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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和李戚云乖巧地坐在伦敦市政中心外来人口控制部的诚实椅子里，这种椅子很像一条巨鳄的嘴，李戚云坐在下颚上，而上颚则是椅子的靠背，一副随时要咬碎他们的架势。李戚云像个听课的好学生一样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摊平放置在膝盖处。安妮在一旁有模有样地学他的动作，两人都缄默不语。此时他们被关在一道帷幔后，身边有数道灰烟包围着他们，细看那些并不是烟，而是一个个近乎透明的人影，身披灰色的斗篷。李戚云的眼珠跟着他们的动作来回转动，却大气都不敢出，他的耳边萦绕着清晰的低语，“罪恶，可赎。罪恶，可赎。”
  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公务人员在帷幔对面的办公桌上拿着速写笔记录，“李戚云，男，来自缇时代。”“安妮.霍普斯，女，来自轴心时代。”最后，他用桌子右角那枚马蹄形印章在二人资料上盖下圆形的印戳：“通过。”
  随着手续的办妥，围绕他们的英灵也退却了。他们钻进帷幔，再没有现身。据身边的警务人员说，这些都是不列颠尼亚战死士兵的亡灵，他们不愿前往冥想国接受审判，就留在人间继续帮人断案。据说，他们能嗅到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从而断定此人有没有犯罪企图。英灵们从李戚云身边摩挲而过时，他感到自己的脸仿佛被猫的尾巴蹭了下，有那么一丝重量，但轻盈地近乎不存在。
  身穿蓝色制服的官员用他那又干又涩的喉咙开口道，很像打火石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好了！你们二人的预留期为两个月。在这两个月内，你们拥有和伦敦人同样的权利。但不包括选期在内的投票权游行权等政治权利。”看来他这套话已重复了许多遍。
  李戚云和安妮离开外来人口控制部，陆子恒已在外面的大厅等候多时了。多亏他的证明，李戚云和安妮才能快速获得身份。安妮很兴奋，她早想尝试下走到哪里路就铺到哪里的特权了。她高兴地对陆子恒说道，“陆子恒大哥，谢谢你。”
  “你太客气了，安妮。”陆子恒微笑着回答她，这被李戚云看在眼里。他十分不爽，于是用肩膀拱了下安妮，“谢他干嘛？没他我们照样得救。”
  三人走出市政中心大门，陆子恒突然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办，要去趟狮心钟塔，你们呢？”
  “好啊好啊，我也想去，是不是能见到国王啊？”安妮兴奋地拍手。
  “是女王，安妮！”陆子恒笑着解释，“不列颠尼亚现在是立宪制，加佐党和布印党两党交替执政，不过这只是和平时期。像目前战争时期，被神选定的皇室血脉就会站出来主持大局，他们是天使，代表那不斯诸神行使在人间的权力。根据我的调查，目前的天使是薇薇安.洛哈特六世。”
  “哟呵，你居然能得到女王的召见，还挺有能耐啊！”李戚云斜眼看他。
  “只是帮人传个信，没什么了不起的。”陆子恒说得很含糊，随即问李戚云，“你要去吗？”
  “我不去，去那干嘛，还不如回去睡觉。”李戚云故意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去，慵懒地伸展下胳膊，很像一只刚睡醒的老猫。
  “但丁，去吧！咱们刚刚获得特权，应该趁这机会好好在伦敦玩下。”安妮拽拽他的衣角，小声说道。
  “嘿！你这丫头，怎么就爱凑热闹？要去你去——你别拽我衣服，一会裤子都被你扒下来了。”李戚云抖抖身体，更像只老猫了。
  “去吧，说不定女王会用好吃的款待咱们呢？”安妮使出杀手锏，用她那双无辜的褐色大眼睛望着李戚云，可她不知道，这一招对李戚云这种混蛋从来不管用过。
  听到有吃的，李戚云的脚步放慢了，转过身来，“行，给你小子个面子，去就去。”他眯着眼，像个无赖似的说道。安妮在一旁兴奋地直跺脚，她个傻丫头还以为自己的绝招奏效了。
  “不过，狮心钟塔的人允不允许外人进，还是个问题。”陆子恒一副故作为难的神情。
  “嘿！你小子故意整我们是吧？”李戚云感觉自己被耍了，眼睛瞪得老大。
  “只是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嘛！万一进不去也好有对策。”陆子恒歪嘴笑了下，跟李戚云一起，他也有点学坏的趋势了。
  “没事啦，万一进不去我和但丁就在外面等你。”安妮看得很开。
  要等你自己等。李戚云心想。
  三人前往那座永不移动的狮心钟塔。说是塔，实际上更像一座军事要塞。下方矩阵型的堡垒是政党人物办公地，被称为“格里菲斯堡”，两党议院就设在这里。既像狮心钟塔的底座，又像它与伦敦地面扣合的转接器。钟塔顶部直耸入云，三人抬头依稀能看到钟盘的时针与分针。
  “狮心塔顶屹立王云之上，突破了笼罩伦敦的浓雾，据说天空是与神灵交流最亲密的地方，塔顶就是狮心宫。国王生活在那里俯瞰众生，这也体现了不列颠尼亚神权永远凌驾大地之上的思想，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伦敦很多建筑都能体现这一点。”陆子恒为二人讲解。
