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轮回破出修罗道,猎狗场内排名号
作者:漫书行云      更新:2021-05-14 13:50      字数:4052
  敖令均是猎狗场的堂主,也是整个谭宗楼的人里面功夫最好的一个,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够协助谭宗楼打点好沙城的大小事务。所以谭宗楼才让他来打理猎狗场,猎狗场其实是最不需要费心的一个场子,这里是纯粹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实力强就能有盛邦扬那样的待遇,基本上随便吃喝,还能有休假的权利。实力弱的,也会有人来请。但是沙城以外的世界,就再没有谭宗楼那个不能动武的规则守着了。
  而且由于流寇的存在与沙城外面多变的天气与地形,有一些商队路过沙城几乎是必须要请沙城的镖师的。一是认路,再来毕竟是谭老板的人,有些流寇还是要顾及一点谭老板的名号的。当然也只是有些,都知道谭老板不出沙城。
  剿寇这事都是朝廷看心情做的,比如楚砚青有空就会巡边顺便剿寇。但是楚砚青的辖区还是有限的,更多的是不高兴去多事的。风险大,收益低。路过的商户又不会去交税给当地的布政司,所以便造成了朝廷看心情剿匪的表象。但是一旦哪个地方的流寇惹恼了谭城主,谭城主的人也会出城去找他们麻烦,当然不能用剿字,毕竟不是官军。都司衙门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互相打杀,有时候还会做点小动作来制造双方的矛盾。一旦有矛盾了,沙城肯定是优势方。
  因此沙城这猎狗场的生意都是不请自来,路过的商队路过沙城的,至少会请一两个不算中用的去认路或者摇旗。有点实力或者商品贵重的,当然是请天字号、地字号的,镖金自然不低,天、地字号的许多武师完全是有能力自己走的,都不愿意再出沙城,毕竟这里确实收入不错,再来可以享乐。他们中间好多排名靠前的人是在等有人来买断他们的使用权——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出得起这个价格的老板,跟着后面还是有盼头的。而且谭宗楼有个规矩,买断使用权的,沙城只拿一半,另外一半是送给这些“毕业”的猎犬当安家费的。这是恩典,更是对强者的肯定。在这个规矩下,猎狗场的进位赛很是精彩。因为这边的武师都知道自己排名越靠前越容易被人看重买断,其他的,出镖后安全回来就行。至于出镖的表现,没人会提及,也不会作为排名的考量,只看你有没有受伤、雇主是否安全。因此对他们而言,这个排名也就异常重要了。
  自从盛邦扬来了的这四五年来,其他人都是争天字第二号的,没人能够在进位赛打得过他。干脆斗鸡场跟段三元对盛邦扬的比赛都不开局,毕竟已经知道结果的赌局一点意思都没有。
  奇的是,这盛邦扬似乎就赖着不走了。他后面的若干个天字第二号都已经被买断了,都是高价。甚至有几个在外面混出了一片天地再回沙城作客,都去劝盛邦扬离开这里。盛邦扬也不说原因,就是不走,也拒绝被买断。谭宗楼尊重他的意见,甚至于说他这种扎根沙城、不甘沉湎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去学习。多数人还是觉得谭老板都是说的套话罢了,只要有好的归宿,谁都会走。风马场的幻想被客商看上,耕牛场、酒肉场的幻想哪天被买走、斗鸡场的幻想哪天抽足了水钱出去···总之这里是一个在你绝望后给你生的希望的地方。原本一个人经历了绝望,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行。等活得还可以,便又有了新的欲望,便把之前自己暗暗许下的“只要能活下去,做牛做马都可以。”“只要不要这么辛苦,我少吃点少穿点都甘心。”之类的决心都放在了脑后。人呐,还是终究逃不过欲望两个字。垂死盼生还,饥寒思饱暖,饱暖思温玉。当然也有得过且过的,人世间大体还是有不进则退的道理,沙城也一样。所以沙城不允许,才有了两月一次的末位淘汰。
  很多事情基本就是这个道理,沙城很好的诠释着这一切,映照着一个个绝望、希望、渴望的眼神,上演着频繁、残酷、重复的故事。
  阳光正好,多少还有些刺眼。此刻的盛邦扬刚刚起来,昨晚他有些失眠,走他猎狗场的宿舍起来已经快中午了。也许是因为出镖回来有点累,因此他这个早晨反而睡得特别深沉,深沉到周遭的声音他都觉得只是梦魇。
  他在努力回想着昨天的事情,自己确没有想到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一番话就放过那个他咬牙切齿了四五年的范开。
