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峰回路转
作者:
日月行者 更新:2021-05-13 17:28 字数:5363
地府;正午时分,寻常这个时辰本应安静的街道今日却车水马龙喧闹异常,众鬼脸上皆洋溢着悦色。
将军府;刚用完午饭的孤遥漫步走到花园中,见小慧仍在辛勤照料着园中的鬼枯藤,便轻声喝道:“小慧,今日是中元节;府中所有侍从休假一日,为何你还在此忙碌啊?”
小慧拭去额前汗珠转身行礼,愁眉微锁道:“这鬼枯藤已是第三次移植,小慧有负将军重托,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小慧平日为培育鬼枯藤所付出的辛劳孤遥尽收眼中,亦知鬼枯藤培育不成是因为将军府不具备其生长条件,见小慧心中抱愧随即以命令似的口吻道:“小慧听命,本将军命你今日不得去做任何府中杂务,全身心去欢度佳节。”
如此吩咐下人小慧还是第一次遇见,因怕露出笑意而不敢发声,一时间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
孤遥只道是小慧没听清,语气平淡追问道:“你可听清?”
因要作出回应;小慧再也掩不住笑意,只得低眉浅笑应了一声。
中元又称节;是地府最热闹的日子,而孤遥却在园中独坐了一下午,只因是在七月。
是夜,将军府张灯结彩,正厅之上各色菜肴也已摆放齐全。以孤遥作风必然要将府中上下人等招齐共度佳节。
正在用餐之际突然一阵狂风自门外袭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低沉的男声:“先生这鬼界将军当的好生快活,难道忘了当初心志了吗!”
孤遥闻到风中的气息便知来者何人,起身快步走到门前,语气略显淡漠道:“魔尊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地府来了?”
闻孤遥道出自己身份,傲天这才现身在院落之中,一脸阴沉语气含怒道:“本尊要到何处难道还要你来约束不成!?”说罢,脚步陡然加快朝厅内袭来。
见傲天来势汹汹孤遥亦不示弱,奋力将刚踏进正厅的魔尊抵了出去。
数百招过后二者仍不分伯仲且都已接近脱力,傲天这才感觉到孤遥此番出手终于似初遇那般倾尽全力,当下收了架势突然破怒为笑道:“好久没见你如此认真了,痛快!”
孤遥见得傲天态度变化便知事态并不严重,正欲问话之际钟良却提剑从厅内走了出来,厉声喝道:“将军,容末将送这厮最后一程!”说罢,随即朝傲天攻去。
此时傲天体力虽已不支,但要取钟良性命却仍是轻而易举,傲天正欲出手之际;孤遥微喘间喝止道:“钟良,住手。”待钟良停下,才平复了气息接着道:“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向魔尊宣战就等于招惹了整个魔界,这点钟良自然清楚,但方才见他那般来势汹汹,自己也只得迎难而上。但现在听得孤遥喝止,便知此事还在掌控之中,于是便听命退了下去。
待钟良退下,二者才漫步远离正厅;在路旁花坛并排坐了下来。孤遥微微一笑道:“还以为你得知我担任了鬼界将军后便会视我为敌。”说着,双手唤出两壶酒,并将其中一壶递给了傲天。
傲天左手结果酒壶,回道:“起初的确如此,但日前带两名侍从到人界察访,发觉我魔族对人类视如草芥,我可不想祖辈殷勤期盼想要收复的家园被魔族毁掉。”
孤遥对傲天的说辞不予轻信,不屑的眼神在傲天身上随意打量时却发现其左腕上无意间露出的一条女性手链。思索刹那后戏谑的斜瞥着那条手链试探道:“依我看不尽如此吧?”