  “少在这里显摆，赶紧进去吧！”李戚云很不耐烦。
  他们刚走到格里菲斯堡拱形的大门口，就被门两侧头戴熊皮帽的士兵拦住了。陆子恒拿出tcsd的证件与局长维尔德的亲笔信，士兵们这才放他们进去。格里菲斯堡通向正中央的钟塔有一段约500英尺的长廊，两侧烛火莹莹，帷幔林立。他们刚踏上这条路，风吹幔动，所有烛火都熄灭了。无数双手从帷幔中探出，数百个英灵在走廊间狂舞低吟，安妮紧紧躲在李戚云身后，三人缓慢地移动着，英灵们在他们身边细细品尝着思想。如果有谁携带武器的话，一定会被这些英灵生生拖进帷幔里。据说，被拖进去的人，再也没出现过。
  好在李戚云今天没有携带那只魔铳，事后知晓这些猛抹了把汗。500英尺的长廊他们仿佛走了一天，最后终于进入狮心钟塔。狮心钟塔内部很像一座神圣的教堂，墙上画着历代天使拯救不列颠尼亚人民的彩绘。两侧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挺拔，分不清是真人还是雕塑。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画毯，上面抽象地绘着各种小人，据带路者介绍，这是贝叶斯挂毯，详细记录着不列颠尼亚建国以来的大事件，算得上是不列颠的编年史。
  他们乘坐右侧一架很像电梯的装置扶摇而上。这是发条升梯，既可平移，也可水平升降，是狮心钟塔内部的移动要塞。但到达狮心塔中部大厅时，李戚云和安妮被拦在这里。带路人说，闲杂人只能在这里等候。那边有专门的会客室，李戚云和安妮知道他们没法上去了，就自发前往休息室。
  “陆子恒大哥，我们在这里等你，祝你好运啊！”安妮朝陆子恒挥挥手，对方也挥手再见。陆子恒跟随带路人继续向上移动，李戚云和安妮二人朝会客大厅走去。
  “你下次不许再跟他眉来眼去的，这成何体统？”李戚云莫名地生气，像极了封建时代的大家长。
  “但丁你怎么啦？这只是礼貌而已，再说陆子恒大哥人挺好的。”安妮丝毫没明白李戚云的意思，边走边说。
  “反正我不喜欢，下次再看到你为他说话，小心我翻脸！”李戚云瞪大眼睛恐吓安妮。
  “知道啦，真是的！”安妮不情愿地嘟囔着。
  两人来到会客大厅，这里除了两旁的鹿皮沙发和中央的一张巴洛克风格圆桌，别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头顶的水晶挂饰吊灯此刻孤零零地闪烁着。李戚云和安妮坐在两边沙发上，二人都是闲不住的人，很快就坐得不耐烦了。
  安妮打着哈欠问李戚云，“但丁，我好饿。你能不能管他们要点吃的？”
  “你这丫头，真是就知道吃！”李戚云虽不悦，但还是冲门口的守卫招招手，“卫兵，能不能给我们送点吃的啊？”其实他也饿了。
  一个身着领口绣花衬衫的侍者进来，端进一盘塔克力和一壶红茶，“打扰了两位，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我们为两位提供了伦敦塔克力和焚天产的红茶，请尽情享受这个美妙的下午时光。”安妮看到泛着油光的塔克力时眼睛都看直了，身下的那双圆口小皮鞋不安分地来回相撞。
  李戚云和安妮放开胃口大吃起来，忘却了此前所有的不快。此时狼吞虎咽的他们好似两只刚觅到食物的山猫。他们享用美食期间，根本不去考虑塔顶的陆子恒会遇到什么，也压根想不到他母校的一位老师即将到来。
  陆子恒来到狮心宫，他仿佛进入一个庄严的梦境。巴洛克风格的天花板上12盏水晶灯闪耀着五彩的光辉，一盏灯代表不列颠尼亚的一个种族，格温内尔山涧族，卢艾林斯北海族，皮克特族等。两侧各有六根金色的阿曼米黄石柱支撑着拱形的穹顶，柱子间隔处悬挂有洛哈特王族历代国王的肖像。油画与李戚云在“西门子”号商艇上见到的那幅相同，也是动态的。他们都保持威风凛凛的贵族风范，其中一幅画引起了陆子恒的注意，他慢慢走过去。画面上一位身披赤色斗篷的男子，手持染血的圣枪，胯下的八足骏马鼻孔间喷射出金色的硫磺与火焰。男子将手中的圣枪对准前方咆哮的六翼巨龙，身后突生两对巨大的白色羽翼，从八足马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沐浴在一片乳白的圣光中。
  画面中的男子似乎发觉有人在看着他，朝陆子恒的方向望了一眼。鹰般的眼神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过来，陆子恒不禁连连后退，海潮般的气势仿佛要把人吞没，即使是在画中，也能感受到男人威严的杀意。
  “那是我祖父的叔叔罗伯特.贝列尔，也是上一任出现在不列颠尼亚的天使。距今已有三个多世纪了。那时不列颠尼亚被韦塞克斯龙王哈德尔达入侵，举国三分之二的领土被龙火焚烧殆尽。就在不列颠尼亚人民绝望之际，天使降临到当时贵为公爵的贝利尔身上，他率领三千勇士，与哈德尔达在瑟莱克血战九天八夜，最终斩下龙王头颅。三千勇士无一生还，他们死后化身英灵，至今仍守护着不列颠尼亚。”有人在陆子恒身边说道。