  当然,是暂时放过。那个陌生人告诉他范开将来会得到报应,但是不应该是由他来执行。
  让一个人暂时放弃连续几年的怨念,除非有更重要的原因可以盖过这一切。盛邦扬其实还是有顾忌的,他并非孑然一身。
  他的顾忌便是胡恽,他已经带了胡恽五年。
  此刻的胡恽已经为盛邦扬准备好了起床后的洗漱器具、衣物,在一旁打盹。他看起来也不大,顶多二十出头。个子也不大,跟盛邦扬的高大一对比更像一个懵懂少年。他来沙城的时间跟盛邦扬差不多一样长,沙城的残酷让他的眼神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胡恽也是有故事的,那年他才十五岁,是跟自己的母亲逃难到沙城的。至于为何逃难,还是因为“护国之役”,他的父亲上了战场再没有能够回来,母子俩实在过不下去。但是胡恽的母亲搞错了逃难的方向,沙城的准入规则是为男人设置的,女人在这里是必须放下身段的。
  没有女人会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做不堪之事,谭宗楼的部下已经习惯了拒绝流民,毕竟这里不是收容场所,还是摆摆手,建议这对母子去泥城。只是母子俩身上已经用尽了盘缠、也没有食物,茫茫风沙中即使讨饭也找不到去处,如何去得几百里外的泥城。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如果有人再踩你一脚,那么这人基本会被你痛恨一辈子。更可怕的是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值得同情,别人必须同情你,会错误的认为一切冷漠都是故意。如果当时再给上一把刀,不出意外会不顾一切后果冲上去。
  胡恽的母亲带着孩子苦苦哀求,还是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冷漠。我都朝不保夕,如何搭救于你?
  “孩子,娘没用,娘拖累了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活下去!”母亲对胡恽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十五六岁的胡恽根本听不懂。一个深沉的夜晚,一番深沉的话,胡恽一直只记得活下去这三个字。
  第二天早上开始,胡恽再也没有能够见到他的母亲。
  “孩子,去轮回场吧,要么死、要么生,反正都是进轮回。”旁边有人怂恿到。
  胡恽虽然不懂,还是被人推了上去。主动进入轮回,沙城的应允的。但是一旦进入了就不允许退出,那时候因为正逢战乱,流民太多。所以当时的轮回场是残酷的,残酷到只有最后一个还能站着的能出轮回。
  胡恽不会忘了母亲消失后,在自己眼前凭空出现的一顿饱饭,正是这顿饱饭让自己有了气力。他不愿意再回忆那次轮回,起初的害怕,再到同情,后来再是冷漠,再后来变成厌恶,似乎轮回场里面的都是那些对他冷漠,逼他上绝路的人。再后来那五六个个饥肠辘辘、积弱难返的流民慢慢变成了饥饿的野兽,吃掉了他的娘亲,再就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用母亲留给他的一把匕首,仗着体力充沛,他割裂了一个又一个野兽的喉咙、刺穿了一个又一个野兽的胸膛。终于胡恽还是过来了。幸运的进了猎狗场,接受下面的残酷。
  只是这一切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太过残酷,残酷到他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猎狗场里面的人都觉得这孩子没用了,已经放弃。
  那时候的盛邦扬也刚来沙城不久,出了一次时间有点长的镖刚回来。一回来他就注意到了胡恽,不同于其他人,盛邦扬见识过太多残酷,也见识过太多被残酷将将要摧垮的意志。胡恽还是幸运的,经过盛邦扬的照顾与调理,他还是恢复了。
  “终于活过来了!”胡恽醒后第一次睁眼,见到的就是盛邦扬,不知为何他对盛邦扬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叫什么?”盛邦扬问到。
  “我叫···胡狗蛋。”那时的胡恽回到,眼神与语气中满是恐惧与犹疑。
  “这是猎狗场,你叫狗蛋。”盛邦扬还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你已经死过一回,欢迎来到猎狗场!我叫盛邦扬!”