傲天瞧得孤遥视线,这才注意到左腕的那条手链露了出来。当下也不遮掩,抬起左腕在孤遥面前晃了晃,道:“没错;这的确不是全部原因。在人界我遇到一位女子,她很特别;虽是蜀山弟子却不愿墨守陈规,喜爱游历江湖感受世间百态。她很聪明;相识不过三日便识破了我魔尊的身份。方才说的那些也是她让我明白的。”
孤遥听得魔尊也有凡心不禁无奈一笑,道:“原来如此。也罢,你们魔族一向尚武,多经历一些对自身修为亦有促进。”
谈话间傲天已三壶酒尽,晃了晃手中的空壶心满意足道:“今日打也打了喝也喝了,时辰已晚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右手便唤出了一个结界缝隙。
孤遥脸颊微红显然是喝多了,只是坐在原地摆了摆手道:“嗯,知道了,回去吧。”
待傲天走后半醉半醒的孤遥轻晃着手中的半壶酒,眯着天上的满月轻声自言道:“人界女子么?也好,与他打起来还真没有太多胜算。”而后欣慰一笑接着自言道:“若真能让他放弃攻取人界,我也就可以解甲归田了。”
想到自己为何会担任这鬼界将军之职不禁又勾起了对倩玉深深的思念,随即站起将半壶酒尽数洒向空中,同时右剑指聚灵洋洋洒洒对着半空之酒挥动起来。一阵比划后脚下突然一滑,失去平衡之际却被钟良扶住并轻声喝了句“将军小心”。
孤遥见是钟良才轻声道:“只是多饮了些,竟有些站不稳了。”
这时小慧也赶了过来,见钟良扶着孤遥;忙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未等孤遥开口,钟良便答道:“将军有些醉了,快扶将军回房。”
孤遥闻二者要扶自己回房,轻力挣开钟良道:“不用,我自行回房即可。”说罢,极力端正着步伐朝卧房匆忙走去。
看着孤遥离去的背影,小慧语气略带担心道:“还是第一次见将军醉酒。”
一旁的钟良亦是接话道:“是啊,尤其是这个月份,将军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小慧虽对钟良的话很好奇,但亦知主人之事不该多问,无意间转头才看见孤遥凌空书写的冰字并轻声念道:“皓月当空映尘寰,我思卿念亦复然。明知覆水再难悔,一片痴心未曾寒。”念罢,小慧双眸中平添了几分憧憬。欲再说些什么时钟良却一掌将冰字打碎,并吩咐小慧不许将此事对外泄露半句。
钟良的这一举动让小慧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孤遥酒后随性所写的这首诗却暴露了他的软肋,而钟良绝不允许此等隐患出现。顿了一霎小慧才略显失落的轻声道:“我去看看将军可需要伺候。”说罢,便朝孤遥卧房走去。
翌日清晨孤遥从宿醉中渐渐转醒,起身后看见趴在桌上熟睡的小慧以及半盆冷水与手巾,可想而知这丫头照顾了自己一夜。理好穿戴走到桌前轻咳两声,小慧被咳声唤醒后忙起身行礼略带惭愧道:“将军您醒了,奴婢这就去给你换盆热水来。”
孤遥语气平淡试探问道:“昨晚醉意酩酊,可有在你们面前失态?”
这一问又让小慧想起昨晚孤遥缩写的那首诗,脸上不禁涌上一丝绯红,柔声回道:“将军并无失态之举,只是没想到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这文采亦是出众啊。”
孤遥不解,于是小慧便将那首诗念了一遍,之后更是发出“将军真乃痴情之人”这般感叹。孤遥听完小慧所言顿时暗叫不妙,倘若让那些阎君知晓他心中仍舍不下倩玉,那自己的计划十有八九就要付诸东流了。想至此处;孤遥忙追问道:“得见此事者一共有几?”
