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金兽炉冉冉升起轻烟，皇帝一身明黄袍坐在位上，手上持着一卷奏折，紧锁着眉，一旁的黑衣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汇报。
  皇帝默默听着眼线前来的汇报，半晌沉默不语。
  “查。”皇帝头痛似的揉了揉撑头捏了捏太阳穴。
  “他们在外面遇上了刺客。”皇帝大转头埋怨的向一旁添香粉的皇后看去，“早知如此，朕就不该答应你让羽儿去学院。”
  皇后穿着寝衣，手上添粉的动作顿了顿，睫毛微颤，放下熏香，迈着莲步走到皇帝身边，替他揉着太阳穴。
  “皇上，收手吧。”皇后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目光空洞。
  无人知晓她有多爱这个男人，在每一次伤心欲绝中醒来，依旧还是冒着危险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即使是心裂开，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但她不能喊痛，这些苦楚，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人有欲望，所以会滋生罪恶。”皇上拉下皇后的手，皇后低眸敛去失神，安安静静的站在皇帝身边，静静聆听皇帝的话。
  “那皇上也是有过罪恶的人吗？”皇后轻声开口，皇帝幽幽地将视线落在皇后面若银盘的脸上，他轻轻拉过皇后的手，让皇后坐在他身上。
  夜是孤独的，人也是孤独的，孤独的人就只能找孤独的人互相依靠，即使皇上再爱季琳，可他也是人，有感情，有贪欲，也不会一生死死的守护，就算他想，也不会被允许。
  皇帝轻抚着皇后眉目清秀的脸庞，似在端详什么珍贵的宝物，若不是要就寝了，皇后卸了妆，他都要忘记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女人原本长什么样了。
  卸了妆后的皇后与她平日里浓妆艳抹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如果她在白日里是气场全开高贵优雅的牡丹，那她此时，就是一朵含苞待放，默默无闻的冰蓝花，小小的娇柔的，有一种小女人的清雅和妩媚。
  皇帝怜惜地用指腹滑过皇后皙白的脸，突然笑了：“也只有你这楚楚可怜的样才能迷的住那老家伙......”
  听到这，一些深远的记忆从皇后脑海深处被勾起，皇后眸中极快的闪过痛楚，然后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语。
  她怎能忘？那些屈辱、却又不得不从的历史。
  “真是搞不懂你，像朕这般污秽后宫，弑父夺母的罪人，也能让你死心塌地。”皇帝轻蔑的笑着，轻轻勾住皇后的下巴然后挑起，皇后被迫看着皇帝含笑的眼睛。
  “你还真是忠诚啊，端怡，还是——母妃？”
  皇后听到久违的名字，瞳孔骤然缩小，瞬间惊慌失措起来，偏过头不去看皇帝的嘲讽眼睛。
  “皇上又不清醒了，这只有陈氏，前朝怡美人，早就在敌国的大火中死了。”皇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紧紧按着狂跳不已的心脏，那是她最讳忌，最不想提起的一段风尘往事，是的，她曾是皇帝父亲的一个妃子，正值豆蔻的她有怎能甘心呆在一个能当她父亲的年龄的老男人身边？这时，当今皇帝接近了她，这个男人如同四月灿烂的阳光，给了她灰暗平淡的生命里增添了一丝光彩，于是她入魔的跟随了这个男人，乖乖的呆在老皇帝的身边，发疯的爱上了他，替他收集情报，巩固实力，毒害老皇帝，可在最后，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登上那至高荣耀的宝座时，就在她以为结束了她那违背人道的生活时，现实总会给她再次狠狠一击，曾经被他害过的皇兄竟私通外国，在他登基后的前一天，竟是生生的将他拉了下来，放了一把大火，从此前朝的皇子与前朝的怡美人都“死”在了亡国的大火中。
  “你说，这罪恶当不当滔天大罪？”皇帝凑近皇后的耳朵，充满危机。
  皇后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她转过身望着这个神色高深莫测的男人，这个男人很孤独，她知道，她想给他温暖，可他心中却只有季琳一人，好像除了季琳，也无人可给予他人世间最简单的温情，想到这，皇后的清亮的眸子突然红了起来，她附上身覆盖了皇帝的唇，随后，皇帝伸手运起灵气打掉了寝宫里的蜡烛，将皇后横抱起走到床边，随着床帘轻轻垂下，遮住一片春光旖旎，深夜，也悄然开始......
  ........