  陆子恒回头，他的眼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她挽着高高的发髻，裹着一件天鹅绒披肩，古希腊雕塑般完美的侧颜，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与陆子恒一样凝望着墙上那副油画，她的胸前挂着一个象征不列颠尼亚皇室的那玛蒂尔德项链，介乎圣洁的少女与雍容的贵妇之间。整个人如她画上的玄祖父般，被乳白的光芒笼罩着。陆子恒连连后退，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囚禁在一道无形的牢笼中，牢笼越收越紧，他的心脏也在承受巨大的威压，这份威压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美。
  眼前的女人轻轻挥了挥手，那道囚禁陆子恒的无形牢笼顿时消失了。他站稳身体，急促地呼吸着，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这是天使的精神领域，能够保护天使不受伤害。天使的精神力要比一般的精神强大许多。这是不列颠尼亚王的第一道警戒线。”女人开口道，声音如窗棂的夜莺般空灵。
  陆子恒站直了，行了个标准的不列颠尼亚贵族礼，“参见女王陛下，本人陆子恒，时代监管与防御中心的实习专员。”
  “你就是詹姆斯.维尔德局长的学生陆子恒阁下吧？我是薇薇安.洛哈特六世，不列颠尼亚的第七十五任君主，也是第19位降临不列颠尼亚的天使。”女王说道，那双绿眸子一闪一闪的，她再次将目光移向墙上的油画。“我祖父的叔叔拥有历代天使最强的精神力，他有三大爱好：马术，屠龙和下午茶。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别人为他作画，他认为那样能将自己的精神封入其中，千秋万代，永世留存。”
  “女王陛下，这是局长让我带到的书信，还请您过目。”陆子恒恭敬地呈上维尔德先生的亲笔信。
  “您太客气了，陆子恒阁下。”女王微笑着，一旁的侍从接过信递给女王，“这不是正式会晤，所以您不用那么拘谨。您看，我今天就没有选择佩戴皇冠。”女王风趣地说道。
  “无论哪个时代，tcsd专员都会尊重各国习俗，这是tcsd的原则，还请女王见谅。”陆子恒丝毫不敢懈怠。
  “不列颠尼亚是个小国，神启七大国度甚至没有不列颠尼亚的位置。所以，时之深潜者的使者降临，鄙国很是荣幸。神启时代很多国家都设有与tcsd的业务对接机构，负责训练其他时代的专员在神启执行任务的能力。说实话，不列颠尼亚的真红十字军并不是最好的，虽然这支队伍是不列颠尼亚最精锐的队伍，但比不上四大古国的军事力量。但维尔德先生还是选择阁下来这里受训，看的出来，维尔德先生很器重阁下，我与他算是故交了，这次鄙国面临危机，维尔德先生在信中指出，阁下将会是解决这次危机的关键所在。”
  “解决各时代争端，本就是tcsd宗旨。加入深红十字军期间，我将誓死效忠陛下，绝不辜负陛下与局长厚爱。”陆子恒单膝下跪。
  女王看了眼身旁的侍卫，侍从来到陆子恒面前，双手捧着一柄银色的利剑，“赐你山涧之剑格温内尔，您将加入真红十字军，剑刃的寒光足以震慑胡狼与幽灵。”
  还在会客大厅大肆吃喝的李戚云和安妮当然不知道这道隐秘的加封仪式。会客厅只有他们二人，所以他俩越发肆无忌惮，不断抢夺着眼前的塔克力，安妮脸上被李戚云抹了好几道卡其色的塔克力酱，李戚云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门外传来厚重的脚步声，耳尖的李戚云听到了，忙示意安妮坐下，将脸上的奶酱擦拭掉。
  身穿黑色长筒靴的士兵走进来，“不好意思各位，女王正在上面接见重要客人，还请几位在这里稍作休息。”
  会客大厅里涌进七八个人，李戚云悄悄瞥了眼那群人，还真是五花八门，仿佛一支老年旅游团。有高矮胖瘦的士兵，身披银甲的金发骑士，蓄着小胡子的艺术家，还有三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子，其中一位长了一张令李戚云十分熟悉的亚洲脸，他此刻正与另一个秃头的老人争辩着什么，剩下一位戴着方片眼镜的老人则在劝导两人。还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女性，身材窈窕，气质优雅，李戚云不禁多瞥了两眼。
  那个长着亚洲脸的老人注意到这间会客大厅还有其他人，他朝李戚云和安妮缓缓走来，踱步到桌前，盯着李戚云看了两秒钟，突然说道，“你是李戚云？”
  “你是？张老师？”李戚云忙站起来，行了个礼。他想起来了，这是大一教他西方文学史的张老师，具体名字记不住了，好像是个字母。李戚云本就不爱听课，上课不是看小说就是睡觉，平时成绩一塌糊涂，一学期下来没记住几个老师，可眼前这个老教师却记得他的名字。
  “怎么？张，这是你学生啊？”带着方形眼镜的老人也走过来。
  “嗯。”老人冲他点点头，对李戚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导师是陈赓年教授吧！他可嘱咐过我，这个学生可是个可塑之才。怎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陪人来的，在这里等人。”李戚云声音拖得很长，声音断断续续的。他最不擅长跟老师搭话。原因很简单，没几个老师记得他。
