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白天，我查看了一下学校那边的订单有不少，再加上洛璃一个暑假在家里都挺无聊的，于是便带着洛璃一起去了学校玩。结果因为学校里要发的包裹有点多，我估摸着如果洛璃陪着我忙活到最后肯定是来不及做饭了，于是就提前打发洛璃自己先坐车回去。
  反正现在洛璃也已经是个全能的居家小能手了，即使我有时候回家晚了，洛璃也能一个人解决做晚饭的问题。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是因为环境所迫，不得不练出来的。不过洛璃这个家里的小公主在我和虫秋刻意的教导锻炼下，比起他们也是毫不逊色。
  我把忙活一天包装好的快递扔进塑料筐中，拖到门口交给了前来收件的收件员后，自己匆匆打车去了车站，辗转几趟后终于到了家里。
  “我回来了！”当我推开门进入屋子里，却并没有洛璃以前那甜甜的招呼声，除了厨房那边传来的些许声音外，显得有些空寂。
  电视是关闭的，洛璃的作业好像只做了一半，摊开在桌子上也没有收拾。她最喜欢的那只粉红色的铅笔滚落在桌脚，孤零零的像是被遗弃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我上前把那只铅笔捡回来放在桌子上，眼神也在洛璃的作业本上扫了一眼。她的作业还没做完，数学算式才写到一半就没有再写下去了。
  语文作业虽然没有摊开，但是按照洛璃暑假每天在家都会做一定量作业的乖巧表现来看，今天作业还没完成就丢下作业去做饭一定是有什么缘故。
  “也许是今天作业太难或者回家太晚，害怕耽误做饭吧。”我这么想着，于是便打算先把书包放回到屋里。然而等我一打开房间门，却发现洛璃背对着我坐在床的另一侧。
  洛璃在房间里，那么是虫秋在厨房做饭？我不由惊讶了一把，虫秋那情况吸不得油烟，怎么能让她在厨房做饭呢？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洛璃扭过头来，轻轻地说道：“哥哥，你回来了。”
  “嗯。”我的语气中带着点责怪：“小丫头，你怎么能让你秋秋姐去下厨呢？她现在肚子里有宝宝，很多事情是不能让她做的你知道吗？万一油烟吸进去了，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发育，该怎么办呀。”
  “哥哥……”洛璃呆呆的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会从我口中听到这些话。
  她犹豫了一会儿，眼神有些躲闪地低下了头，问道：“哥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看到洛璃与往常不一样的失落眼神，我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了。虫秋肚子里有宝宝，不应该下厨房，难道洛璃这个才是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就应该下厨房了吗？
  让别人休息，自己去做饭是一种对他人的关怀和体谅，但并不是天经地义的。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洛璃脸上的泪痕，不知道是已经哭过很久还是在我进房间前刚刚擦去，不由有些惊讶地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
  洛璃不说话。
  “对不起，是哥哥刚才的话让你伤心了吗？”即使知道在我回家之前洛璃就已经哭过，但是我还是赶紧向着洛璃道歉，后悔自己嘴巴一时之快，居然无意间又伤到了洛璃。
  “哥哥，那个小宝宝……真的非常重要吗？”洛璃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
  难道洛璃是因为小宝宝的事情才哭的？可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洛璃和虫秋肚子里的小宝宝会有什么直接性的关联，能让洛璃连作业都不做，直接跑回房间里哭。
  “小宝宝当然非常重要。”我哄着洛璃说：“不过你对哥哥来说也一样是非常重要的呀。”
  “……”
  “怎么了？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吗？”我坐在洛璃边上，一边抚摸着洛璃的小脑袋，一边安慰道：“小宝宝是哥哥最亲的亲人，你也是哥哥最亲的亲人呀。我们大家相互关心、相互疼爱，这样不好吗？”
  洛璃低着头，始终没有给我回答。
  于是我便知道了，洛璃现在肯定是因为虫秋肚子里的小宝宝而吃醋了。
  “小丫头，你和一个小宝宝吃什么醋呀。”我一边笑着一边安慰洛璃：“当初不是你非常想要一个小妹妹吗？而且小宝宝的名字还是由你来取呢，以后让她跟着你玩、跟着你长大，你要保护她、关心她、帮助她。现在小宝宝还没出生呢，你怎么就和她生起气来啦？”
  洛璃委屈地说道：“哥哥，我感觉没有人爱我了。”
  “怎么会没有人爱你呢。”我赶紧劝慰道：“哥哥和秋秋姐都一直很爱你啊，你是我们家里的小公主，而且是个勤快的小公主。无论是做饭、扫地还是其他的事情，你都做的很好。哥哥肯定班里的其他小朋友肯定都比不过你。”
  “至于你秋秋姐肚子里的小宝宝，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妹妹了，你先在有多疼爱她，她以后就会多关心你呀，是不是？你可是她唯一的姐姐呢。你想想，你和你秋秋姐关系这么好，所以等到以后，你和小妹妹的关系一定也非常好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戳到了洛璃的什么痛处，她原本失落的眼神更是蒙上了一层伤心，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秋秋姐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低下头去看洛璃的脸，发现此时她清秀的小脸蛋上居然又挂上了两行眼泪，这让我不由大吃一惊。按理说就洛璃和虫秋这关系，怎么也不应该会闹成这个样子才是，难道在我没回来之前，她们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
  我不敢多想，赶紧追问道：“怎么了，小丫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洛璃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呜咽着说道：“我怎么会和秋秋姐吵架啊！她肚子里有小宝宝，我又不敢和秋秋姐吵架。”
  “那是……”
  没等我追问下去，洛璃居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哗啦啦地放声哭了起来，悲怆的哭声里夹杂着委屈，仿佛是要把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似的。
  洛璃的表现把我吓了一跳。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洛璃明明还是蹦蹦跳跳的和我笑着打招呼说再见，怎么才一个多小时过去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更何况，和虫秋认识到住在我们家这一段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洛璃和虫秋有闹过矛盾，洛璃把虫秋当做是知心大姐姐，虫秋也总是把洛璃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照顾。