见得孤遥突然追究起来,小慧脸上那一丝羞红顿时没了下去,略显茫然回道:“仅我与钟副将。”
孤遥听得“钟副将”三个字;神色更是凝重几分,道:“那他看到过后是何反应?你且仔细说来。”
小慧见得孤遥如此郑重,也不禁紧张起来,谨慎回道:“钟副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掌将冰字击碎,并吩咐说此事不得外传。”
看着小慧谨小慎微的神情,孤遥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道:“鬼界将军钟良么,今日这人情莫某日后必有报还!”转而吩咐小慧道:“传话下去,昨晚魔尊之事;将军府上下不得对外张扬。倘若真有人问起来也不必遮掩,如实相告便是。”
小慧再次应声后便退了出去,待其走后孤遥再次警示自己往后言行要更加小心才是。区区功名利禄他自然不会在乎,怕只怕被收了兵权而无法守护那个已不记得自己的爱人。随后又想起昨晚傲天所言,才意味深长的深吸了口气暗暗道:“他若真能放下,这将军自然也就不必再做了。”
在孤遥的精心调教下地府鬼卒的实力正稳步提升,亦如其所料这般循序渐进天界虽有加强关注,却未正式插手干预。
这日校场间歇时众鬼兵围观着孤遥与钟良的日常切磋,数十招下来孤遥占尽上风之际钟良突然拔剑迎上,虽然每次切磋钟良都会由徒手转为持剑,但强化过的佩剑仍是让孤遥不敢冒然直面相迎。躲闪几招后才一鼓作气将佩剑夺下,而后反手一抬剑刃便架在了钟良喉前。
众鬼卒见胜负已分皆鼓掌叫好,孤遥将剑收回还于钟良时一鬼卒趁兴叫嚷道:“将军果然神勇,若有一件趁手的兵刃那就更好啦。”
孤遥闻此言只是一声轻笑,钟良见他并未放在心上,顺势谏言道:“将军,这鬼卒所言不无道理,虽说修为化境一草一木皆可伤敌,但将军乃是地府高层,神兵利刃不只是克敌之物;更是一种象征。”
孤遥顿了一霎才回应道:“说的有理,锻造之法我亦略知一二,待我思量几日绘个草图,铸成的兵刃方才能得心应手。”
兵刃之事暂且定下后孤遥又率众鬼卒操练起来。
次日夜晚,孤遥在房中绘制着兵刃草图,只见纸上绘着平分成两截的半月戟,此戟合;可用作骑战,分;可双手近战。又添了几笔孤遥轻换了口气自言道:“所用材质么,上精钢下玄铁好了。”想到两种材质的颜色,随即在留白处题下“半月无常戟”五个字。
手中狼毫刚落;几声轻柔的叩门撩动孤遥思绪,随即淡然应声道:“进来。”
随着门扇轻推,一双纤足漫步进了屋内。孤遥见得来者面容心弦先是一颤,而后察觉到其散出的微弱气息思绪才平复下来,微笑道:“原来是你啊,没想到我的事都传到妖界了。”
妖类之中孤遥认识的也只有凤灵一位了。她衣着略显随性;精细而又不显奢华。双手向后将房门轻闭才开口柔声道:“之前只闻地府换了将军,今日到弱水河边才知晓继任者正是恩公。”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方锦盒捧于胸前,漫步走近孤遥;接着柔声道:“今日所来匆忙只备下这份薄礼,望恩公莫要嫌弃。”
孤遥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微锁之际又将锦盒还了回去,刚要说话却被凤灵抢了先,道:“我知恩公仁义,这‘避阳丹’是我亲手所炼,所取阳气皆是阳寿将尽之人,绝未枉害一人性命,还请恩公放心。”
由于凤灵的容貌,孤遥实在提不起太多戒心,只是微笑谢绝道:“这‘避阳丹’乃是集千人阳气而成,你身居妖王之位事务繁杂,百忙之中又要分神炼制此丹,如此厚礼莫某实是受之有愧。”
避阳丹:集千人之阳气炼化而成,魂魄佩戴此物便可不惧日光。但炼化此物耗材巨大且用途不广,所以极少有人炼制。
凤灵来此之前并不知孤遥已当了鬼界将军,炼制避阳丹也只是认为孤遥在弱水河底实在委屈,便想邀他去妖界居住,且这其中似乎还另有一层莫名的意思。但见如今这情况,这打算也只好作罢。
凤灵见孤遥仍不肯收,接着道:“恩公既知此物炼化不易,那就更不该辜负凤灵的苦心才是。”
见凤灵盛情难却,孤遥只得将礼物收下,道:“如此这份厚礼我便收下了,只是这‘恩公’二字以后就免了吧。”
凤灵思虑着轻声道:“如此称呼确实显得生分,今后你我二人不必拘泥于官称,我唤你作先生,你叫我灵姑娘可好?”
