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消消气
作者:白色大月亮      更新:2021-05-13 17:24      字数:4429
  “你们到山后,提三十头鹿来。胡沙,前锋十户准备!”周波命令道。合剌赤惕的标准百户建制,下辖四个满编十户和一个十人中卫队,全编111人。四个十户中分左右两翼和前锋后卫,兵丁强弱各有差异,前锋最强而后卫最弱。眼下,最符合这个标准的莫过于伯咄禄第一百户,故而周波让胡沙尔虎领队站出来。
  三十头鹿丢在雪地上,胡沙尔虎所部二十六名壮士站上前,遥遥逼视百米外一盘散沙的诃撒人,心中不由更加轻视。
  “命令,各十长、伍长整饬队伍,预备作战!”在前往胡沙尔虎十户队列前,周波突然向身后之人低声说道,神色异常严厉,杀气腾腾。
  “蒙兀人,你确定要用这些家伙与我部勇士们争锋吗?哈哈,你们看看乌古的勇士吧,他们的风采岂是你们能够比拟的!”撒卜傲然走出来,像一匹骄傲的儿马巡视他的部下,夸夸炫耀道
  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假如高大雄壮就算是勇士的话。呼伦贝尔草原确实比漠北更养人,这儿的富庶让牧民们普遍卖相高大,但是安逸也造成了他们悍猛耐战远不如恶劣环境磨砺出来的野蛮人。
  周波微笑不语,他给予了撒卜充分的时间展示风采,夸夸其谈。这个嘴碎的乌古首领让他觉得很有趣,无能而贪婪,多好的垫脚石啊!
  “阁下,以永恒的长生天之名义,我宣布你们的死亡!”周波轻轻地笑着,空幽的声音响起,像一个孩子般欢快。
  枪声像是炒豆子一样爆响起来,那清脆悠远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林中,久久不散。
  子弹飞向乌古人,携带着死亡,终结了撒卜首领的生命,让喉咙感到劳累的他永远进入休息状态。
  周波的枪法是用数万发实弹射击铸就的,是经得住考研的真功夫。百米速射,三十名乌古勇士转瞬间绽放出娇艳的血花,倒毙地上。
  “敌人的首领死了,大家跟我杀啊!”周波丢掉子弹打光了的步枪,反手抽出挂在腰间的横刀,怒吼道。
  “撒卜死啦!撒卜死啦!”会说乌古话的扯尔歹适时惊叫道,像是被黑人壮汉堵在小巷里的美国荡妇。
  乌古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首领和部落勇士集体死去,这种从未遇到的诡异境况让他们惊呆了。管理学强调,任何一个群体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愚蠢大众,他们在失去领导时将毫无用处。这算是从反面应证太祖爷的干部领导说吧。周波正是基于这个原理,才想到一举诱杀诃撒部的首领和部落骨干,让人数众多的乌古人成为不足畏惧的一盘散沙。
  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毫无组织的乌古人连最基本的抵抗都难以凝聚。所有有威望的贵人和担任基层骨干的勇士死去了,他们的指挥体系崩溃了。
  而一个多余月的训练让蒙兀人变得空前强大,他们在伍长、十长的约束下,按照更高级别的指挥调动扑杀敌人,把这些天接受的强化训练成果加诸敌身。
  周波双手握刀,格开一名乌古人砍向他的马刀,迅速下压斩断那人半截手臂,不等他发出惨叫就扬刀砍下他的头颅。
  “扯尔歹,用乌古话喊‘投降不杀,抵抗必死’!”
