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据8月19日的《时代周报》报道，轴心时代东亚国燕京地区出入移民管理局局长钱海龙涉嫌猎杀蛮羚时代的难民同胞，并将其押送到东亚国放射性地带参与城市边区建设与产能，严重违背《自由时代宣言》人员自由一项。多时代、多国家政府强烈谴责东亚国这一有违人权的行为，要求必须予以深究。此外，钱海龙因涉嫌侵犯全民隐私权，已被东亚国解除其燕京地区负责人身份，并正式签发拘捕令。其他时代签署与东亚国的引渡条约，一旦钱海龙逃亡其他时代，将强制遣返回轴心东亚国。目前各国就钱海龙受时代联盟审判还是东亚国政府审判问题仍在磋商中……
  乌斯巴别塔顶端的操作室，钱海龙望着电视中女主持人的报道，轻轻吐出一口气，在金属面罩的震荡下，呼吸的声音仿佛来自一口深不见底的巨瓮。正在这时，大门被撞开，两队警察冲进来，领头的，是他的导师——杨泽宁。
  “海龙，不要试图反抗，这些警察拥有击毙你的权利。老实跟他们走吧！”
  “老师，我一切都只是按照您的要求。”钱海龙望着他。
  “哦是吗？是我要你绑架异时代难民吗？还是我教你用共生蕨洗脑大众？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而已。”
  钱海龙闭上双眼，任凭警察将他双手拷上，“我明白了，我只是‘幸福宫殿’计划的替死鬼而已。”
  “是的海龙，你终于想明白了。”杨教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你应该清楚，‘幸福宫殿’计划如果披露出来将会对我国的国家形象造成多大的打击。个人能犯错，但国家不能犯错。这是你能为国家做的最后贡献——认罪。”
  两位警察押着他离开房间，钱海龙一直紧闭双眼，即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睁开，双眼是布满血丝的红色。
  “我突然想起12年前，袁少飞跟我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为我所做的感激我，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他猛地挣断手铐，撕掉下巴上的金属面罩，青色血管遍布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全身肌肉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膨胀到极限，他伸出钢铁般的双臂，拎起两个警察将其扔到两侧墙壁上，其他警察朝他开火，钱海龙在枪林弹雨中站直身体。
  “我的身躯早已死过，你们杀不死我第二次。”
  他猛扑过去，将所有人击倒在地，之后慢慢踱步到杨泽宁面前。对方早已缩到角落里。此刻的钱海龙如一头失控的野兽，颧骨暴突，双目如炬。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用力朝对方划去，碎片在高速下变成一道白色的虚影。杨泽宁缩在角落里苦苦哀求，
  “海龙，不要！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师啊！”
  玻璃碎片在半空中停下，钱海龙扔掉碎玻璃，手心黑色的血液流淌在狼藉的马赛克砖石上，他轻蔑地瞥了杨泽宁一眼，“你也只不过是个被政治左右的可怜人罢了。”钱海龙转身，像头花豹般冲出去，杨泽宁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过了很久，他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忙跑向操作台，用尽全力摁响上面的红色按钮。
  “立刻发布全城戒严令！”
  钱海龙躲在阴暗的巷子里，全身那些被枪械打伤的弹孔已经结痂，黑色的血液已也停止向外渗出。此时，两架印有“匕首十字架”徽章的无人机从他头顶盘旋而过，皇城太保也出动了，此外，“胡亥”已经苏醒，他使用任何信息设备都会被立刻察觉。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其他去处。因为性格缘故，他本来朋友就少，如今又是一名逃犯，谁会收留一名在逃犯呢？他再次想起十年前，袭击袁少飞的那夜，他杀了人，偌大燕京没有地方可去。慌乱之中，他眼前出现一道光，他想也不想地冲进去，之后来到蛮羚时代，遇上了白桦树。白桦树见到被基因侵蚀的他很诧异，便将他送去进行治疗。最终，他被植入原生羚角来压制体内躁动的变异，从此，巴风特正式诞生。
  然而如今，每个时代都签署引渡条例，相比十年前还有蛮羚时代可去，今天的他真的是无路可走。
  他咧嘴苦笑，“四个时代却没有一个我能去的，这真的是自由时代吗？”
  凭借被改造成变异人后的强大听力，他觉察到皇城太保正在逼近。皇城太保跟那些警察不同，他们每个都训练有素，同时掌握着可怕的武器。即使自己拥有钢铁般的身躯，在他们的超级武器面前，依旧只是一堆虚弱的蛋白质。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不，事到如今，他们二人早已割袍断义，但，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朋友。”他喃喃道。
  脚步声已经逼近，他别无选择，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押注到这个曾经的朋友身上。