这称呼倒合孤遥心意,微笑点头后便转身将锦盒摆放于一旁柜子上。凤灵则趁机观察着房中格局。走到案桌旁,孤遥绘制的兵器草图映入视野,正欲仔细端详;孤遥走了过来,轻声问道:“灵姑娘对兵刃之道也有兴趣?”
凤灵回道:“相比兵刃,我更想知道先生为何会接任鬼界将军之职。”
孤遥轻笑道:“灵姑娘若真是好奇;不妨猜猜看。”
凤灵顿了一霎便开始推测起来:“先生久居弱水河底绝非追名逐利之辈,如今一出山取的便是鬼界将军这等兵权要职,想必先生定是要借鬼界兵力来对抗什么庞大势力。天界对鬼界素来就有制约之权,这鬼界将军又位居人臣,这对抗天界是不可能的。怪界一向安分守己;向来不与外界接触,这个也可排除。我妖界大乱初定,我亦懂守衡之理,妄动干戈之事我万万不会做。”说至此处顿了一霎,见孤遥听的若有兴致便继续道:“这剩下的便是魔界了,莫非先生要对付的是魔尊?”
孤遥见凤灵道出自己目的,坦然一笑道:“灵姑娘果然机敏过人。”说着,将凤灵引坐下来。
落座后,凤灵接着道:“但我听闻傲天常来找先生切磋武功,不知何故要与他为敌?”
孤遥将凤灵面前茶杯斟满,道:“说来也只是为了些私人理由,不提也罢。”
凤灵见孤遥不愿说便不再多问下去,话题重归兵器草图;道:“看方才的草图,先生是要靠灵变取胜魔尊吗?”
孤遥回道:“魔尊招式刚猛霸道,但却不失敏捷。当下只能在招式变化上做些文章了。”
凤灵亦知此理,谏言道:“先生这‘半月无常戟’虽多了不少变化,但要应对魔尊的刚猛霸道仍有待改进。”
孤遥正愁无行家提议,随即追问道:“以姑娘之见该如何是好?”
凤灵抿了口茶,道:“兵器中属索类最为多变,先生不妨朝这个思路试试。”
孤遥顿了一霎,微笑道:“姑娘之言令我茅塞顿开,此器若成;姑娘功不可没。”
凤灵只是谦和回道:“于先生有益就好。”
接着二人又闲谈几句后,凤灵见时辰不早便向孤遥辞行道:“时辰已晚,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便起身向孤遥行了个礼。
孤遥亦是起身还礼,道:“灵姑娘事务繁忙,在下也就不挽留了。”说罢,便将凤灵送至门前。
凤灵将房门打开,转身对孤遥道:“先生留步。”转身之际右手唤开空间缝隙,余光向左轻瞥;随即嘴角勾出一丝无奈笑意,随后便回了妖界。
待凤灵走后,孤遥随意似的也朝方才凤灵轻瞥方向看了一眼,见竟是小慧站在不远处,孤遥轻声道:“这么晚还没休息?”
小慧忙碎步走到孤遥面前,行礼后唯诺道:“小慧愚钝,未察觉有客来访,请将军责罚。”
孤遥应了句“无妨”后吩咐道:“对于她;同对待魔尊那般便是,不必张扬、遮掩。”
小慧闻这女子竟能与魔尊相提并论,不禁好奇问道:“这姑娘到底是何来历,竟让将军如此谨慎?”
孤遥语气略显怠惰回道:“她便是妖界之主,若让十殿阎君知晓我与魔尊、妖王私下有所来往,只会凭添猜忌。”缓了口气接着道:“时候不早,你也回房休息吧。”
小慧应声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路上,小慧想着:“那女子生的好美,且又是妖王,与将军自是极配的,我又怎能相比。如这般每天守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待回到房中,小慧脸上的失落已基本平复,孰不知那般失落方才已被孤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