  李戚云觉得有点尴尬，就偷瞄了眼身边的安妮，她从见到这群人就一直愣在那里，像被吓傻了似的。直到那位戴着方形眼镜的老人来到他们面前，安妮怯生生地对那位戴着老人说道，“对不起，请问您是沃尔夫.米勒博士吗？”用的是标准的德语。
  对方明显诧异了下，随即慈祥地答道，“是的，我是米勒博士。”
  “太好了，我居然能在这里遇到米勒博士。”安妮兴奋地雀跃起来，她挽住米勒博士的双手，“我也是犹太人！”
  2
  九个小时前，伦敦艾萨克大街。
  “千年叹”科考队一行人来到这里，他们已在伦敦休息一夜，阿耳戈号的舟车劳顿早已消溃，整支队伍又重现之前的风采。今天，他们将去拜见不列颠王，传达罗蒂西亚的和谈信息。
  但在这之前，他们途经艾萨克大街，“千年叹”的成员出现了分歧。
  “这里是不列颠尼亚首都伦敦的艾萨克大街，被誉为魔动学发源地。整条街都在销售各种炼金产品，都是魔动学出现后的新产品。根据调查，魔动学的创始人索罗.博尔顿就居住在艾萨克街84号，魔镜在线记者森露蒂为您播报。”森露蒂对着哈里斯的潜望镜背诵写好的稿子。
  “我们是先去拜见英王，还是去拜访那位魔动学之父呢？”莱安问道。
  “我认为军情紧急，耽误一秒不列颠尼亚和罗蒂西亚都有爆发战争的可能。我们早一秒传达和谈信息，就能早一秒阻止流血。”伊万斯说道，同样军人出身的强尼附和着，他们二人难得正经一次。
  “不过，伦敦城瞬息万变，我们好不容易途径这里。如果错过的话，想再来估计要等上很久呢！”斯宾塞博士提出不同的意见。
  “确实是这样。我们还没前往伦敦市政注册预留期，错过的话必然会延迟很久。”哈里斯是斯宾塞博士一派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以大局为重。当前最重要的是传达和谈信息。”德尔塔先生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真实想法，还是单纯不愿与斯宾塞博士一个派别。
  领队米勒博士忖度着，他问森露蒂，“采访大概需要多久？”
  “大约一个小时吧！如果顺利的话。”森露蒂回答。
  “行，目前的形势看，战争还不会爆发，我们就先去拜访那位魔动学之父。”身为队长的米勒博士做决定，众人前往神秘的艾萨克街84号。
  “就是这里了。”众人来到一栋姜黄色的小楼前，门前的街道人迹罕至，铁黑色的大门前孤零零地挂着一块铜绿的门牌——艾萨克街84号。大门通向大堂的石板路两侧种着两排桦毛竹，掩映其中的小楼呈三连环设计，每栋楼顶端都矗着一个三角形的小阁楼，楼与楼间弯曲的旋梯盘结交错，形成一个米黄色的符号“∞”。
  作为魔动学发源地的艾萨克街84号，居然这么萧索甚至荒凉。仿佛这里是风暴的中心，魔动学的狂风席卷了整个不列颠尼亚，唯独没有惊扰这里。
  森露蒂上前轻轻地敲门，“打扰了，请问有人吗？我们是时联教科文的。”
  中央的楼里走出一位颤巍巍的老人，伛偻着身子，头发全都花白了。他慢悠悠地给外来的客人开门，森露蒂留意到他胳臂上遍布老年斑和……片片鱼鳞般的伤口。她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老人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森露蒂怀疑他是这座小楼的守夜人。
  “请进吧，主人不在家。”老人边开门边回答，这让森露蒂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想。
  众人跟随老人进入客厅中，看似豪华的别墅内弥漫着一种肃杀的空气，他们仿佛进入一个冰冷的地窖，阳光一年到头照不到这里。客厅边上的壁炉布满灰尘，茶几和沙发也散发着阵阵霉味。老人来到壁炉前，生疏地为壁炉加柴点火，微弱的火苗颤抖着，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
  强尼和伊万斯打了个哆嗦，他们指望着早点离开这间屋子。其他人脸上也露出难意，森露蒂见势问道，“老人家，我们是来采访博尔顿先生的，请问这间房子的主人博尔顿先生去了哪里？”
  “博尔顿？好像以前是叫这个名字。”老人加柴的身影停滞了两秒，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目光如炬，连一旁的火苗都相形见绌，“我就是索罗.博尔顿。”
  “您就是博尔顿先生吗？”米勒博士问道。
  “没错，”老人背过身继续添柴，“只是这间房子并不是我的，他属于我的儿子。我在这里替他看守。”
  “那您的儿子呢？”德尔塔先生问道。
  “六年前得了肺病，走了，与我的妻子一起。”
  短暂的沉默。
  森露蒂终于明白弥漫这间屋子的是什么了。“对不起。”她说道。
  老人没有理会，继续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们想了解什么，魔动学，在你们看来这是门发财的技艺，对我而言，这是个无法逃脱的诅咒，我的梦魇。我们博尔顿家族历代都以研究魔法机动奥秘为己任，这也形成了无形的诅咒，所有研究的人注定夭折。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他们都没有活过四十岁。”
