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怎么了？不舒服？”
  池白见吴娇娇脸色大变，赶紧开口问道。
  “啊？我没事儿！”
  听到池白声音，她连忙深呼吸几口，压抑下心头的恐惧。右手顺势抚了抚剧烈颤动的胸口，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池白惊异的目光，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在这之前，吴娇娇还是一个阳光明媚、积极向上的新世纪有为女青年，直到半月前一个晚上。
  由于要值夜班，她差不多十二点才从办公室离开。那个点儿学校里已经特别安静了，一路走来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高跟鞋触碰地面的“哒哒”声，颇有几分骇人。
  本想着快些离开，相安无事，未料到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就在经过学校明日湖路段时，周围路灯突然一下子全黑了，自己还未惊叫出声，忽地没由来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吐，不过好在没多久便恢复如初，自己虽有些被吓到，也没当多大回事，便匆匆离开学校，回到校外的公寓了。
  可回到自租公寓还未开门，房里便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声，吴娇娇吓到了，慌忙打开门却见自己养了一年多的小狗“兰博”竟然上窜下跳，朝自己呲牙咧嘴，狂吠不止！
  这狗狗平日性情温和，乖巧懂事，还从未这番暴躁过。吴娇娇刚想上前抱住它安抚一番，兰博却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几声，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夹着尾巴跑到了小笼子里缩着头，惊恐地看着主人。
  自己累了一天，心力交瘁，也顾不上许多，叹息一声便洗澡睡觉了。刚睡下便进去梦境，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眼前一大片烟火弥漫，周围聚集了一大堆群众指指点点；
  三三两两的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一位老警察皱着眉头拍下现场证录，叹息一声。两个年轻的小警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戴起手套收拾起残肢断臂。警灯红蓝暴闪间，吴娇娇只听得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好可怜的孩子，要是之前就有人救她，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谁说不是呢？人心难测啊，一辆车就算了，好几辆啊，这……唉。”
  “哎大婶儿，这究竟怎么回事？”一位年轻小伙问道。
  “你不知道，真的太惨了。”
  大婶儿回过头打量小伙儿一眼，摇摇头，眼中泪光闪烁，“这孩子淘气跑到马路中间，被车刮倒了，天杀的司机一脚油门跑了。本来问题还不严重的，可这满大街的，也没个人上前看望一下，后来的车不知情，刹不住车愣是撞了她好几次，这孩子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活不了啊。”
  “造孽啊～”
  又是一位大妈接过话头：“过了好久她妈妈才找到她，也没看看路况就尖叫着冲上前来，刚好一辆货车经过，这……唉，母女俩…连个全尸都没有！”
  “啧啧。”
  “这些人也太没良心了，要是刚出事儿就有人制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位大妈说完，掉下了两滴眼泪，声音也哽咽起来。小伙儿吓坏了，道着：“这也太可怜了，不过大妈，我看您倆也是刚到吧？可不能传谣啊，这儿路况这么复杂，没看见前因后果的事儿可不能瞎说，要负责任的。”
  “谁说我们没看见？”
  大妈见小伙儿质疑，声音尖利起来：“信谣传谣，犯法的事儿，我们能干？从一开始我们就看见了，那孩子被两辆车撞了，还能动弹呢，都怪这社会人心太冷，不然这孩子说不准有救，活生生一条人命啊，没人上前帮忙也没人报警……还有她妈妈，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大妈说完，仿佛又再次看到了之前那惨痛的事实，轻声抽泣起来。
  小伙儿呆住了，哑口无言。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警察默默的维持着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看到近在咫尺的吴娇娇。她站在警戒线外，目睹了惨不忍睹的现场，听闻了热心大妈教科书般的讲解，心中情绪天翻地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仿若透明一般，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她上前两步，径直从人群之中穿过，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如同空气。看着小女孩和她妈妈的尸体，心中竟意外地平静了。
  可怜的母女俩，愿天堂没有车祸，没有冰冷的人心。
  正祝祷间，却猛然见到小女孩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手捂着残破的肚皮蹒跚着走到自己面前，背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张着满口是血的小嘴问道：