  扯尔歹的喊叫似乎没有任何效果,一来战场上厮杀声阵阵,完全压过了一个人的吼叫;二来蒙兀人杀的兴起,乌古人哪敢相信。何况诃撒部人让有逃生希望,他们的敌人毕竟人数较少。
  “该死!另两队怎么还没来?勃鲁和巴里岱这俩混蛋!”丛林不利于大战,却有利于逃生。眼看着后方的乌古人开始逃跑,周波急上心头。未知敌人的情况,他自然不希望放走任何一个报信人。
  就在这时,乌古人的后方传来阵阵喊杀,周波先是一惊,几乎想赶紧战略转移,而乌古人绝望的哭喊让他心中大喜。原来,蒙兀人的援军出现了。
  “让他们投降,不许再杀了!草泥马,给我住手!投降不杀!”周波一脚踢到杀红眼的属下屁股上,暴吼道。
  战场上,阵阵劝降声响起。围住了乌古人的合剌赤惕部兵慢慢收缩包围圈,张弓拔箭、矛刃相指。
  “投降吧,乌古人,我饶你们不死!”在诃撒部仇视怨恨的注视下,周波排众而出,高声说道。
  立信十年,失誉一旦。
  在周波允诺诃撒人只要投降便不会被杀害后,处于弱势地位的乌古人似乎并不领情。战斗虽然停下来了,但他们充满戒备的握紧兵器,丝毫没有无条件投降的意思。
  “诃撒人,放下你们的武器,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周波怜悯地劝说道。不过转眼功夫,数十条人命回归尘土,他不愿再造杀孽了。
  “嘿嘿,言而无信的蒙兀人,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这只报丧鸟吗?三十位诃撒勇士被你出尔反尔杀害了,难道这就是你的承诺和信誉!该死的蒙兀野人,你会受到长生天惩罚的!”一个声音从诃撒部猥簇一团的人群中传出,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这人的话语说服了危境中的诃撒人,深得众人之心。
  扯尔歹低声把乌古话译成蒙兀语,说与周波听,此刻他的脸上充满杀气:“首领,不如全杀了!这些该死的东西。”
  “诃撒人,你们说我不讲信用,那我想问你们,我何时允诺双方决斗必须一对一进行?哼!你们的首领撒卜被贪欲迷住了眼睛,想也不想就应允我的挑战,这难道怪我吗?何况,我以一人挑战多人,难道还胜之不武?”周波诘问道,嘲讽的看着缩成一团的乌古人瑟瑟发抖,他们奋力的挤向人群中央,不过为了躲避最先死亡。
  “诃撒人,投降吧。否则,就像你们的首领和勇士一样死去!”步枪再次被举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鹌鹑般发抖的战败者。
  在死亡的压力下,在绝对的强大面前,聪明的乌古人做出了抉择,最先丢掉兵器的是站在外围、曾亲眼目睹部落勇士诡异亡于敌手的诃撒部民。
  兵器叮叮当当的落地,标志着失去头狼的乌古人彻底投降了。随之,胜利者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他们举起手中的刀枪大呼长嚎,赞美长生天庇佑,歌颂首领英明善战,尽情一抒胸臆。
  任何群体,都会有一些硬骨头铁脊梁,于是流血就不可避免。悲悯的看着最后几名诃撒勇士死去,周波低下头默念超生咒,为这些让人敬佩的勇士照亮前路。苟活的乌古人默默啜泣,目送他们的同胞归天。
  “扯尔歹,收缴他们的兵器,好生看住。告诉咱们的部民,不许虐待打骂俘虏,有违背者鞭挞二十!胡沙,把你的叔叔和各百户长叫来!”周波抬起头,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眸幽冷地说道。
  “是!”胡沙尔虎暗道不好,心中忐忑的快步跑向对面。
  空气中氤氲的腥臭味让周波一阵反胃,地面上的残肢断体和血污内脏被冰雪映衬的尤为刺眼。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修罗屠场,只是冷兵器毁灭肉体的血腥和零碎太过肮脏。
  “首领,伯咄禄第二百户长勃鲁向您请罪!属下奉命探查猎场,但却亵渎职守,险些铸成大错,给部落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属下该死!”看到站在松树下一脸阴鸷凶厉的周波,勃鲁距离老远,还未待周波开口问罪,便扑倒跪下,膝行上前沉痛地哭喊道。
  浸淫文明世界十余载的勃鲁深知军法军令的威严,更清楚部下的疏忽所带来的危险。这些天,周波日夜强调纪律的重要性和执行的彻底性,而伯咄禄人却明目张胆的玩了一次心跳,差点把首领折了。这是大罪过啊!
  “嘿嘿,按照您的吩咐,好好把方圆几十里踩了个遍!好啊,勃鲁,你做得很不错嘛?”周波阴沉下脸,右手执着马鞭轻轻敲打左手,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火山爆发前的沉静让人恐惧入骨,而周波那两句诛心之言正是先前勃鲁的保证。豆大的汗珠出现在勃鲁的额头上,他咽了咽唾沫,艰涩地回答道:“属下辜负了首领重托,已铸成大错!如今,我不敢辩解,但求首领严惩,莫株连伯咄禄众人!”
