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和尚不修佛,挂单而去 王爷不回府,虎豹相逢
作者:漫书行云      更新:2021-05-14 13:49      字数:4357
  西陵城外丹霞寺,始建于南北朝,三面环山,北临长江。此刻一老僧正在禅房入定。
  这老僧却不是慈眉善目模样,三角眼,黄脸皮,穿的僧袍旧得很。他每天就是在西陵城外许多寺庙轮流挂单,他想要常驻哪个名刹古寺,也就一句话的事情。他也知道,他到哪里,哪里的香火便会陡然旺盛起来。干脆就来了个轮流,高兴去哪里便去,反正出家人身无长物。昨天他正好是在丹霞寺挂单,正与主持参详《楞伽经》之时,金忠来了,他当晚便又不能再做和尚该做的事情了。
  只是他此刻参的不是佛法,而是天象。他虽然已经出家,却以天下为家。白天上朝,晚上还回寺庙。僧服朝服换着穿,红尘化外自逍遥。今天他没有去上朝,告假一天,但是还是让随从准备了车架随时等候,随时进宫。
  他知道昨天晚上金忠急忙来找他的事情,他总觉得天象后还是蕴藏着更多的东西,金忠走后他用紫微斗数推算了许久,只是结果总有变化,他总觉得眼前结果太乱,干脆全部推开。只得入定去冥想,到现在还没有能够全部理出来头绪。
  终于他还是站起来了,看着眼前的佛陀像,想起来许多佛陀高僧大德有许多神通,能开天眼通古今知更替,自己杀伐太多,修为不够,若是没有那样凭借他的慧根也许他就能看到后面的许多事情了。至于奇门五行之术,他自忖是推算不出《八阵图》、《推背图》之类。虽然当代也有溜须拍马之人将他远与姜太公、诸葛武侯,近与开国军师程伯毅相提并论,他也不去想是否过誉,他并不在乎这一些。他自己知道,若是程伯毅还在,大概就能推算出来后面了。
  总之,有事要发生。北方的涂族似乎找到了什么,原本衰败的气运如死灰般,再有一瓢水便能彻底浇灭,卦象显示又出了火星。更麻烦的是,紫微宫不稳,国体不稳。
  “禀陛下,晋相求见!”
  西陵城,皇宫,明栋宸是这座宫城的第三任主子,当然他自忖自己完全是有能力来坐这个位子,毕竟他才不是自己懦弱的侄子。
  明栋宸对晋博誉的信任,连徐皇后都比不上。民沧瀚继位以来,不管是岌岌可危的削藩、孤注一掷的护国之役,还是现在天下太平后事关国运的大事,多少次都是这个和尚给他谋划才能逢凶化吉,才能定国安邦。而这个和尚却啥也不要,自己把自己隐身到了化外。这才是真正的大隐隐于朝,古往今来几人能做到。在明栋宸心里,晋博誉对于他是程伯毅对于太祖皇帝比不上的,毕竟他没有徐将行、程伯毅等众人,最危险的时候,他只有这个和尚可以仰仗。
  此刻的明栋宸正在与季旻常交谈,显然季旻常是来汇报北方有人在找传国玉玺的事情了。没有什么事情是空穴来风,传国玉玺也许是真的要出世了。
  “季旻常,你记着,现在太平盛世,传国玉玺必须要出世,还必须由朕的子民敬献给朕,你知道该怎么做。”
  “遵旨!”季旻常知道,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于血流成河,皇上也不会怪罪与他,因为皇上信任他。他也必须回报皇上的信任。
  “你下去吧。宣晋相!”
