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笑出声：“你想要见面礼？可以呀，你过来，我再如之前一般，助你修行路上更进一步。”
  “谁要这个了！”铃娘羞恼地盯着他，“我想，我想……”
  她抿了抿嘴，通透的眼睛里染上了倔强：“我不想再修行以前的功法了。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妖怪挑了挑眉：“怎么？”
  铃娘收敛了之前半是嬉闹半是恶作剧的神情，她变得极为认真：“他们都说我适合修习这个，蛊惑人心，恣情肆意，直到看破了悟。他们说我甚至比姐姐还要适合些。但我不喜欢这条路。我看了太多族中姐妹走歪了路子的，伤人伤己，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
  “而如今……如今……”铃娘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亲眼看见了姐姐的疯狂，我与她魂魄纠缠了整整一十二年，我几乎是亲自感受了一遍，她是怎样一点点走到后来那般疯狂的地步的。”
  “我不要再像她一样了。”
  铃娘站在那里，肩膀瘦削，脊骨挺直，收敛了刻意调笑的脸上再不见妩媚，于是那骨子里的清冷与固执便浮了上来，像一根细瘦的竹。
  妖怪也敛去了玩笑的神情，似乎认真起来，他说道：
  “那你就换个功法好了，狐族又不是只有这一部功法。”
  铃娘几乎要被他轻而易举的解决方案给噎死，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连眨了好几下，才继续说道：“别的功法，都走不到超脱轮回。只有这一部可以，所以大家才都修习这一部。”
  妖怪闻言皱起眉来，这次他是真的认真了起来：“怎么会？狐族传承已久，聚族而居，并非没有根源的散妖。何至于功法如此稀缺？就算曾经失落过传承，但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竟未曾寻找到新的功法不成？”
  铃娘眨了眨眼，显得有些茫然。她并不知晓这些。
  “哪怕没有寻到新的功法，这许多年，也足以将其余功法推演出来了。这是传承大事，窈娘怎么会任由狐族功法稀缺？”妖怪沉吟片刻，说道，“你回去后问问她，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帮忙。”
  铃娘眨了眨眼睛，问道：“还有呢？”
  妖怪也学她眨了眨眼：“可惜，我了解的功法都不太适合狐，这怎么办呢？”
  铃娘被他学得直想瞪他，忍了半天的气，才道：“我并不是向你讨功法，我只是……”铃娘的眼神有些茫然，“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走的，不是那样的路，但我不知道……”
  “那就去找自己的路。最初的修行者也没有功法，他们观察万物，自我拷问，思考一切行为、一切存在的意义，然后他们了悟，他们超脱。”
  铃娘怔怔地看着妖怪，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有前路，就自己走出一条路，何必一定要跟着前人的步伐？
  “你懂了吗？”妖怪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铃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妖怪严肃道：“很好，我送你出城，去找你自己的路吧。”
  说罢，他手掌一退，待铃娘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外。
  她环顾四周，突然蹭的一下红了脸，那是给气的。
  什么去寻找自己的路？！
  说了半天和没说一样，不想指点她就算了，那么厉害的大妖，都跟青窈祖师是一辈的了，还忽悠人呢！
  铃娘咬了咬牙，一转身，向族中据地飞去。
  ……
  医馆里，游方常正在整理药材，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夫那般。
  妖怪迈着愉悦的步子走进，游方常连头都没抬，问道：
  “玩的开心？”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狐狸。”妖怪哼笑了一声，也许是对不知深浅的游方常和妖怪有所畏惧，铃娘一直都乖巧得过分，就连最后的小小伎俩，都幼稚得像个孩子。
  “你有适合狐妖修行的功法吗？”妖怪问道。
  “我未曾收集过。”游方常挑起眉，“怎么？忽悠完人家又良心不安了？”
  妖怪嘘了一声，懒得争辩，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游方常抬头望了望秀木峰的方向。
  那里终年云雾缭绕，只能看见一小段峭拔的峰顶。但那峰顶突出云层，而峰顶的正上空，永远都是一片无云的晴空。
  任云海涛涛风雨霹雳，秀木峰自巍峨挺立，数千年不曾一变。
  但秀木峰的峰顶是没有人的。
  没有人能在峰顶居住哪怕一日一夜。
  因为那里，有着永不止息的锋锐之气。不只是普通人，就连修行者都未必能在峰顶坚持多久。
  聚集成门派的秀木峰剑客，也只是在山腰之上开辟的居住之地。
  秀木峰……不知何时才能展露出它真正的风采。
  游方常收回了目光。
  “就快了。”他答道，“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去帮我把这些药磨了。配好后送到城西的柳家。”
  妖怪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瞥了秀木峰一眼，转身回去磨药了。
  ……
  秀木峰中。
  方愈已整整三日未曾踏出过自己的院落。
  这没什么稀奇的，在此之前的三年中，他也是能少出去就少出去。
  而今日，是怀奇正出关的日子。
  方愈自然是要出来迎接的，顺便准备私下向师父说明情况，求取秀林芝，救杜怀一命。
  但没走出多远，方愈就暗自皱起了眉。
  今日的秀木峰比往日更热闹些。这很正常，虽然怀奇正没有要求，但他是秀木峰的峰主，大部分弟子还是会来迎接。
  不对的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隐晦、好奇，以及鄙薄。
  这样的眼神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但没有一次，是像今日这般躁动。
  就仿佛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方愈扫视了一圈，暂时不打算理会这件事。
  他准备在解决杜怀的问题后，再来将自三年前开始，一路纠缠至今的问题好好地解决一番。
  如今虞慕情已经和赵蕴川相好，他已脱出这个名为虞慕情的怪圈，再不想受她半点牵扯影响。
  但就在方愈走到诸弟子汇集之处时，却被郑烨拦住了。
  他眼睛发红，面孔紧绷，显出极大的不悦来。
  方愈停住脚步，皱着眉看他。
  郑烨抬起下巴，以一种极讥嘲地语气说道：“大师兄，你如今连剑都不敢拔出来，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