  他转身，朝燕大的方向奔去，身影漆黑如燕。
  2
  薛莹失踪了！
  李戚云他们从蛮羚时代回到轴心时代的燕大，已经好几天了。距燕大开学还有近一周的时间，他本打算回去看望下母亲，谁知燕京突然发布了戒严令，短期内禁止异时代人员流通。他没办法，只好去找薛莹和张志强商量对策，才得知薛莹已失踪好几天了。
  “不可能！我们一起回来的。”李戚云拍着脑袋，“那丫头会去哪呢？”
  “薛莹姐会不会去报社了？”安妮问道。
  “我去校报和周报驻京处跑了两趟了，那儿的人都说没见她来实习。”张志强喘着粗气。
  “整个校园我都找过了，没有。”陆子恒神色凝重，他内心隐隐不安，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刚才安妮的话突然给了他启发，他想起钱海龙对薛莹说过的那句话：使用舆论的人，必然招致利益受损方的报复。
  “会不会？”他望向张志强，刹那间，张志强也读出陆子恒的意思。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喊张志强。
  “失陪一下。”张志强起身离开房间。宿舍楼外的法国梧桐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朝张志强挥挥手。
  “林老师，您怎么会在这儿？”张志强很诧异，站在树荫下的，正是他这学年一直打交道的林世雄。
  他一把将他拉到树下，悄声问他，“你们是不是在找薛莹同学？”
  张志强脸色变了，“您怎么知道？”
  宿舍内，林世雄向大家讲述实情：
  4天前的晚上，钱海龙曾来找我，那时我正在教工宿舍看书，抬头看见窗户上趴着一个身影。他浑身都是子弹伤疤，此外，皇城太保正在满城追捕他。他没有地方去，只能来找我。我心软了，毕竟我们曾是十多年的哥们，我就把他留在燕大，简单帮他处理了下伤口。他告诉我，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早在十年前，他被基因侵蚀的那一刻起，变异一直在他体内发生。他说，他正在变成神启时代的一种生物，介乎人跟野兽之间。
  “奥兰，这是它的学名。在神启时代也被叫做半兽人，他们称自己为猃族。”陆子恒说道。
  对，就叫奥兰。他一直躲在燕大也不是办法，过不了多久，皇城太保和警察就会来搜查。而且，四个时代都签署引渡条约，他去哪里都会被抓。
  “然后呢？”李戚云急不可耐地问道。
  他思考了一晚上，我想他应该有决定了。当然我并不想赶他走，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最后，我问他打算去哪？他告诉我说，他想去神启时代，去那里办点事。
  “不可能，我们分析过，钱海龙他不是纯粹的奥兰，只是轴心时代的一个变异体，此外身上还有雅克技术的痕迹，他根本无法通过‘修改’，一定会被碳化成金刚石的。”陆子恒说道。
  “也不一定吧！”张志强接话道，“还记得高云鹏曾说过的吗？他说他的父辈曾无数次尝试通过裂隙的办法，为此不惜去掉身体的一部分。直到一天，他们弱化兽人的一面能安全通过。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轴心时代也出现了奥兰这一物种，根据波尔的对应原理，他们才能来到这边。”
  “你们说的不错，还有一点！”林世雄伸出一根手指，“‘修改’法则正在逐步变弱，这是我根据我的理论推算出来的，虽然目前还无法求证，但我能感觉到。”
  “您继续说。”安妮说道。
  哦对了！钱海龙前去其他时代的时候，燕京城虽然发布了戒严令，但他毕竟担任过出入移民管理局局长，难免会有些其他手段。我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送他，前天夜里发现他不见了，以为他一个人走的，可今天我才知道，学校一个学生同时也失踪了，而那名学生，跟揭露钱海龙的新闻报道有关。
  我不得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个学生我见过，挺漂亮的一女孩子，还在开学典礼上献过花。我记得是校报的，她采访你录像。所以我便找你来，没想到你们中还有tcsd的实习生。应该能以时联的名义打破封锁，前去神启时代。
  林世雄痛心疾首地摊摊手，“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堕落到要绑架女同学的地步！我曾发过誓不让他伤害学校学生。都是因为我心软才助纣为虐，我不敢跟皇城太保说跟他有牵扯，所以才找你们这群小鬼，你快去跟tcsd汇报吧！”他指指陆子恒，“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有实际证据，不过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宁可出错不可错过，那小子已经杀红眼了，迟一秒你们的朋友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妈的！”李戚云骂道。
  陆子恒起身，“我即刻给局长打电话。”说罢立刻大步踏出房间。
  “但丁，我有话跟你说，你出来一下！”安妮突然对李戚云说道。
  李戚云一愣，随即粗声粗气地说道，“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吧！没看现在忙着吗？”
  “不！我一定要跟你讲！”安妮一反往昔的温顺，变得难得的倔强。
