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在后头瞧见碧瑶小小的一个，背着身子对着身后的嘲笑，看不见她想些什么。
  半柱香转眼便要点完了，碧瑶才迟迟抬了笔，身子挡了众人视线，不知写了何字。
  锣响笔落……
  “上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摊主将那盏灯笼转至总人面前，“答曰，猜。”
  “下联——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却是妙文。”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瞧着转来的那面灯笼，“答曰，谜。”
  一句落定，场面不禁静下几分。
  “妙哉，妙哉。”一人打破了这沉静，赞不绝口。
  ‘文’字妙写便是‘之’，此题确实奇妙。
  “才子配佳人，彩头便归两位所得。”摊主笑着送上美玉与好酒，碧瑶接过转手赠了玉簪。
  “多谢小姐。”
  那女子却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公子妙才，此物应属公子。”
  女子不待碧瑶再说什么，已行了礼踏风离去。
  只余裙角微扬。
  碧瑶怀里抱着酒坛，手里拿着包着娟布的玉簪，跑回和尚身前。
  和尚正盯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不知想什么发着呆。
  “和尚，看什么呢？”碧瑶踮起脚尖，凑到他眼前。
  寂空收回目光，摇头浅笑，“那处方才漂过两只河灯，瞧着有趣。”
  她倒只是随口打趣，并不在意和尚答了什么。
  “和尚，这簪子瞧着不错，送你了。”碧瑶将那玉簪塞进他怀里，人家一副不肯接的样子，她轻笑，“和尚，我瞧着前头你的银子花了不少，这便当回礼了。”
  那玉簪没放稳从袖间滑落，寂空忙伸手去接，才没落地碎了。
  寂空在手上仔细摩挲着玉簪的细纹，终是将其塞进了袖中。
  碧瑶回头看了眼，街已走到了尽头，天色也不早了。“和尚，难得出来一趟，我们点了河灯再回去吧。”
  她不知何处弄了两盏河灯来，拉着寂空就往河边去。
  上游顺流而下数十只浅色莲花河灯，姑娘们轻阖双目合掌襟前，似在低念什么。
  碧瑶轻扯了扯寂空的衣角，悄悄指了指那些姑娘，“和尚，她们这是何意？”
  “阿弥陀佛，”寂空亦合了掌低念，“放河灯是为了纪念亡者，她们许是有所牵挂。”
  碧瑶摇了摇头。
  逝者如厮，不可追忆。早脱了这肉体凡胎，才少受些人间苦楚。
  这是她活了四千年瞧清的凡间百态，唯一不明白的，人为何贪恋这俗事红尘？
  河面波光粼粼，微风卷起一阵馨香。
  “我瞧着这满河花灯烟色艳涟，可惜了……”碧瑶手中折扇轻摇。
  “传言，十五月夜，百鬼夜行，唯那盏河中亮灯能指明归家之路。也只有这最艳涟的色彩，才能带回故人相思之念。”寂空瞧着碧瑶放走的那两盏河灯在水面打了几个旋，往着城外漂去。
  今日走的多了，碧瑶有些累了，索性找了处干净的滑石弯腰坐下。
  顺手拍了拍身侧，“和尚可有思念之人？”
  “寂空乃出尘之人，怎能贪些妄念？”寂空阖目答道。
  她双手撑着下巴，脚尖轻点水面，“可我觉着是人便该有些牵挂，那样才不用担心，哪日我睁眼便瞧见登仙的和尚。”
  “小姐过誉。”羽化升仙，乃佛家得道高僧之机缘。
  “放心，和尚你要是要飞升了，我定找根麻绳将你绑在我身上，也去天上瞧瞧。”碧瑶笑着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身侧一阵衣裳摩挲声响，寂空在碧瑶旁席地而坐。她回头看着他俊容扬笑，“幸亏我今日作男子打扮，不然非得被那些姑娘撕了不可。”
  她说着余光瞧着周围几个不时飘来目光的姑娘，笑得更是开怀。
  也幸好她颜色不错，没碍着姑娘们的眼。
  “和尚，我记着一诗，倒是合着美景。”
  太液澄波镜面平，无边佳景此宵生。
  满湖星斗涵秋冷，万朵金莲彻夜明。
  逐浪惊鸥光影眩，随风贴苇往来轻。
  泛舟何用烧银烛，上下花房映月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