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秋实眉头一挑，语气终于开始认真起来：“我解决不了？莫非……你当真遇到了制造一切案件的那个幕后黑手？！”
  事实上，他早就隐隐有些预料到了。能够让这位以沉稳老辣著称的老院长惊慌失措，改变多年的科学发展思想去接纳鬼神之说，恐怕没有比他亲身经历过更具有说服力的了。
  以前跟他一块儿喝酒，自己有时讲起一两件无从下手的悬案，那种离奇、无解、只让人只感到无力的作案手法总让赵秋实下意识联想到鬼神之流，而每每此时得到的，总是来自这位老朋友‘善意’的嘲笑：
  你一个警察不想着专心破案，竟会去信奉这些子虚乌有的玩意儿？
  如今看来……
  果不其然，院长渐渐收敛了恐惧的神色，郑重地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我的确是遇到了你无法对付的东西，不过它究竟是不是幕后真凶，我又哪敢随意下定论！”
  蓝冰听得仔细，见他说得惶然，接过话开口询问：“那院长您究竟遭遇了什么？”
  怕院长因畏生怯，她立即又作了补充：“在我们正式开始处理这起事件后，掌握的信息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之后的行动也会少走很多弯路，所以院长，还希望您能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院长闻言，不禁多看了这个漂亮的小妮子一眼，见她满脸真诚，也咬咬牙准备豁出去了。
  “事情是这样……昨天晚上，在窗口那里，我亲眼看见了那个女人。”
  “女人？”
  “对！那个女人，那个一个月前就已经投河自尽的女人！”
  院长说到这儿，本已恢复血色的脸又有些苍白起来，胸口剧烈跳动着，不知又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好个胆小的老头……”
  张旭离院长最近，一看他五次三番被吓到的模样，着实无奈。好半天过去看他还没有消停的意思，只好叹息一声，一手搭在杨院长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帮他顺了口气，嘴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杨院，有我们在这儿没东西能伤害到你，别着急您慢慢说……慢慢说……”
  别说这一拍还真起了作用，杨修院长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心跳也不那么剧烈了。他摆摆手，深呼吸一口，扭过头朝张旭投来一份感激的目光，张旭微微一笑，礼貌地点点头，心里却别扭得要命：
  好个猥琐的老头儿，胆小不说，耗费大爷法力给你壮胆也不提，问题你拿这幽怨的小眼神看哥们儿是咋回事儿？
  杨修自是不知道张旭在想些什么，他端起面前快要见底的茶杯喝了口，颤颤巍巍的放下杯子开口了：“真不好意思各位，我的确是给那女人吓坏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医院发生恶性案件以来，作为院长，我一方面要堵住舆论，一方面又要妥善处理死者家属方面的各种社会问题，警局也跑了无数遍，为的就是早日破案，早日解决这些遗留问题，还我仁爱医院个公道……只可惜警局一直拿不出说法，家属又不停来闹；你们不懂，那几天我才真感受到什么叫做焦头烂额啊……”
  院长说着揉了揉太阳穴，一副憔悴的模样，颇有些让人难受。众人没有说话，表示理解。院长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了池白几人一眼，又道：
  “其实在这之前，哪怕再是一筹莫展，我也从来没想过会是什么妖魔鬼怪扰乱人间的。直到昨晚，我一个人来到两人跳楼的窗口，我想静静，我太累了。”
  “院里很多医生护士辞职，病房很多病人要求转院，后来的也不愿上这儿来看病，仅剩的几个院里职工也被折磨得心神不宁，一个个都快神经衰弱了……我心里堵得慌，想想突然就觉得，如果事件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倒不如也从这跳下去算了！”
  “……我发誓……之前绝对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就是那种突然出现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怪就怪在，这个念头一出现，我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了……那个瞬间脑袋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我清醒过来时，那扇坚固的外翻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我给强行推开了，两边的金属支架全部断裂！而我……半个身体都已经爬出去了——”
  听院长说到这儿，张旭眉头皱了皱，乱人心志，诱人自杀——常见的鬼术，看来确有鬼怪谋害院长无疑。