  李戚云跟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树林，四下没有一人。安妮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李戚云斜眼看着她，没了耐性，
  “有什么话快说，现在得想办法找到薛莹那丫头。”
  “嘘！”安妮悄悄对他说道，“但丁，我跟你讲个秘密，我是个多元人！”
  “多元人？”李戚云再次一愣。
  “对，我能不依赖腋芽点在各个时代间穿梭，但目前还没办法控制这种能力，我想咱们会出现在神启和雅克时代，就是因为我是个多元人的缘故。”安妮神情很急迫，“多萝西姐姐曾告诫我不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因为多元人对时代具有威胁性，如果在亚欧国会被抓去研究。但目前陆子恒大哥那边去神启时代的话肯定需要很复杂的手续，但救薛莹姐要紧，所以……所以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也许我能帮上忙。”
  李戚云紧紧抓住安妮的肩膀用力摇晃，“真有你的嘀咕！那你快发功啊！”
  “但丁我晕！”安妮被晃得头晕眼花，“我还无法控制这个能力，但我想，我以前每次出现意外都是在雨天，如果下一场雨说不定就能成功。”
  “下雨！”李戚云拈着不存在的胡须，猛地拍手，“那家伙能办到。”
  宿舍内，林世雄拿出一只烟盒，“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烟的。”张志强婉拒。
  林世雄点燃一根烟，室内顿时烟雾缭绕，张志强实在受不了香烟的味道，开口问林世雄，“您知道钱海龙为什么选择去神启时代吗？毕竟神启时代也签了引渡条约啊！”
  林世雄慢慢吐出烟雾，闭上双眼，“我想，他还是忘不了她。”接着，他将钱海龙和温雅倩的事给张志强讲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张志强抿嘴深思。这时门突然被撞开，李戚云拉着安妮奔进来，二人都喘着粗气。
  李戚云奔到林世雄面前，“林…..老师，”他差点舌头没打过弯，“我听说您控制着燕大的天气，您能让燕大下一场雨吗？”
  “下雨？为什么？”
  “有些事还不能告诉你，”李戚云不打算将安妮是多元人的秘密告诉他人，只是说，“您只要有办法降雨，我们便能找到前去神启时代的捷径。”
  林世雄凝视着李戚云漆黑的双瞳，点点头，“可以，不过需要时间，最快要六个小时，降雨强度呢？”
  “越大越好。”安妮说道。
  “行，我立刻去准备。”林世雄大步踏出房间。
  张志强抬头问道，“李……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李戚云摇摇头，“没有，只是赌一把。”
  张志强站起，“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能理解。不过，要是能去神启的话一定要带上我，第一我是个精神，第二我知道钱海龙会去哪里。”
  “去哪里？”
  “罗延。”张志强缓缓地说道。
  3
  神启时代，罗延。
  薛莹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只有头部能活动。她四下张望，如今自己身在一个溶蚀洞穴中，头顶是无数倒置的乳白色石笋，下方是崎岖又贫瘠的灰白岩地，身下却铺设着金黄色的稻草，上面还粘有零零星星的麦粒，那些麦粒呈倒盾型。薛莹觉得这种农作物似乎在哪里见过，闭上双眼努力回想，她知道自己昨晚穿过了“裂隙”，由于“修改”法则清除了多余的记忆，她的思绪变得越发清晰。她突然想到高云鹏带他们前往罗延祠堂的路上，道路两侧种植的就是这种作物，似乎叫剑麦。
  她又抬头望了眼山洞，是由于雨水长年侵蚀形成的，这么一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她现在在罗延山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这儿的，只记得有天晚上，她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小路旁的树丛中忽然窜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接着她便晕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这时洞穴外有脚步声传来，她忙趴下装睡。
  钱海龙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拎着一串葡萄，他走到薛莹面前。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不用装了。”
  薛莹只好坐起身。
  钱海龙弯下腰，低头解开束缚薛莹手脚的绳索，将葡萄丢入她怀中，“这座山可真够荒的，找了半天就发现这点吃的。你凑活着吃吧！”
  薛莹并没有动那串葡萄，而是先检查自己的身体，她的衣衫完好如初。
  钱海龙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蹲下说道，“放心！我没有对你怎样，我虽然是个混蛋，但我不是禽兽。”
  薛莹望着那张可怖的脸，如同见到现实版的卡西莫多。钱海龙本就布满伤疤的脸因‘修改’的缘故，半边脸呈焦黑色，一只瞳孔漆黑，一只瞳孔暗金，仿佛青面獠牙的恶鬼。