  “我本想选择瓦匠逃避这一命运。可是随着我哥哥的死亡，家族的使命落到我的肩上。我明白，要想终结这一诅咒，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我这一代揭秘它。”
  “所以，我与亲朋决裂，与世俗隔离，将我的余生押上赌桌，我疯狂地研究着，它也像蝙蝠般吞噬着我的内心。最终，我成功了。”老人越说越激动，他猛地站起。伊万斯和强尼条件反射地去拔腰间的魔铳。
  “你们明白吗？陌生人！我赢了，但我也输了。我失去了所能失去的一切。亲情，爱情，友情。我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像只蛮横的牡蛎。与我失去的那些相比，不列颠尼亚政府的社会进步奖又算得上什么呢？”
  老人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味遥远的从前，“我童年住在斯特拉特福乡间，那里春天漫山都是紫色的薰衣草，老式四叶风车随着微风缓缓转动，水流都因此改道了。可后来呢？紫色的花海被肮脏的炼火焚烧殆尽，风车被推倒，炼金工厂拔地而起。知道是谁毁灭了这些吗？是我，和那该死的魔动学。”
  “我这才知道，诅咒根本没有停止。它注定要毁灭我爱的一切。所以我把自己锁在这里，静静等待死神将我引渡到冥想国接受审判。哈哈！我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了。命运！你休想继续折磨我。”老人癫狂地大笑起来。
  “你会为你的发现付出最昂贵的代价，这便是‘变革献祭’。你们几位，我能看出你们的使命，与你们相比，我的发现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当你们交出成果时，也将自己押上赌桌。”他对三个老人说道。
  “好了，能说的都说尽了，我要继续等待死亡降临了，外来人，你们最好赶紧离开，以免这里的诅咒侵蚀你们。”博尔顿熄灭了壁炉中的火苗，整间屋子再次被寒冷吞噬。
  众人离开艾萨克街84号，屋外阳光明媚，可他们依旧感觉阳光中迸射着冰寒，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不知道你们觉得怎样，我感觉自己仿佛再也不会笑了。”强尼说道。
  “是啊，又悲伤，又寒冷。”伊万斯补充。
  “这便是精神的代价吧！”米勒博士回答。
  “是的。”莱安说道，他扭头看了眼博尔顿庭院，“精神依靠强大的力量延长自己的生命，这看似是一种馈赠，倒不如说是上苍的怜悯。精神们终其一生都在进行研究与冥想，他们往往与社会脱节，与亲人朋友隔膜，他们变得越来越怪异，成为大众眼中的疯子，所以民间会把最上层的精神戏称为‘精疯子’。”
  “我们还是走吧！去完成我们的使命。”斯宾塞博士说道。
  众人离开艾萨克街，刚走了五六十英尺，身后的博尔顿庭院突然迸射出一道夺目的光，笔直地朝天空飞去，夹道两旁的桦毛竹纷纷枯萎凋落。与此同时，众人耳畔都回荡着一个癫狂的笑声，那声音凄厉而又疯狂，像是对命运最戏谑的嘲笑。每个人都清楚，它来自他们刚拜访过的老守夜人。
  “他，走了吗？”强尼问道。
  “是的。”莱安感慨地说道，“他‘飘去’了。”
  “什么意思？”斯宾塞博士问。
  “就像我们见到的，博尔顿这个人身上充斥着矛盾的对立面。他一方面终其一生去研究魔动学，一方面他又极度厌恶自己的创造物，这样的矛盾不断折磨着他，也令他失去了亲人和朋友。与此同时，社会对博尔顿的态度也是矛盾的，有人认为他成功加速了不列颠尼亚的工业化进程，也有人认为他的魔动学是对神的亵渎，甚至搜出了他早年的黑历史。据说，一开始不列颠尼亚政府是要对博尔顿授予伯爵称号的，无奈民间的非议声不断，最后也只草草颁了个社会进步奖。”
  “而现在，他终于解脱了。只有博尔顿去世，人们才能忘记那些非议，只记得他的贡献。我相信，这里很快会被建成一座魔动学博物馆，人流量也会多起来。今后即使是最简单的不列颠尼亚历史书上也会出现他的名字。他将流芳百世。某种意义上讲，他已越过冥想国的审判，直接进入那不斯，与神并肩。这就是‘飘去’。”莱安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是钦佩还是同情。
  “博尔顿——天堂与地狱的平衡。”森露蒂想好了这期采访的标题。
  身披银甲的陆子恒回到会客大厅，李戚云和安妮见到门口矗立的那名银色骑士都不禁看呆了眼。李戚云不顾男男之嫌跑上前抚摸着陆子恒的胸甲与臂甲，啧啧声不断，仿佛在鉴赏一件尊贵的藏品。
  “我说，你小子在里面半天不出来，原来居然被封骑士了。”李戚云羡慕地看着陆子恒手中的格温内尔，如鳕鱼般银光闪闪。
  “你误会了，这只是他们的骑士服，类似我们的军装，只是象征性的。”陆子恒试图抚平李戚云妒忌的心。
  安妮在一旁看得入迷，“陆子恒大哥，你真帅！”
  “谢谢安妮夸奖。”
