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种问天天不应，问地地无声的凄哀。
  她在这几天突然有一种感觉，有一伙人像影子一样地跟着自己，就在自己身边，但她却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
  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欧阳医生？她经常听父亲说：“欧阳医生，谦和乐于助人，这是他最信任的知交。”她了解父亲的为人，爱屋及乌，欧阳医生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绝不会与日本人有任何瓜葛的。
  她的内心阵阵揪痛，难道又是我，这个不明身份的人，连累了欧阳医生。
  她自责痛心疾首，请求上苍能帮帮她，回答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趔趔趄趄地往茶馆赶去，茶馆的门敞开着，“不，怎么回事？”她摸着插在腰上的枪，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里面安静极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掌柜身中剧毒，现在也不知去向，连地上的一滩血迹也不见了，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她凭着直觉能确定这里每天都有人过来收拾，可是这人是谁？为什么掌柜会中毒他们却没有发现？现在她又去哪儿了？
  她想知道，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会失去理智。她蜷缩在茶馆的一把木头沙发上，她又冷又饿又困又累，疲倦地睡着了，梦中她在拼命奔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旦不再奔跑，猛兽就向她聚拢来，张开血喷大口。她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这痛苦只是暂时的，但她可以解脱恐惧和痛苦，像姐姐一样，去天堂过上幸福的日子。
  她在梦中挣扎着，呼叫着，这一觉睡得她全身酸痛，乏力至极。
  醒来时东方已经破晓，她听到有人在她的周围走来走去，声音很重，这人紧张焦虑，但她懒得睁开一下眼睛。她太累了。
  她又沉沉地睡着了。
  仁爱医院里今天人声嘈杂，那些病人像似着了魔似的要推开医院大门出去，他们撕扯着，啃嚼着大门的铁栏杆，嘴唇割破了，牙齿崩断了，还是不知疼痛地做着这件事。
  把守大门的日本士兵面无表情，一脸严肃中带着嫌弃，是的，那种看动物发情时的嫌弃。
  董颖慧一身日本军装，骑着三轮摩托车飞驰而来。
  她看到这情景用手指摸了摸鼻子，下令道：“水枪，扫射，让他们马上回到病房去。”
  三支高压水枪同时扫射，强大的水流把按在铁门边的病人硬生生地冲出三四米远的距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是要摔断骨头架子的样子，几十号病号摔在地上哀哀嚎叫着，可等高压水枪刚停下，这几十号病人又连滚带爬地冲向铁门，这让拿着高压水枪的士兵也吓得两腿发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不须停，继续扫射，我看他们的骨头有多硬。”董颖慧那张秀脸笑里藏刀，让人害怕。
  水枪不停地扫射着，那些病号倒下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又被击倒，这场面何等惨烈。
  “停，马上给我停。”欧阳御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董颖慧爹爹地说着，这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这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停手，颖慧，快叫他们停下，他们都已经迷失心智，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停手，我父亲会有办法的。”
  董颖慧也突然想到了姨夫，要是换了以前姨夫早出现了，今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瞧见，难道今天还没有来上班。那么表哥也才回家，还没有见到姨夫。
  她的心思缜密，很快想到了这些。她满脸堆笑地望着御剑，表哥我先送你回家，说着就跨上摩托车，准备发动引擎。
  “等等，我先进去看看。”颖慧眼疾手快拉住了欧阳御剑，“别忙了，姨夫今天不在医院。”这点她很笃定。
  不在医院，那父亲昨晚去哪儿了。他看看颖慧穿的军装，脸不露色。“颖慧，我进去，找找医生，给他们打一针镇定剂，好让这些病人安静下来。”
  董颖慧靠着摩托车看着御剑，若有所思。
  医生给这些已经闹得身心俱疲的病号打了镇定剂，把他们都送回了病房。
  董颖慧拉拉御剑的手臂，撒娇着说：“表哥，我有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走吗，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好吧。”
  御剑轻轻地拨开颖慧拉着衣袖的手指：“乖，等我这边忙好，就去找你。”大哥哥哄着小妹妹。
  颖慧乖巧地走向一间医生办公室，马上收敛了笑容，扭扭脖子竟然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声。
  “处理了这些病号，一个都不须留下。”她拨通电话下着命令。
  御剑正马不停蹄地为这些病号检查身体，他也纳闷这些病人是怎么了，变得精神涣散，失去人性，痛苦不堪。
  他和几个医生边检查边记录着生命体征。这时刘医生凑过来，“你想了解更多。跟我来。”
  他俩来到了一个储藏室，刘医生点燃一根烟，猛吸了几口，他说：“师傅肯定遇难了。”
  御剑激动地拉住了刘医生的领口，“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昨天，一个女的，我认识她，以前常来医院的，萧家二小姐。她和师傅说着什么？然后我看见师傅的神情恍惚，带着萧小姐走了，就没有回来过。”
  “和清然一起走的。”御剑有些意外。
  “你知道吗？萧家都是楔在我们地方的日本人，他们隐藏得太好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当他们是中国人。”刘医生补充道。
  “那这几天还发生了什么吗？这么多病人，还有这么多日本人？怎么回事啊？”御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你不要过问，当作没看见，对当作没看见。”
  御剑看着他的害怕的眼神，知道他曾经惊吓过度，而且还留下了后遗症，他又沉浸在那可怕的事情了。
  御剑发现他整个人在哆嗦，脸色越来越苍白，“骨头，骨头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