  钱海龙发现薛莹在看他，便背过身去，仿佛自言自语，“没想到，我居然能通过‘修改’？也许我真的是规则中的例外吧！”
  “你究竟想干什么？”薛莹终于开口。
  “你放心，虽然我跟你说过要报复的话，但我不会那样做，你是李戚云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依然没有转身，“我会去自首的，不过在自首前，我还有件事要做。所以，我要把你留在身边当一段时间的人质。”
  “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你不必知道。”
  “你应该清楚，即使你逃到神启时代，但tcsd很快会掌握你的行踪，他们会前来逮捕你。而且，神启时代执行组也会赶来，凭你一个人坚持不了多久的。”
  “你什么意思？”钱海龙的语气中透露着惊讶。
  “我的意思是，我能帮你，只要你要做的事不违背法律和道德。”
  “怎么帮我？”
  “首先，请转过身来。”
  钱海龙缓缓地转过身，直视薛莹那双动人的丹凤眼，突然笑了，那张破碎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十六年前，我遇到了一个跟你一样善良的姑娘，她那时也是不计较我的肮脏与窘迫，愿意出手帮我。那一刻，我仿佛遇到了天使。”
  钱海龙将温雅倩的事告诉了薛莹。
  薛莹点点头，“嗯，我之前到过这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是个很伟大的女孩子，为了帮助异时代的奥兰，付出了生命。”
  “那你知道她的墓在哪吗？”
  “有没有墓我不清楚，不过我听说猃族为她盖了一座祠堂。”
  钱海龙大喜，“那你知道那座祠堂在哪吗？”
  “嗯记得，李戚云跟我说过。”
  “李戚云？原来他就是在那里捡到的戒指。”
  薛莹将那串葡萄撕成两串，摘下一个送入嘴中，将另一串递给钱海龙，“你也吃点东西吧！到那里还有半天的路程，不吃东西会受不了的。”
  “谢谢。”钱海龙接下葡萄，腼腆地说道。
  “事后如果你愿意自首的话，我会替你求情。”薛莹说。
  钱海龙苦笑一声，闭上双眼，“不用了，我活不下去了。我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所有人都希望我死。”
  薛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过了许久，她轻轻地说道，“对不起。”
  钱海龙咧嘴笑笑，“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从你们的角度看，我是走私人口，还想监视所有人的思想，但从我的角度看，这个世界上人渣实在太多了，他们的思想应该受到管制，这样才能保障更多人的利益。双方都没有错，只是你们赢了，我输了。就这么简单。”
  薛莹再次沉默，最后是钱海龙打破寂静，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我们走吧，这里距罗延已经很近了。”
  大雨如瀑布般奔腾而下，此刻铅色的天空如同泄洪的闸门。燕大迎来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强降雨，所有的排水系统都超在负荷运转，但一些低洼地区依旧汪洋一片，碎纸片和枯树叶漂在污浊的水面上，如江河中的叶叶扁舟。巨量的暴雨甚至影响到燕大周围的天气，整个燕京空气变得异常干燥，毫无疑问，这场暴雨将燕京甚至周围县区的水蒸气都给吸走了。
  林世雄站在教职工宿舍下，拧开一罐啤酒，边喝酒边凝视眼前的汪洋。他身边的排水管道口巨量雨水从里面喷涌而出，管道内臂因雨水的激荡发出沉闷的吼声。这次他一定会受处分的，这是他身为燕大气候检测员最严重的一次失职，最糟糕的处分可能是开除教员身份。
  不过，如果能阻止钱海龙伤害那名女学生，这也值了。事情因他而起，对于这个处罚，他认为还不够。
  倾盆的暴雨中，三个少年涉水而走。个子最高的少年努力伸直胳膊替前面的女孩挡雨，然而效果甚微，雨水将女孩的头发打湿成一缕缕黏在额头上，她浑身的衣服都已湿透，露出纤瘦又美好的曲线。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少年，水汽不断氤氲他的视野，每走几步，他都要停下将眼镜片上的雨水甩干。
  “嘀咕，你找到了吗？”李戚云大吼，这样的天气，即使大吼对方也不一定能听到。
  安妮紧闭双眼，按着额头，“在哪呢？在哪呢？”她的思绪在整个燕园游荡，雨水哗哗地注入未名湖，严重影响她的听觉。她内心生出蚂蚁那样的触角，不依赖视听，而是凭感觉去寻找周围异样的空间。
  忽然，她心灵深处划过一道亮光，如一柄光剑般将雨水劈开。她指着前方，一棵枯萎的老树下，暴雨从旁边的长椅哗哗流向路面。“就是那里！”她朝两个男孩喊道。
  张志强最后擦了次眼镜，跟上来。安妮紧紧拉住二人的手，“你们一定要抓紧我。”
  三人沿着齐膝的雨水艰难地朝那个地方走去，安妮在最前方，双手拉着两个男孩，三人终于跋涉到老树下。
  “我们走！”安妮拼劲全身的力量喊道。
  雨越下越大，如帘的暴雨遮蔽了林世雄的视线。当他再度望向那棵老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这里是？”李戚云仰望着悬浮在头顶的那座鸟窝状青铜建筑，他们三人现在身处一个圆形的广场，这个广场他感觉那么熟悉，仿佛来过。他终于想到了，这是经直道的罗延站。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蒸干，仿佛雨水从不曾冲刷过。他意识到成功了，忙四处寻找其他人。张志强站在他不远处，而安妮则蹲在圆形广场的中心。