  季旻常缓步退出了,同兴帝的上谕打破了他原先的计划。
  不仅要找到,还得大张旗鼓的让“子民”找到,再大张旗鼓护送至京城。
  “晋相!”季旻常出门没几步便遇到了那个和尚,那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和尚。
  “阿弥陀佛,纪大人,老僧恒光有礼!”晋博誉在朝堂一直以僧恒光自称,同兴皇帝早就让他还俗,他还是推辞了。
  同兴帝整理了一下常服与冠带,他对这个老和尚的尊重,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对自己的父亲能比。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同兴皇帝登基后政务繁忙,也很少有时间去看望他的这位老师。恒光也很少来主动来后宫看他,毕竟每天都要朝会。明栋宸是一名勤勉的皇帝,这一点比他的一些孙辈好上许多,完全遗传了他的父亲。毕竟他也知道,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创造一个盛世,不然会被历史的吐沫淹死。
  “臣晋博誉参见陛下。”
  “晋老师快请起!我们之间私下里面不行大礼,这早就跟你说过了!”明栋宸居然下坐去搀扶晋博誉起身坐下,这对一个皇帝来说,实属难得。
  晋博誉再参拜:“陛下,老和尚今天又来打搅您了。”
  “老师哪里的话,朕最喜欢听晋老师讲课,总盼望哪天老师能到宫中来天天给我讲课才好。朕正好有一事要找老师,朕准备修一部大典,一部涵盖古今,经史子集、天文自理无所不包的大典。邹庄虽然才学盖世,可他也就适合润笔整理,这总编纂之职还非老师不可!老师万莫推辞,天下恐怕没有人再能当此大任了!”明栋宸不是有意岔开话题,他心里明白季旻常刚跟他说了金忠夜见晋博誉之事,凭他对晋博誉的尊重,他是不愿意直接来问晋博誉昨天是何要是。明栋宸总觉得晋博誉基本不会主动来找他,除非召见。走自己还是鸿王的时候,晋博誉便只住寺庙,自己又疑难去找晋博誉解惑,这和尚总能知道他为何会来。只是几乎不会去主动找他,一直都是这样。
  “陛下哪里的话,老和尚早已经是化为之人,不足挂齿。既然陛下还用得着老和尚,老和尚必定尽心尽力!只是眼下,北方的涂族鞑子似乎又有异动了。不知陛下是否得到军报?”
  “此事着早已经着兵部去办了!”
  “陛下,容老臣禀告,自您离开北平入西陵,又将安王迁走,北方已经失去了屏障。”
  “老师何以言之,我朝的几十万将士依托长城防卫,北方防务固若金汤!”
  “前朝亦如此,然亡于北涂,陛下当图之。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陛下容老臣僭越之语,昔年太祖高皇帝着陛下领大将军徐将行北击涂族,盖看重陛下较之众皇子并非泛泛之辈,有意培养。陛下若非生在皇家,以陛下之胸襟气度,所建功业远甚于大将军徐将行。昔年正是由于陛下与安王镇守北边,北涂才不敢踏足。此为陛下天威远播所致,关乎气运。录王虽勇,但少谋,不及陛下远甚。而草原多骁勇,一旦出一智勇之将相,还是可以呈燎原之势。”
  “老师此言,朕心实忧。然天道不在北涂,民心在我大济,然鞑子行踪飘忽,总没有好办法斩草除根。”
  “陛下尤记卧薪尝胆之勾践乎?依臣看,北方之气运在于陛下之天威,天威播撒,则北涂再无反扑之势。当今世上,帝王之气势,无盛于陛下。然臣昨日观天象,北方长庚有芒射欲干紫微,有王气动,陛下不得不防。”
  “当如何?”
  “陛下当再谋迁都于龙兴之地,则北方浮动之王气,不日翦除。”
  此刻的晋博誉与明栋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想起一个人来,程伯毅。程伯毅殁后,斩王气之法失传。同兴皇帝其实知道为何,若是太祖皇帝能对程伯毅若自己待晋博誉一般,程伯毅怎会不留下弟子在朝堂效力,心凉矣!
  “臣也听闻陛下有意北巡,臣已经推算过,虽有坎,但无咎,终得涉大川!真龙王气刚猛,孽蛟之气自然消除。”
  同兴帝似乎陷入沉思。
  “姚老师,朕欲留太子监国,国事我让他问过你再判断!”
  “陛下,老臣想告假几天,国事有夏阁老与杨阁老辅助太子,陛下虽北巡,国事可保畅通!”
  “老师,您这是如何?”
  晋博誉直接跪下大拜:“陛下,实不相瞒,臣此行也是为了北方又现王气之事。臣要去求师兄指点迷津,最好能求师兄出山,永绝后患!”
  明栋宸有些感动了,眼眶已经湿润:“老师已逾古稀之年,腿脚已然不便,为我大济如此,朕心何忍?”
  “老臣蒙陛下知遇之恩,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之仁德!”