  陆子恒留意到这个大厅其他人也在看他，其中那两个携带魔铳的胖瘦士兵看他的眼神有点异样，他悄悄问李戚云，“这几位是？”
  “这是咱们燕大的张老师，大一的时候教过我，他们来这里进行一次科学考察。”李戚云说道。
  陆子恒上前鞠了一躬，“老师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你也是燕大的学生啊？那咱们几个还真是有缘。”德尔塔先生感慨道。
  其他人也一一进行自我介绍，到了米勒博士这里，他脸上居然露出诧异的神色，“你就是陆子恒，那个男孩？”
  “嗯？”陆子恒没听懂米勒博士的意思。
  强尼和伊万斯在一旁悄悄碰了下米勒博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陆子恒摇头微笑，“没什么。”
  外面的士兵通报“千年叹”队可以上去了。双方在此告别。狮心宫正殿里，女王接见了他们。女王此刻的妆容与之前有所不同，她换上一件优雅的紫袍，头戴象征不列颠尼亚的蓝铃花圣冠。之前与陆子恒算是私人会面，而这次，则是一次与罗蒂西亚的官方接触。
  女王查看了米勒博士呈上的罗蒂西亚谈判书，她将谈判书递交给一旁的侍者，神色冰冷，“很明显，罗蒂西亚的强盗条约我是绝不会答应的。如果我签字，这将是对不列颠尼亚主权的侵犯和对全体国民的蔑视。”
  “对您的决定我感到很遗憾，尊敬的女王陛下。但我们‘千年叹’科考队只为传达信息而来，不属于任何一方。我们不希望卷入任何派别的势力纷争，只希望女王能同意我们在不列颠尼亚的考察。”米勒博士说道。
  “我明白几位的来意。各位代表着时代联盟教科文组织开展此项活动，我代表不列颠尼亚当然欢迎。只是鉴于目前的国际形势…….算了，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我在此宣布，你们拥有在不列颠尼亚考察的权利，我也会支持你们的活动。”
  “多谢女王陛下。”米勒博士行了个贵族礼。
  窗边的烛火出现不安的跳动，一个身穿蓝色骑士服的士兵大步走进来，“禀告女王陛下，我国执法人员与罗蒂西亚士兵在艾吉公海上产生摩擦，罗蒂西亚以此为由向我国派出大量舰队，罗蒂西亚的军队已经要横渡艾吉坦海峡了。”
  不罗战争，爆发了。
  3
  不列颠图书馆是一座三层环式架构的建筑，它坐落于伦敦市政以西的司康广场上，图书馆大门呈半圆形，下方有8根卢艾林石柱支撑。门前屹立着一块柏拉图五面体的奇石，这就是被伦敦人称为“智慧石”的司康巨石，因此不列颠尼亚图书馆又名司康图书馆。石头上刻着不列颠尼亚历代最伟大精神的名字。而在今天，这上面将会多刻上一位——索罗.博尔顿，“魔动学之父。”
  今日前往司康图书馆的张志强有幸目睹了这一盛事。伦敦政府请来不列颠尼亚最著名的雕刻家布鲁斯.摩尔操刀。据说斯卡雷的不列颠金字塔就是由他负责主持修缮的，执法的发条骑士们将司康巨石围得水泄不通，张志强只是站在司康图书馆三层远远地望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巨石上雕刻着。
  他今天来不列颠尼亚图书馆主要是为了应对即将来临的sot资格考试，“中国人援助之家”的书籍实在太少了，而且大部分都被李奥图博士当作至宝，轻易不外借。张志强没办法，只能前往不列颠图书馆。
  不列颠图书馆算是一座历史，文化与科技三合一的综合性场馆。底层陈列着从斯卡雷出土的文物，那里被施了抑制咒，据说有些出土的炼金产品魔性太强，具备强烈的攻击性。中央层是典籍层，这里存有百万册来自各国的著作，不列颠尼亚几乎所有的文明成果都能在这里查到。最上层是魔动科技馆，是魔动学出现后不列颠尼亚工业蓬勃发展的缩影。
  他独自在通用语区参天的书架间无目的地来回走动，目光则一直游走于书缝间的名称中。即使是通用语写成的著作，张志强读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因为里面夹杂大量他国语言，并不比英语区的著作易读多少。他心里有几分烦躁，走到一处书籍前停下，随机抽出一本书，也不看书名，径直朝座位区走去。
  《冥想经济学》，是这本书的名字。橘红色的封面赫然印着“亚当.凯因”这个名字。根据封面背部的人物介绍，这是不列颠尼亚最著名的经济学家之一。他算是古典经济学的开拓者，魔法革命前不列颠尼亚采取他的“冥思而治”方针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张志强之前从未读过任何一本有关商业的书。他学的是历史，虽然也会提及某个时期的经济状况，但大都一笔带过。他从未起过经商的念头，因为他心里清楚，经商需要有圆滑的头脑和敏锐的商业嗅觉，自己又木讷又古板，注定不是经商的料。
  他打开书，当他的目光触及扉页的第一句话时，感到仿佛有道电流流经他的全身。那是凯因说过的一句话，很有名，“金钱能消除所有的怪异。”
  他很喜欢这句话，打开书开始阅读，好在这本书涉及的他国语不多，他很快就读完了前两章。关于农业方面，凯因提出一个假想，通过对瓜果播放诵读音乐与诗歌，延长瓜果的冥想期，从而提高产量。“增质减数”，是他的主要思想。根据这个思想，凯因进一步提出更大胆的假设：通过提高孕妇冥想期，减少新生儿数量，增大新生儿的精神指数。换句话讲，这是从子宫阶段就开始培育良好的精神体，冥想失败的婴儿将会流产，这样筛选下诞生的新生儿更有成为精神的潜质。这个假设遭到人道主义者的抵制，因此没有实施。