  李戚云朝安妮奔去，“嘀咕！真有你的。我估计咱们比陆子恒先到。”
  安妮慢慢站起身，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虚弱地笑笑，“太好了，快去找薛莹姐吧！”她向前踏出一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李戚云忙跑过去扶住她。
  “嘀咕，你怎么了？”李戚云焦急地问道。
  安妮靠在李戚云怀里，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脸，“可能是穿越‘裂隙’对身体负担太大了。不用管我，快去救薛莹姐。”
  “嘀咕，你不能去。你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先去找高云鹏，他应该能救你。”
  “但丁，不用管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靠在李戚云怀里，再没有声音。
  “她昏过去了。”张志强凭空拿出一根白色的手杖，在这里，他又成为一名精神。
  “你能救他吗？”
  张志强摇摇头，“不行，如果是体力原因，我也许能提供帮助，但她精神力虚脱了，必须马上得到休息。”
  “行，你先去找钱海龙。我把安妮送到高云鹏那里。”李戚云摸了下腰间，正如张志强的手杖，他的魔铳也重新出现。
  张志强点点头，“行，那你一路小心。”他挥动手杖，身体悬空浮在广场外的剑麦上，剑麦涌起一道波浪，载着张志强飞向远方。
  “果然成为精神就是好啊！”李戚云背着安妮深一脚浅一脚朝高文庄园走去。当他走到那条大路的正中央时，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4
  高文庄园内，高云鹏正在打点返校的行李。
  “田福叔，你见我那本《轴心时代文学史》教材了吗？因为‘修改’，它封皮变成纯黑色，里面没字，很像一个笔记本，你别把它扔了。”
  “少爷，您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您的卧室。即便是张纸片，我也没动过。”田福叔的声音传来。
  凭借强大的听力，他警惕地察觉到高文庄园有人前来，而安保队居然没发觉！他停下手中的工作，蹑手蹑脚朝门口走去。
  门前的石子路上站着三个男人，一个浑身黝黑，身材高大，留着修边的圆寸头“凯撒”，最显眼的是腋下挎着一把大功率魔铳，而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脸部线条凌厉，面色如霜，腰间的皮带配有两柄短刀。而最终消除他敌意的，则站在那二人前方，持有一柄银色长剑的少年，那个少年他早已相识。
  陆子恒。
  高云鹏朝他们走去，敏锐地察觉到他们都身穿印有tcsd的纯黑制服，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便问道，“子恒，出什么事了？”
  陆子恒盯着他的双眼说道，“薛莹被绑架了。”
  “什么？”高云鹏惊讶地连连后退。
  议事厅内，陆子恒将一切告诉高云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巴风特原来就是钱海龙！”他攥紧拳头，指节发出爆响，“他居然还绑架了薛莹小姐。”
  “我们初步推断，钱海龙会来罗延。所以来这里向你寻求帮助。”
  高云鹏点点头，“我一定会帮忙的，毕竟你曾帮过我，再加上是薛莹小姐，当初如果不是她，我族也许还要继续以走私共生蕨为生。只是，”他面露难色，”目前罗延正全面恢复生产，我暂时抽调不出人手。”
  “没关系，抓捕钱海龙本就是tcsd的使命。”
  “对了！”高云鹏忽然灵光乍现，他一拍脑袋，“我记得叔叔曾说过，巴风特像我族但又不是我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身上的味道与我们不同，也许根据这种味道，胡狼们能找到他。”
  “真的吗？那你有办法抽调胡狼吗？”
  “那当然！”高云鹏拍拍胸脯，“虽然人手我无法向你保证，但胡狼是猃族最重要的饲养对象，我能给你抽调一个加强连。”
  陆子恒笑了，“用不着那么多，能找到巴风特就行。我隐约觉得，巴风特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胡狼或许奈何不了他。”
  “我叔叔也说过，巴风特是个很可怕的人物，所以，我会跟你们一起去。一来我对罗延比较熟，二来我能跟胡狼交流，方便控制。”
  陆子恒点点头，“行，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三人跟随高云鹏来到高文庄园外的一个小庭院。高云鹏打开铁栏门，他的眸子变成莹绿色，冲里面发出狼一般的吼叫，“啊呜呜呜呜……..”
  五匹漆黑的影子从院中窜出，为首的是一匹毛皮纯黑的胡狼，它粗壮的身躯如同一头小熊，绿色的双瞳盯着高云鹏，身后四匹胡狼手下排成纵队，陆子恒认出这是他们第一次来罗延时遭遇的那些狼。高云鹏一声令下，狼王向天长嚎，带领手下钻入密林。
  “这是我最亲密的伙伴阿巴斯，它是胡狼们的王，也是这里最优秀的捕猎者与追击者。他一定能找到钱海龙的，我们也快跟上去吧！”