  可看到洛璃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和虫秋有了矛盾，而且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次的矛盾和虫秋肚子里的小宝宝有关系。
  难道是洛璃觉得虫秋有小宝宝以后改变了原本温柔静雅的性格，让她不太适应？还是觉得因为虫秋要照顾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而我又要照顾虫秋所以忽视了她的关心？
  也许这段时间确实是这样，大二的我每个学期的课程都在增多，难度也渐渐加大。相比于学校各种复杂、难理解的作业来说，家里的事情同样让我感到头疼。
  别看虫秋平时身体状况挺好，皮肤白皙柔嫩有弹性，头发乌黑顺滑，但是这大多要归功于她的规律生活和自己坚持锻炼。可是自从肚子里有小宝宝之后，虫秋就没法每天都锻炼了，生活也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
  一段时间内，她白天被孕吐弄得一点食欲都没有，晚上又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整个人很明显地就憔悴了许多，精神也不是很好。要不是我和洛璃都鼓励她一定要保持一个好心情，这样宝宝才能健康地成长，估计虫秋都快轻微抑郁了。
  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做母亲过程的艰辛和伟大，在这段时间里，我和洛璃两个人也都是不遗余力地照顾着虫秋，希望虫秋能改善心情，安全平稳地把宝宝生下来。
  在这一过程中，会做饭、会打扫卫生的洛璃就成了家里的小管家，不仅负责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的浇水裁剪，在负责屋子里包括洗衣服、晒衣服、扫地拖地等各种大小事物。
  说实话，洛璃的表现真的很好，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反而像是家里的小顶梁柱，不用我和虫秋吩咐，很主动地就把一切需要干的活都干了，把原本勤快刻苦的虫秋硬是照顾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黄花闺女。
  可能也正是因为洛璃做得太好了，完全都不用我吩咐和嘱托，所以洛璃这个勤快的孩子便成为了一个默默奉献的存在。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屋子从来都不知道是谁在打扫，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好像也不需要我去关心照顾。每天的生活似乎就是回学校发发快递、在家刷刷电视剧。
  家务有人做，饭也不用我自己烧。这样稳定又舒适的生活，一旦陶醉其中，很快便适应了不再想着改变。
  可我早该想到的，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洛璃这个居家小能手承担了所有的重任。她脸上表现出来的是自己能做所有家务的自豪笑容，可是内心却是不是更希望我多夸夸她，多帮帮她呢？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不由有些懊悔。洛璃和虫秋、虫秋肚子里的小宝宝都是一样需要照顾的人，我怎么能因为忙于照顾虫秋就忘了关心洛璃呢。
  洛璃她现在一定觉得很失落吧？我看着洛璃带泪的脸庞，自责不已。只好伸出手去摸洛璃的小脑袋，轻轻地安抚她不要伤心。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了。
  穿着围裙的虫秋出现在了门口，轻声说道：“晚饭已经烧好了，出来吃饭吧。”
  我回身看了一眼挺着肚子的虫秋，满脸愧色地说道：“对不起，以后这种事我来做就行了。”
  虫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不是经常下厨。”她看到洛璃正坐在床上生气，走到她面前，有些心疼地说道：“对不起小璃，怎么还在哭呢？是姐姐不好，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洛璃没有理她，反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这下我可被她们两个弄晕了，明明虫秋也过来道歉了，洛璃怎么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呢？总不会是刚才吵了一架，让洛璃现在心有余悸吧？
  看到洛璃的泪水像雨滴一样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虫秋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愧色。
  我怕洛璃把嗓子哭沙哑了，于是赶紧劝慰道：“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好，以后哥哥多关心你好不好？明天哥哥就带你去外面买好吃的，买很多很多好不好？”
  洛璃仍是没有回应我，只是一个劲地哭：“不要不要！我不要秋秋姐，秋秋姐一点都不好！”
  洛璃的话让我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下来，一个是怀了我孩子的妻子，一个是之前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两个我最爱的人在我面前闹成这个样子，我到底该怎么处理她们之间的事？
  虫秋仿佛是看出了我内心的痛苦，轻轻把我拉出了房间。
  洛璃的哭声还在房间里飘荡着，没有我们两个大人在她的面前，洛璃仿佛找回了一个小孩子柔弱无助的感觉，再也没又顾虑地放声大哭。
  “呜呜——”
  “呜呜——”
  好久没有看见过洛璃哭地这么凶的我即使是站在房间门口也仍是止不住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脏，仿佛里面有一只蹦跳的小鹿，在不断冲撞着。
  “没事了，不用太担心，哭一会儿就好了。”我关上门，看着满脸倦容的虫秋，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房间的柜子上有两个小璃放着的玻璃瓶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知道。”
  虫秋说的一定就是那天洛璃带着我在小区公园树下那片土地里挖出来的两个玻璃瓶了。那是洛璃和她妈妈一起埋的两个瓶子，也是她和妈妈为数不多的宝贵回忆。
  洛璃对这两个瓶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连我这个最亲近的哥哥都不让看，别提有多爱护了。
  可是虫秋怎么说起这个来了？难道虫秋趁洛璃不在的时候偷偷看了里面的内容，又被洛璃发现了？
  注意到我疑惑的目光，虫秋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后悔地说道：“今天我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把两个玻璃瓶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