  “这几天一直是盛大哥在照顾你啊小狗蛋儿,不然你小命早没了,哈哈哈哈!”旁边有人打趣到。
  “去去去,别扯淡。”盛邦扬说到,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小子,猎狗场里面都是有名号的。这位叔叔名头响得很,叫金毛狼狗。你要确定准备叫狗蛋?”
  “等他哪天厉害了,岂不是要叫天字第一号狗蛋?”又有人打趣道。
  “大叔,我什么都没了。你救了我,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了。请你赐给我名号吧。”叫胡狗蛋的少年跟盛邦扬说到。
  “我之前有个小兄弟,我看你跟他挺像,你就叫胡恽吧。”盛邦扬一边说一边用手搭在胡恽肩膀上。
  “盛大哥,糊里糊涂还晕乎乎,还不如狗蛋好记、响亮!”
  又是一阵笑声。
  “以后他就是胡恽,我盛邦扬的小兄弟!”盛邦扬朗声说到。“胡恽,欢迎加入猎狗场。”
  其他人不说话了,这一切似乎昭示着盛邦扬在猎狗场的地位。只是胡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并不懂地位是什么东西,心底只是觉得这位盛邦扬大叔很厉害。
  “小子,这里是凭本事吃饭的。从今往后你要跟着我练身体,练不好没饭吃,如果一直没长进你就会被扔出去喂狼,到时候你连狗蛋都做不了。”
  “知道了,我会努力活下去!”胡恽还是记得母亲最后的话,他渐渐觉得母亲为了他牺牲了的东西,感念得很。
  “不仅要努力,还要不顾一切,除非你哪天足够强,强到我这样!”
  “你到底有多强,我能像你一样吗?”胡恽问到。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盛邦扬回过胡恽,便再也没搭理他。胡恽也知趣,一直都没有再问类似的问题。
  “你就是用这把刀杀出了轮回?”过了一刻盛邦扬突然指着放在胡恽床头的那边精致的银色小刀说到。这是一把半尺长的匕首,胡恽先前一直别在腰间。
  “是的。”胡恽说到。
  “给我看看!”盛邦扬伸手,胡恽唯唯诺诺把刀递了过去。“这是我爹留给我娘最后的东西,也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胡恽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不许哭,记住,眼泪是弱者流的,弱者不值得同情。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哭出来的。”盛邦扬呵斥道,一边拔出了胡恽的那把小刀。
  “好刀!”盛邦扬一边用手指掂量着刀锋一边说到。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光板的木牌,直接拿着匕首在木牌上刻字。很快,“胡恽”二字便在木牌上面刻好了。
  “怪不得你能取胜,这把刀要是好好开过锋,削金断玉不成问题。你父母留给你的?好好收好了!”盛邦扬便把胡恽的匕首跟刻好的木牌一起扔给了他。胡恽感觉到了木牌的分量,再看质地应该是很坚硬的木头。
  “把牌子挂到门口去,你现在就是犬字科最后一个了。明天开始跟我练武,一个月后排位赛,不想再进轮回就给我勤快些!”
  “嗯嗯,是!”盛邦扬身上有一种激情,不自觉的感染了胡恽。为了活下去,这个本该处于懵懂状态的少年,开始了尤其艰苦的锤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