  高云鹏拿起双刃战斧，四人一同朝胡狼的方向奔去。
  一艘巨大的飞艇停泊在大道右侧的剑麦田中，在飞艇庞大身躯的压迫下，大片剑麦田倒向大道的方向。李戚云望着这艘漆黑的飞艇，相比他与安妮上次乘坐的“西门子”号，这艘飞艇结构更加狭长，像一艘驱逐舰，此外两侧的向量炮比“西门子”号多好几排，飞艇上方飘扬着银同样纯黑的旗帜，旗帜上绘有一个上下对称的双“v”符号。
  时代联盟神启时代执行组。
  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的修长身影飘下飞艇，他头戴同样配有双“v”标志的船长帽，一眼便认出了李戚云。
  “您是，海茵船长？”李戚云也惊呆了。
  “我从上面就看到下方一个影子很熟悉，没想到还真是你们。”朗格.海茵挠挠眉心，“对了，安妮怎么了？”
  “海茵船长，安妮精神力虚脱了，请您救救她。”李戚云保守了安妮的秘密。
  “究竟怎么回事，先上艇再说。”
  飞艇上，安妮躺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海茵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金色的沙漏，一只手按在安妮额头上，他将沙漏倒置放在桌上，沙漏中的细沙窸窣落下。
  “这是记忆沙漏，一般是用来增强记忆的，也能用来平复精神力，跟康复陀螺是一套产品，一个恢复体力一个恢复精神力。”海茵向李戚云解释道，“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一个同学被钱海龙抓走了，我们前来救她。”
  “钱海龙？巴风特？就凭你们两个孩子。”海茵努力憋住不笑，仿佛刚听了一个笑话。
  “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救她。况且，我还有魔铳在手。”李戚云不服气地说道。
  “小朋友，我也年轻过，对青春期的男孩来说，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决不能露怯，面子比命都重要。”海茵耸耸肩，“不过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英雄救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最优的选择，还是把事情交给大人来处理。”
  “那您呢？来这里做什么？”
  “我就是大人啊！前来处理钱海龙的事，所以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您不是日耳曼尼亚的行商吗？”
  “对啊！但那只是我其中一个身份，我拥有好几个身份，比如奥古斯都大学荣誉教授，时代联盟神启时代执行组组长，还有，13位时之深潜者之一。”
  “既然有这么多工作，那您为什么还继续从事行商买卖？”
  海茵撇撇嘴，“其实行商才是我的本职，最早往来各时代做贸易，后来自由时代来临，时联成立，他们邀请我担任时之深潜者，但是，”海茵一拳砸向金属墙壁，“时联他娘的实在太抠门了，那点津贴根本不够糊口的！所以我就重拾老本行，没任务的时候就跑跑私单，有任务再出动。”
  沙漏中的细沙很快流尽，安妮也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沙发前的李戚云，她舔舔发干的嘴唇，“但丁，我渴。”
  “好，躺着别动啊！我给你倒水。”李戚云来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试过温度后，递给安妮。
  “慢点喝，别呛着。”
  安妮喝过水后神智逐渐清醒，认出了旁边的海茵，“海茵大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海茵船长是神启时代执行组的，他奉命前来抓捕钱海龙，薛莹的事，交给他就没问题。嘀咕，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听见了吗？薛莹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安妮听话地点点头，将身上的灯芯绒被拉到下巴处。李戚云和海茵离开休息室。
  舱外甲板上，李戚云望着下方的罗延，飞艇马上将抵达罗延市区，开始徐徐下降。李戚云思考了很久，最终问海茵，
  “海茵船长，你们将打算如何处置钱海龙？”
  “轴心时代东亚国政府已签署了《火地岛跨代执法协议》，钱海龙将被送往时代法庭接受时联和东亚国联合审判。当然这是他束手就擒的情况下，如果他暴力拒捕，我有当场击毙他的权力。”
  “如果他受审判呢？您估计会受什么惩罚？”
  海茵想了几秒，“他目前的罪行有违背《自由时代宣言》和《野生麦奴保护法》贩运人口，参与共生蕨走私，进行思想监控，同时暴力拒捕，伤害好几名东亚国警察，再加上劫持人质，可能会被判处死刑，或者被东亚国判为服绝对基因役，结果就是被抽干能量而死。”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得死？”李戚云问。
  海茵点点头，“可以这么说，能同时犯这么多罪，从自由主义时代来临，他是第一人。”
  李戚云沉默了。
  海茵拍拍李戚云的肩膀，“放心吧！你朋友是不会有事的，就算钱海龙有三头六臂，也无法跟执行组抗衡。”
