌进了十米开外的草丛。
  男人这才慌张地想要抢走姬沙的铜棒，但出拳未捷，却先被姬沙的膝盖狠狠击中了小腹。感到天旋地转的他捂着肚子，在地上痛得打滚，吃进去的早饭同喷泉一般从嘴里涌出，脑子里似驻进一架织布机，唧唧喳喳响个不停。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姬沙看着男人，怒道，“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明白。”
  她把铜棒扔进草堆，背过头跑开，眼睛盯着石拱门上的青草叶子，心想以后再也不到这里招罪。
  路边，一些衣衫褴褛的家伙盯住她背影，看着她健美的小腿肚直流口水。姬沙只感觉一切都糟透了。
  “啊呀！”
  不知是不是因为跑步速度太快，还是真的没有看清，姬沙的脚尖踢中了路中一块凸出的石子。疼痛感从脚尖席卷，紧接着身体腾上半空，又重重摔回了地面。
  “真是的……倒霉透了。”她一边爬起，一边叹气。
  一个手上提满包裹的身影看见半跪在路中的姬沙，突然就撒腿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肖宇华慌张地扶起姬沙。他看到姬沙身上的衣服不禁一愣。
  “没事。你去吧，小弟弟，谢谢你了。”
  她送开肖宇华的手，转过石拱门后看不见了。
  肖宇华愣在原地，回想刚才姬沙的面孔，脸上的困惑如同瘟疫般骤然扩散。
  他走回巷子，提起脏兮兮的袋子，又慢慢走回了自己经常藏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