  换句话讲，这个人坚持数量无用论，坚信质量将会是促成质变的关键？电光火石般，张志强大脑中闪现出这个想法。
  伴随这个想法，他眼前出现一道炫目的光。整个世界都陷入静止，那道光芒笼罩着他，温暖又空灵。他灵魂出窍般随着那道光离开大地，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未知的领域。
  一个窄门。
  他艰难地从门中通过，眼前豁然开朗。莹莹的绿光映在他的双瞳中，看上去如同一对闪耀的祖母绿。这里是知识的海，他的周围有无数绿色的光柱盘旋游荡，四面是铜雕般的墙壁，歌声空旷辽远，那是无数流体精灵在齐声高歌。
  这里是法尔文，知识和信息的国度。
  “sot等级考试马上就要开始，请各位参考者做好准备。”他的正前方，升起一块圆形的铜筑讲台，一位优雅的流体精灵用通用语说道。这里跟冥想国一样，没有时间概念，流体精灵同时面对千万参加考试的考生。
  法尔文顿时风云突变，那些游荡的信息如以太般粉碎重组，这里化成一座没有边际的大厅，摆放着数千张书桌，像一个庞大的矩阵。书桌上魔动笔，伸缩尺等应有尽有，试卷从无形到有形展开。张志强知道该做什么了，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审题。在他周围，无数透明影子坐回椅子上，做着同一件事。
  “sot等级考试现在开始。”流体精灵发声。
  法尔文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张志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答了多久。根据之前亚瑟透露的消息，sot等级考试时间由自己决定，甚至有一答几十年的，回到现世不过弹指一挥间。他身边透明的影子是其他维度的考生，根本不存在抄袭的可能，为了防止孤独感影响考生发挥，所以给予考生集体考试的错觉。
  亚瑟说，这是神启时代现存唯一的平等了。
  张志强答完题检查一遍后就交卷了，多半是一些主观题，还有一些关于文学历史方面的客观题。他答得还算得心应手。接下来是第二关：来自权限者的面试。周围的影子都消失了，他仿佛置身一个空荡的车站。
  远处走来一个逆光的人影，张志强看不清那是谁，不过根据步伐可以判断不是流体精灵，而是一名男性。那大概就是权限者吧？他身着一件宽大的长袍，身材并不算高大，短发，其他的张志强就看不清了。在他身边幻化出一个棕色的凳子，张志强安静地坐下。人影来到他面前，坐进凭空出现的长椅中，隔着书桌与张志强对话。看他的坐姿和仪态，张志强总觉得莫名熟悉。
  “张志强阁下，您认为世界是可知的吗？”对方抛出问题。
  张志强思索片刻，随即回答，“不，先生。我认为世界是不可知的，至少对神启而言。”
  “哦？谈谈您的观点。”对方来了兴趣，丝毫不像一个考官，更像是一位交流思想的贤者。
  张志强深吸一口气，“对于神启而言，现存有三大哲学派别。‘主观’，‘客观’与‘主体间’。各学派争执长达千年，我是个坚定的主体间学派。主观学观点为‘我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世界便不存在’。客观学认为‘全世界认为世界不存在，世界才不存在’，而主体间学派认为‘大部分人认为世界不存在，世界便不存在’。”
  “究竟何为大部分的尺度？多少人才算大部分？一颗谷粒不是谷堆，两颗谷粒不是谷堆，那究竟多少颗谷粒才是谷堆？界限是什么？所以，我认为世界是不可知的。”张志强说完，反倒更加平静了。
  “您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对方说道，张志强明白，考试已经结束了。
  “什么时候能得到考试结果呢？”张志强问流体精灵。
  “根据您的思想厚度决定，没有硬性时间。我们到时会通知您的。”流体精灵回答他。
  考试结束，张志强回到现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仿佛他从不曾离开过，《冥想经济学》依然停在他看到的第58页。
  战争爆发的15分钟后，两国开战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欧洲，再过半个小时，这则消息将会登上神启所有国家的报纸头条——《不列颠尼亚不满罗蒂西亚和谈条件，蓄意挑唆战争》。
  战争爆发后，陆子恒前往真红十字军报到，李戚云和安妮回“中国人援助之家”，而“千年叹”队众人也离开狮心宫，准备开始他们在伦敦的考察。
  整座伦敦城的运转放缓了速度，街上行人神色匆匆，商超和集市人满为患，大家都在忙着采购囤积商品。罗蒂西亚官方已发出通知，伦敦进入紧急防御状态，市民最好呆在家中，不列颠上空随时会出现来自罗蒂西亚的空袭。