  马车行驶到了流云宫，应该是迷雾的作用，即使凰羽没有中毒但还是吸了些许，帝释天怎么叫她她都不醒，似乎陷入深深的睡眠，帝释天无奈，只好将凰羽横抱而起，送进寝宫。
  睡着的凰羽出奇的安静，像是另一个人，乖乖巧巧的，像可爱的小猫，小小的，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得柔美如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静静的在主人的脸上轻颤。醒着的时候是一个生人勿进的刺猬，而现在，她便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
  帝释天将凰羽放在床上，手肘撑着床沿垂眸凝视着凰羽，女孩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帝九凝不禁看得有些久，凰羽像是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帝释天忍不住伸手想要将她的眉头抚平，确实被凰羽一把抓住。
  帝释天疑惑的看向凰羽，以为她醒着，可看她越发急促不安的神情中才知晓她做噩梦了。
  “凰羽？凰羽？”帝释天轻声推搡着凰羽，可凰羽依旧默不作声，帝释天想要抽出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紧紧被女孩握着，不愿放开。本以为凰羽这是会说些什么，可凰羽却是一声不吭，紧咬牙关，只是死死拽着帝释天。
  看来他今晚是走不了了。
  帝释天无奈扶额，运起灵力给门外的娥眉传了个消息。
  茧，缚成蛹；蛹，破成蝶，蝶，会飞去，去它所想要去的地方，它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哪怕生命脆弱，短暂，但它们有着忠一般的信念，认定自己将会去的地方。
  “凤尾蝶真好看。”似乎是一位十一岁少女清淡开口，那是凰羽，她似乎，又做梦了。
  “喜欢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凰羽心里顿时感到温暖。
  白慕。
  随着她仅有的视线望去，白慕潇洒如画，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看得众人不禁忘情轻叹。周围景色怡人也暖人心，天地万物都苏醒，花红柳绿显示着春意的浓意，春风轻抚，小草们温柔的低下头接受轻柔的爱抚，指尖上的凤尾蝶也跟随着柔和的春风飞走。
  “我喜欢，可它不喜欢我。”只是十一岁，凰羽的声音便透露出让大人才有的疲惫与无奈，她是盘腿坐在地上，无奈的望向那振翅而飞的蝴蝶，也不知是何人将淡黄绿色的丝绸披在这般美丽的蝴蝶上，背上宽白勺黑纵带像是富家小姐手腕上挽的轻纱，一对缀翅连在主翅上，形似凤尾，像是拖地裙摆，在风中欢快的飞舞。
  “父皇如何。”
  “老样子。”白慕淡淡的开口，“还是伶仃大醉，不愿出来。”
  “这老家伙。”凰羽从地上站起，“若他再不出来就别怪我把他的酒窑砸成酒潭！”
  凰羽刚跨过白慕身边，白慕突然出声叫住凰羽：“公主，你还没明白王的意思吗？”
  凰羽身形一顿，远方是清朗的高山，头顶是散漫的浮云，脚下是遍野的芳草，流水凌凌，彩蝶纷飞。
  “我不想......”凰羽第一次流露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对未知事物的抗拒，突然凰羽的视线被一层晶莹的东西阻隔，她转过头，望着白慕胜雪的身影也变得模糊，“我不想的白慕，我做不到，为什么这些事要我来做啊，我也会累的，为什么是我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像玲珑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可以肆无忌惮的骂，更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父亲怀里撒娇，将所有闯下的烂事扔给他然后溜走，约着伙伴半夜里偷偷跑出来到山头看星星，我为什么不能啊？魔族之王有什么好做的，为什么非要我当，我只想做个依赖别人的小女孩啊，为什么我就得靠自己呢？”
  白慕低眸，缓缓开口：“强者的路是孤独的，你只有靠自己活下来，这样才能把他们踩在脚底，待一切都结束后，你的生活也会步入正轨，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所以，为了以后的宁静，即使现在经历点血腥风雨，也是值得的。”
  凰羽看着白慕好一会，闷闷的开口：“你要走了吗？”
  白慕沉默，轻轻地拉开凰羽。
  “南方有异动，需要我去看看。”
  “非得是你吗？”凰羽低头，紧紧拽着白慕的衣袖。
  白慕沉默不语。
  现实
  帝释天悠悠转醒，凰羽仍紧紧拽着他的手，他的手臂有些发麻。
  “嘶……”
  突如其来的麻感让帝释天皱起了眉，他想起身换一个姿势，可当他站起身时，凰羽立马拉得更紧。
  “别走……”凰羽轻轻呢喃。
  “什么？”帝释天没听清，低下头将耳朵附在凰羽嘴边。
  “别走……”凰羽再次说到，帝释天从来没见过凰羽此时的样子，脆弱的不堪一击，是她这个年纪还有的，小女孩的撒娇。她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将脆弱的她完全展示了出来。
  突然，凰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柳眉也皱成了一个“川”字，额前蒙上了一丝细汗，焦躁不安。
  “别走，我不想一个人面对！”凰羽微弱的哀求着，胸口因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紧紧抓着帝释天的手。
  “不走。”帝释天轻声安慰到，“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汗水将凰羽的发丝打湿，帝释天细心的替凰羽擦去，温柔的说到：“再我赎完罪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守护你。”
  终于，凰羽渐渐安稳下来，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帝释天沉沉地凝视着凰羽，替她掖好被子。
  紫眸里晕开点点温柔，帝释天轻轻捏着凰羽的柔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