  第二天上午,晋博誉便背上行囊出发了。只两个侍从,都是僧众模样——同兴皇帝对晋博誉的恩典之一,让他自己挑了两个侍从,命侍从剃发。自然,都是高手。他们都没有领到监视晋博誉的命令,确实,这个老和尚已经实现了他的人生抱负,他剩下不多的人生,就是为他之前的人生进行注解,而且他已经快八十岁了。
  晋博誉知道,这次又是一次苦行,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了。以后,他再也不用出来了。
  夕阳西下,还不舍的挂在天空,红彤彤、明艳艳,似乎想烧掉自己最后的光芒,黄土大地被映照出一片红,一片血红,黄土沙丘之上说不出的杀戮之气。录王爷经过的此处,三十年前是战场——显然,南济军跟北涂人在此有过一场大战。
  当然,当时的录王爷还没有出生,所以他对这一切,谈不上感怀,却也震撼于这如同修罗场一般的世界。
  只是此刻的录王爷,心中满是愤怒、是懊悔、是不舍。都司衙门的人已经追上了他,乔春勉的事情他已然知晓。此刻他去沐府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没有顾得上休息,便由着性子策马往云同镇的方向赶去。
  他此去不想回城,更不想去面对城里的繁文缛节,他要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先做了。毕竟他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当今皇上最宠的兄弟。
  他此去要速速见到徐王妃,知道乔春勉的遭遇,他更加担心徐王妃。他更要去找谭宗楼问个明白。
  我王府最早的侍卫,随我走西陵一路跟我去云同、去蜀地,在你的地界上殁了,你怎么都要把凶手给我交出来。
  在夕阳离开地平线前最后一刻,五平堡的辕门出现在了眼前。
  “今夜在五平堡休整,明早进沙城找谭宗楼算账!”
  “得令!”
  沙城就在五平堡不远处,远远就能看见,规模只比五平堡略小一些。前身是大鋆朝的兵站,后来废弃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流民聚集,便再也没有断过人烟。
  录王爷留着这个流民聚集地当然是有原因的,这里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来,什么样的人都会来。由于北涂鞑子犯边严重,能到沙城的,不是自己有一身好武艺便是请了高手当保镖。因为这里有无限可能,甚至有内地买不到甚至找不到的东西,沙城便成了这个王朝最大的黑市。由于朝廷并不承认此地存在的合法性,毕竟“流民”的存在完全是太祖制定的百业千行父死子继的祖制造成的,只是朝廷不会明说,只等流民起势造反了才会镇压。当然,这是后世的事情了,同兴一朝,几乎没有。由于无政府管辖,所以这里的一切不用交税。但是这里的一切,还是井井有条。
  录王爷看中的,只是这里经常有高手前来,自己可以来切磋武艺——毕竟,云同城里,没人能在他手下活过三招。
  至于这里交不交税,他不在乎。所以,他对这里的放任也就变成了袒护。
  躺在床上的录王爷,心中还有些激动。“上一次来沙城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打得真爽,呵呵呵。”
  沙城只有一间客栈,由之前的部分兵舍改造的。条件自然不行,但是在这荒野之外有个容身之所总比被风沙掩埋好上许多。
  赵澜跟秦松陵都在这家客栈住着,只是彼此还没有碰到。至于图二爷他们,是来找找这里的黑市有没有珍奇药材,所以晚上还是在外头——沙城的黑市,都是在晚上,这里不也不可能有宵禁。因为白天,这里还有其他面孔。
  此刻的赵澜,除了打听到最近有北涂鞑子来过沙城,什么都没有打听到。沙城的一切,都如同之前他来时候一样,有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这里何止北涂人会来,波斯、色目、天竺人都可能会来。
  赵澜此刻睡不着得紧,总觉得这次回去要受罚了。张维全并没有给他查案的方向,只让他去,张大人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他多,如果多给他一些线索也许有些事情都能连起来了。还是张大人就是想做做样子?
  他并不知道,张维全也已经快到了。
  赵澜早就已经把这间还算有点规模的客栈里的人过了三遍,他是金乌营,他有这个能力。并没有异常,除了秦松陵,他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而他对秦松陵的判断,也就是商队的武师。听气息,功夫并不弱于自己,在沙城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藏着一两个高手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