  赵秋实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就是这时赶到的，我果然没猜错，你当时的确没有自杀想法吧？”
  不料院长却摇了摇头，缓缓道着：“其实，这时你们还没出现。”
  “嗯？”
  赵秋实惊了下，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当时我回过神来，确实给吓坏了。不过好在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所以，我赶紧撑着窗户边缘又缩了回来。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已经吓得手脚发软了，坐在墙角缓了好久才能站起来。可就在我恢复一点力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刚抬起头我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她、她就那样在我面前站着……”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已经投河自尽的女人？”赵秋实惊道。
  “没错，就是她！我不会看错的，她说是我们害了她，所以她要拉着医院里所有人陪葬！”
  杨院长脸色涨得通红，语气却是坚定无匹。
  “一个月前投河自尽，确认死亡的女人，出现在医院扬言要报仇……”
  赵秋实摩挲着下巴唏嘘的胡渣，额上几道皱纹陷了下去，思考片刻后问道：“老杨你确定没有看错？还有……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和你们医院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习惯性地列举几个问题，以便把事件缩小到可查范围内。
  “千真万确！”
  杨院长见赵秋实问起，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一下子来了劲：“我不会记错的，我确信她就是那个自杀的女人！她之前在医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期间曾一直陪着她车祸中受伤的丈夫。”
  赵秋实点点头：“具体说说。”
  杨院长干咳一声，整理了会儿思绪，开始慢慢讲述起来。
  原来，那女人在投河自尽前，曾是这医院的一位病属。他丈夫遭遇车祸，身上多处骨折，在医院躺了不到十天，肺部擦伤感染持续不消，颈椎骨折，情况恶化必须要在两天内进行手术。
  然而，夫妻俩进城打工以卖菜维生，条件困难，根本负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用。前期治疗和观察就已经让他们花光了大半积蓄，哪还有钱做手术？
  可惜医院不是善堂，没钱？就是你痛死在旁边怕也无人问津！
  结果可想而知，她丈夫由于无法承担治疗费用，“保守治疗”三天就一命呜呼，死时还大睁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不瞑目！
  而那女人，在这两天几乎哭瞎了双眼，在病房和值班室哭闹了两天，哀求医生先做手术，自己尽快凑齐手术费用，但没有一个人理她，就算同病房的病人家属也早就受不了她了，不知向医院举报了多少次……而这一切，终于在她亲眼见到丈夫痛苦而死的表情后归于平静。
  之后就是例行公事，病人确认死亡，还在读高中的女儿来到医院哭晕了过去，这一次，女人却再也没流下一滴眼泪。故事似乎到这里就应该完结，如果不是两天后就传来有人投河自杀的噩耗的话……
  之后发生的事，几乎就可以理解了。
  院长颤抖着嘴唇讲完这个悲凉的故事，众人随之沉默了下来。池白三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他们没有指责院长见死不救，也没有指责那女人妄自轻生，终成恶鬼回来报复。只是再看向院长的眼光，多了一丝罪有应得的意味。
  赵秋实轻叹一声，嘴唇动了动，却是好久才发出声音：“所以，你认为是那个自杀的女人，变成了鬼魂回来找你们报仇？并且已经成功取走两条无辜的人命？”
  “不是认为，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院长吼道。
  “那……”赵秋实眉头一皱，“之前自杀的……我是说被那女人的鬼魂杀害的两人，和那女人有什么关系？她不是要报仇吗？既然如此她杀无辜的人干嘛？”
  杨院长眼神有些惧怕起来：“因为她是疯子，完完全全的疯子！第一个受害者，不过是和她同病房的病人，他家属因为受不了这女人胡搅蛮缠，向医院举报过几次；而小张，她只是个护士啊！她不过是负责管理这病房的护士，有什么错？凭什么要遭受这种罪孽啊！”
  院长说完，早已老泪纵横，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
  一旁的汤臣听起院长又提起护士小张，拳头紧了又松，眼中满是无法掩盖的愤怒，只是一直没有发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