  他们经过勃朗宁大街，巨大的活点沙画板上流动的沙子在宣告此时的备战状况。根据新闻报道，就在不列颠尼亚拒绝和谈的15分钟后，艾吉公海上罗蒂西亚海军与一艘来自罗蒂西亚的军用两栖船发生争执，不列颠方怀疑是间谍入侵，就对渔船实施搜捕，追捕过程中击中渔船，罗蒂西亚以此为开战契机。
  那艘渔船的名字是“阿耳戈”号。
  森露蒂望着活点沙画板陷入沉思，她回头对众伙伴说道，“我们传达和谈信息，女王拒绝和谈，阿耳戈号遇袭，罗蒂西亚宣战，前后不超过10分钟，你们不觉得有点太巧了吗？”
  “是啊！”米勒博士捋着胡子说道，“仿佛冥冥中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
  “任何巧合都是来自魔鬼的安排，如果不是，那么它只会来自魔鬼的代言人。”哈里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在说什么？”强尼歪头问道。
  “瑞典的一句古语。”哈里斯走上前，“或许，你们忽略了去拜访博尔顿的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德尔塔先生也疑惑了。
  “没什么，只是我的猜想。”他对众人报以微笑，可谁也看不到隐藏自蓝色镜框后的灰色眼睛里究竟表达的是什么，“如果我们把拜访博尔顿的时间加上，传达和谈信息，女王拒绝，阿耳戈号遇难，前后有五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和谈结果完全能传达罗蒂西亚。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没有疏漏了？”
  “你的意思是，罗蒂西亚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谈，我们此行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战争借口合法化？”聪明的米勒博士率先想到，他感到脊背阵阵发寒。
  “没错，我们都是通过阿耳戈号来不列颠尼亚的，阿耳戈号上有什么我们都不清楚。而阿耳戈号将我们送到伦敦后并没有逗留，直接就离开了。这样算下来，罗蒂西亚已经缜密地计算了我们传达和谈信息的时刻，但我们突然提出拜访博尔顿，导致原定时间延迟，也使整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出现疏漏。”哈里斯条理清晰地说道。
  这个猜想太过大胆，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他们号称不参与任何一方的政治活动，可是在冥冥中，已经成为某些政治势力的棋子。
  更可怕的是，他们此行，已在某人的监控之中，他们任何举动，都受到监视。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睛一刻不移地盯着他们，永没有眨眼的时刻。
  不敢再往下想了。斯宾塞博士率先开口，“哈里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观点？”
  “对不起斯宾塞博士，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哈里斯礼貌地说道。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在别人的监控中，而这监控究竟来自哪里，我们却不得而知。”米勒博士说道。
  “别忘了还有一个细节，”哈里斯说道，“女王几乎刚刚宣布放弃和谈，事变就发生了。这么短时间内，要想将这则消息传达回罗蒂西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罗蒂西亚的人就在现场。”
  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莱安，毕竟这些人当中，只有他来自罗蒂西亚。莱安望着大家的眼睛，摇摇头，“我受美地奇神官的直接调遣，奥利维亚圣骑士团与罗蒂西亚政府并无直接隶属关系，我没有向他们通风报信的必要。”
  “可是，当初你是支持直接去拜访女王的。”伊万斯说道，他又燃起对莱安的敌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这么想的。”莱安注视着伊万斯的眼睛。
  “但我们跟某人不一样，我们与罗蒂西亚无关啊！”强尼以一副挑衅的面孔说道。
  眼看矛盾要升级，米勒博士大吼一声，“够了！目前没有证据就胡乱猜测，只会影响我们队伍内部的团结。我现在宣布，这件事就此搁置。”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确实是不罗战争的间接推动者。”斯宾塞博士感慨道，“看来双方又要生灵涂炭了！”
  “还没到那个程度。”森露蒂说道，“我想，我们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争，只是，”她棕色的眼睛狡黠地转了两转，“我需要某个人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