  李戚云低语，“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看情况！如果他拒绝合作的话，直接动用远程武器将他抹除。”
  “远程武器？”
  海茵领着李戚云来到甲板上的一门炮前，这架大炮相比飞艇两侧的火力向量炮，更像一架天文望远镜。发射端装有很小的目镜，而炮口则镶着一块巨大的镜片。整个大炮流淌着古铜的辉光。
  “这是远程衰退武器，用来清除拒捕的犯罪分子。只要在端口瞄准罪犯，就能发射衰退光芒，凡是被光芒射中的，基本上就是被死神抓住了。”
  “我见过这样的武器，能让城墙剥落，人体枯萎，很残忍。”李戚云说。
  “对待罪犯无所谓残忍与仁慈。消灭他们就是了。”
  飞艇将在罗延广场降落，这时，东边罗延祠堂的方向，突然迸射出一道五彩的光芒，光芒直冲天空，罗延祠堂隐没在绚丽的光雾中，目睹这一幕，即使一向沉稳的海茵，脸部也微微抽搐，“那是，奥利维亚独有的圣光，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5
  钱海龙拎起那匹灰色的胡狼，徒手将它的脖子拧断，胡狼不断抓挠的爪子立刻停止抽动，钱海龙随手将胡狼尸体丢向一边，另外四只胡狼因畏惧不敢上前，只敢在狼王的带领下从四面围住钱海龙。
  就在五分钟前，他和薛莹刚到达罗延山脚下的小寨子，立刻有一条胡狼朝他扑来，钱海龙挡在薛莹前方，用一只胳膊挡住扑过来的狼嘴，另一只手扼住它的咽喉，结果了它的性命。
  “待在这儿。”钱海龙朝薛莹说道。
  他踏入寨子，四周寂寥无人，钱海龙立刻意识到不对，这时迎头两柄短刀猛地砍下，钱海龙敏捷地躲过。他听到后方传来魔铳上膛的声音，刚转过身，一道耀眼的火光吞没了他。
  “嘿嘿！单杀。”黑人麦克斯从草丛中跳出，得意洋洋地挥舞着魔铳，“本宫君，你慢了。”
  火焰逐渐消散，巨大的身影从烈火中走出。他上身的衣衫全部烧灼殆尽，露出青色的胸肌，钢铁般的肌肉虬扎在魁梧的身躯上，双瞳是夺目的赤金色，怒目而视眼前的麦克斯。
  麦克斯从震惊中恢复，端起魔铳再次射击，然而钱海龙在他扣动扳机前已闪到他面前，挥动爆出利爪的拳头，麦克斯举起魔铳抵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
  陆子恒与高云鹏从树荫中走出来，“钱海龙，束手就擒吧！你现在自首，tcsd会考虑减刑。”
  “减刑？”钱海龙舔了下嘴唇，冷冷地笑了。此刻他的犬齿已暴露在唇外，“减刑是让我死得更轻松点吗？还是说，给我留个全尸？”
  “被你绑架的薛莹在哪？”高云鹏问道。
  “想英雄救美？你得先有那个本事！”
  陆子恒抽出银色的格温内尔，而高云鹏也将奥斯魂强化到极致，二人朝钱海龙奔去，钱海龙奋力折断路旁的铁栏杆，挥舞着铁棍。三人展开激烈的搏杀。金色的斧头，银色的剑影与铁棍的每一次撞击，都有碎片迸射。钱海龙横起铁棍抵挡，铁棍被格温内尔斩成两截，他伸出双手，握住砍过来的剑刃与斧刃，全然不惧疼痛。
  本宫铭趁双方僵持的瞬间从后面绕过去，奋力跃起，将两柄短刀刺入钱海龙背部，钱海龙在剧痛中大声咆哮，一股气浪将众人推向四方。
  陆子恒再次站起，此时的钱海龙浑身散发着蓝紫色的光芒，双瞳如汽灯般明亮。
  “他是精神？”
  谁也不曾料到，钱海龙能通过‘修改’来到神启时代，更不曾料到，能在没有通过法尔文考核的情况下成为一名精神。按照惯例，神启时代的人将那些来自异时代的学者称为“准精神”，因为他们空有精神的知识却无精神的力量，必须接受流体精灵考试。但这些规则，在变异种钱海龙身上统统失效。
  钱海龙将一面石墙震成碎片，向投石器一样掷向陆子恒他们。他们几人中没有精神，只能凭借物理方式抵挡，陆子恒架起银剑，高云鹏用战斧劈砍飞过来的碎石，麦克斯举起魔铳将迎面飞来的大块石板轰碎。
  钱海龙挥动双臂，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分崩离析，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痕，仿佛一道伤疤，众人都栽了进去。上方碎石如雨滴般落下，但在砸向他们头顶的瞬间停滞，仿佛撞在一道看不见的气墙上。
  张志强挥动手杖，将那些碎石扫向一边，众人乘机爬出深沟。张志强紧握白色手杖，与钱海龙展开精神间的对决。道道光波在二人面前如海潮般撞击在一起，边缘游弋的紫色闪电仿佛互相撕咬的长蛇。张志强再次使出绝技，手杖末端生出白色的光栅栏将钱海龙锁死在内，钱海龙不断捶打那道无形的屏障，张志强紧握手杖的手也在颤抖。钱海龙再次发力，光栅栏被冲破，张志强的手杖炸裂成碎片，钱海龙卷起无数碎石抛过去，毫无遮蔽的张志强忽然被一股气浪吹到一边，失去意识。
  “志强！”薛莹从林荫小路中跑出来，朝张志强奔去。前海龙来到她身后，摁住她的肩膀。“他还活着，你的任务还没完成，暂还不能放你走。”
  他一手拖着薛莹，蹒跚地朝罗延祠堂走去，青黑色的血液在鹅卵石路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轨迹。钱海龙超负荷运转精神力，外加失血过多，此时的他如风中残烛，但那双黑色的眸子依然透露着唯吾往矣的坚定。
  一个破碎的身影挡在他前方。
  席卷一切的气浪过后，陆子恒再次撑着格温内尔站起。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也在淌血，只有强撑银剑才不至于跌倒。此时双方都已油尽灯枯，谁能比对方后倒下，谁就是胜者。
  “把薛莹放了。”陆子恒的声音依旧平静。
  “对不起，我必须把她留在身边。神启时代执行组已经赶来了，我在做完事之前还需要她。”
  “我可以做你的人质，请先放了她。”