  说完,勃鲁顿首叩地,静候周波宣判。
  “忽必烈首领,一人做事一人当!前日勃鲁百户长命令我三人探查小山周围,可恨我辈懒惰贪安,未能坚持巡查,才有今日之险!错在我三人,请首领明辨加罪!”人群中忽然跑来三人,他们惶恐地跪伏地上,中间一人急切地喊道。他们抱着必死决心前来请罪,所为不过是要保住族中深孚众望的勃鲁。
  “哈哈哈,好一个情深意重、义薄云天!你他妈的以为这是在演电影吗?杂种!即便你们不来请罪,老子也要揪出你三个!”周波怒极而笑,大步走上去,挥舞马鞭没头没脸的抽打伏在地上的三人。恨急之时,更是连踹带踢。
  “首领,请消消气吧!”狂怒的老虎泻完火,这才有人上来劝架。
  “马拉戈壁!扯尔歹,传我命令。伯咄禄第二百户探查队三人玩忽职守,视长官命令为儿戏,陷部落军于危险,以律当斩!”如此宣判让跪伏地上的三人身体剧烈颤抖,其中一人更是不堪,瘫软扑地。其他听到斩首判令的部民们也神色凛然,眼睛发直地看向他们冷酷的忽必烈首领。
  “首领,能否……”巴里岱有点不忍地看向因恐惧而失神的伯咄禄人,低声求情道。
  “哼!念及眼下正值用人之际,特赦你三人不死。若能在攻打乌古诃撒部营地时斩杀两人,惩罚作罢;否则,鞭一百,以儆效尤!”周波道:“至于勃鲁,身为百户长而驭下无方,执行上峰命令不利,致使部落险遭危难,鞭三十,取消此次一切功劳,通报全部落批评!”
  法纪的威严在于执行,最严厉的法令不是无法落实的一律斩首。中国军事史上的“十七禁五十四斩”貌似严厉无比,却因为太过苛刻而无法执行,最终流于形式,反使军中无法可依。
  周波的判罚虽不算严厉,但却起到了惩前毖后、敲山震虎之功效。
  “谢首领宽恕慈悲!属下必将戮力杀敌,将功折罪。”勃鲁和三名军事犯顿首叩谢道。
  “首领,方才你说攻打诃撒部营地,难道……”惩戒一事过后,颉质略走出来沉声说道,疑虑重重。
  “诸位,我们退无可退。战争已经打响,和平彻底终结了,与诃撒人的较量除非倒下一方,我不相信还有第三条路!颉质略,放弃你的幻想吧。”招手让几位百户长围成一圈坐下,周波毫不留情的指出颉质略的错误。
  “诚如首领所言,血泪冤仇已经升起,只有征服诃撒部,合剌赤惕别无选择!我们还是讨论下一步的举措吧!”巴里岱把形势看得很明朗,他毫无扭捏地附和道,把话题引到有用的点子上。
  赞许的看了一眼陷入思考的巴里岱,周波满意的颔首微笑,敲定了议事的方向。
  千年来,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长期是中原政权最主要的外患,胡人骑兵每岁秋冬纵马南下寇掠,给长城南部的定居汉民造成了惨重损失。虽然文明世界屡次反击,甚至横渡大漠直捣汗庭,彻底粉碎野蛮人的有效统治。
  但悲哀地是,强大的中原政府似乎从来没有深入研究北方敌人生存状况和人口数量的欲望。文明世界的历史资料在描述游牧霸权时,大都泛泛而谈,甚至关于对手兵力情况也不过“控弦之士数十万”的简单估计。资料的缺失让后人们研究草原古代史时面临了巨大的困难。
  周波并非塞北土著居民,他对草原生活的了解大都通过那些走样的电视连续剧和有限的历史资料。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清醒的明白一个道理――凡事一莫做二莫休!反正与诃撒部的血仇已经铸成,与其百般委屈去和解,不如做上一票,然后拍屁股走人。
  “立即审问那些诃撒人,首先得弄清楚他们部落的情况,包括驻营何处、部落人口男丁几许、有无强大外援、其营地周围地势和防卫情形,我要知道一切可能会有用于咱们行动的情报!这项工作我来做,好叫你等明白,打仗不可草率,日后汝等独掌一面务必牢记!”周波直起上身,锐利的眼睛环视部属们,谆谆教诲道。任何工作只有做到细微处才能润物无声,培养人才无疑是一项长期而细致的活儿,此时他自然不会放过手把手教习的时机。
  “是,首领。我等铭记在心!”这等耳提面命的传授,若非教授人有心提携,菜鸟们就只能一步步摸索,其间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血汗琢磨。合剌赤惕的年轻百户们自然懂得其中机要,而为首领的大度无私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