  “姐姐，我好可怜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救我？”
  小女孩嘴角还流着鲜血，说着抬起手臂朝周围指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吴娇娇身上，突然鲜血满布的眼球开始激凸，恶狠狠地盯着吴娇娇，声音尖利起来：
  “还有你，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可以不用死的！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声音穿透耳膜，震得吴娇娇浑身颤抖，周围人群却置若未闻，仍旧品头论足，议论纷纷。吴娇娇美目圆睁，脸色煞白，一手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她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此刻听到小女孩质问，终于忍受不住，颤抖了好久的嘴唇逐渐张大，终究化为了一声凄厉地尖叫：
  “啊～！”
  耳边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此刻她只能用最大的力气，尖叫着来发泄着心中无休止的恐惧！
  下一刻，猛然惊起，一切都消失了，吴娇娇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衣衫，原来噩梦一场。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小狗兰博在门角缩着头，惊恐地看着主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摸索好半天才打开台灯，只觉浑身颤抖不止，小女孩被车撞到变形的脸仍然在眼前浮现，那尖利地质问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警灯闪烁的绚丽光芒似乎还很刺眼，只记得那梦中最后的场景是一抹黑气直冲云霄……
  在这之后的每个夜晚，都会有一个噩梦伴随入眠，各种惨案现场，枪决、医院、车祸、火灾、杀人……各种各样的噩梦接踵而至，持续半月之久。
  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愤恨、不甘、恐惧深深支配着自己的神经；而留下的，除了噩梦中最后一抹暴起冲天的黑气之外，就只有每晚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了。
  期间，吴娇娇身体每况愈下，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白天还好一点，只是精神恍惚。而天一黑，便是开启了惊魂之夜，有时甚至会看到鬼影闪烁，听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她不敢走夜路，不敢关灯睡，甚至不敢一个人睡。
  有次叫来闺蜜陪着，仍然没有丝毫作用，噩梦惊醒，闺蜜也被吓了半死，从此再不敢和她睡了。这种状况，直到池白和蓝冰出现才终于消失不见。快要精神失常的吴娇娇，也总算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
  ————
  故事讲完，池白张大嘴巴，听完娇娇老师的讲述，心中掀起巨浪，一时却是哑口无言了。本就是邪物的怨灵，原来就是这么来的么？
  太可怕了。
  早就听蓝冰她们的讲过，怨灵就是由怨气凝结而成，却从未有过这般感同身受。
  无数的怨气，无数的惨案，无数的家破人亡，无数的妻离子散，这、就是所谓“怨灵”的由来？那么多的悲剧，堪堪酝酿出了那个可笑的只知食人阳气的怨灵么？
  自己的确可以站在黑暗的对立面，以光明的名义，挥舞着正义之剑斩灭那只害人的怨灵，可是，人世间的罪恶，要由谁来斩灭？
  听完娇娇老师的讲述，池白明白，如果不是人情冷暖，人心魔障丛生，好多悲剧甚至根本不可能发生，又怎会让自己遇见那可恶又可怜的怨灵？
  两人都沉默了，池白闭上眼，回味着曾经在体内差点毁灭自己的滔天怨气。
  他知道，形成怨灵需要大量的怨气，而这些东西，全部来自于人类最赤裸裸的怨念，并且要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成型。那么，人类世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罪恶在发生，为怨灵成型提供基础？此时此刻，又有多少成型的怨灵在人间吸食阳气，仍在继续作恶？
  吴娇娇好久才恢复平静，看着池白有些痛苦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了：
  “池白，我的经历就是这样。现在能告诉老师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吗？直觉告诉我，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
  吴娇娇停顿了几秒，复杂地看着池白，好一会儿方才继续开口：“甚至我觉得，在这件事上，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很有可能救了老师一命。”
  不得不说，女生的第六感，强到惊人。
  池白沉默了好久，脸上神情不断变换，终究恢复了平静，慢慢睁开双眼，清亮的眸子里竟悄悄闪过一抹晶莹的淡紫色光芒，缓缓开了口：
  “老师，首先我想问问，对于鬼神之说，您究竟是怎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