  “你的威胁远远比她大。”
  薛莹望向陆子恒，“子恒，我没事的。你就让他把要做的事完成吧！”
  陆子恒闭上眼想了两秒，点点头，他依然保持挺拔的姿势，钱海龙拉着薛莹从他身旁走过，有那么一瞬，陆子恒想挥剑阻拦，但还是忍住了。
  “神启执行组带了重型武器来击杀你，追击衰退武器。”陆子恒在钱海龙背后说道。
  “谢谢你善意的提醒。”
  钱海龙终于踏上通向祠堂的石板路，脚下枯叶四起，洋洋洒洒飘下空中，又如雪花般落下。狂风席卷了对面的糖枫林，发出飒飒响声。天空阴云密布，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你竟敢伤害我的女儿？”天空传来威严的声音，声如洪钟。
  钱海龙警觉地望向周围，又有神秘人物出现了，就像他说的，每个人都希望他死。
  前方，一只白色的月影鸟朝他扑来，钱海龙松开薛莹，闪到一边。白鸟抓起薛莹将她带离。
  “这是？”薛莹也疑惑了。
  又有一头木制狮子与木制犀牛朝他奔来，钱海龙双瞳再次亮起，他冲上前一手扼住狮头，一手抵住犀牛角，双臂发力，将两头木制野兽投向一边。一道灼热的光束将他击退到鹅卵石路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从天而降，落在钱海龙面前。男人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打火机状的金属物品，里面涌出几道光流，绳索般将钱海龙缠绕住，那些光索带着致命的灼热，钱海龙拼命挣扎，仿佛坠入硫磺泉中的恶魔。
  在光索的束缚下，钱海龙也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异。他头上长出山羊般的长角，双瞳变成赤红色，容貌可憎。他拼劲全力，挣断绳索。那些光重新涌入打火机中，男人再次点燃，火机末端生出一柄深红的利剑，而另一端，钱海龙在黑雾中腾空而起，手提一柄烧红的长刀，那是刚刚从废弃马车上剥下的金属车轴，双方飞翔、搏杀，相撞产生的五彩光芒笼罩了罗延祠堂。
  “组长，根据精神能量检测，在那里战斗的，一个是变异种巴风特，而另一个，则是我们一直在追捕的泽欧薛钰昌。”
  “造神师薛钰昌？”海茵摸着胡须，“他居然也在？还跟钱海龙磕在一起，这样一切都能解释通了。钱海龙是轴心时代变异种、准精神和蛮羚时代潘三种文明的混合体，再加上与另一个强大精神的对抗，理论上是能产生圣光的。有意思！”他拍拍手，“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在这边坐收渔翁利。”
  薛钰昌，那个老泽欧？薛莹的父亲？李戚云突然想起薛莹跟他提起过父亲的名字。
  “组长，要不要动用衰退武器，把他们两个一块抹除了？”那个观测员再次建议道。
  “等一下！”李戚云忙建议道，“海茵船长，你们此行不是要将钱海龙送去审判吗？只有他拒捕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暴力，现在还不能判断他拒捕啊？”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钱海龙能活下去。
  “小兄弟，你太天真了！”海茵望着他，“事实上，我可以将他击毙，然后在报告中写他暴力拒捕。”
  “请不要那样做。”
  “为什么？”
  “因为那样会伤到我的朋友。”
  “放心吧！衰退武器很精准，是不会伤到人质的。”海茵安慰他，“观测员进行瞄准。”
  “三、二、一，发射！”一道红光从飞艇甲板射出，射向罗延祠堂。红光进入五彩圣光后发生偏移，转向罗延山的方向，红光扫射后，大片森林倒下。
  “妈的！”海茵骂道，“圣光能影响衰退武器。”
  “组长，请求增大打击面积。”观测员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要，这样我的朋友也会受伤的。”李戚云喊道。
  “对不起小子。如今这已不是一起单纯的通缉案了，已经上升到恐怖袭击。身为时之深潜者，我必须保证大多数人不受侵害。”他指向圣光的方向，两股力量撞击产生电弧击穿大地，烧灼房舍，“强大精神的对决已经威胁到周边平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必须前阻止事件进一步恶化。”
  李戚云低下头，当他再次抬头望着海茵，漆黑的眸子透露出铁一般的坚定，“如果，我能阻止他们，您能不能放弃大面积的攻击？”
  “你？”海茵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看出李戚云不是在开玩笑，立刻恢复严肃，“如果你能消除钱海龙的圣光，我就放弃打击。”
  “交给我吧！”李戚云说完，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接道，“我相信但丁！”
  李戚云回头，安妮站在他背后。如今她的状态已好了很多，但依然脸色苍白，她抓住李戚云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海茵哈哈大笑，“真是个倔强的姑娘！小子，你艳福不浅啊！其实我也不愿伤及无辜，就相信你们一次。衰退武器正在蓄能，新一轮的打击在十分钟后，所以，你俩有十分钟的时间。去吧！”他一击掌，李戚云和安妮顿时出现在罗延祠堂旁的糖枫林中。二人远远地望见，两个对决的身影碰撞后再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