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二 提御笔 一字划江山
作者:吾欲与君相知      更新:2021-05-13 12:13      字数:3642
  【云川大陆-明域】
  赳赳武朝,雄歭东方。
  荣武王朝亦称武朝,是明域最强大的王朝。
  自武太祖九霄初建国伊始,荣武王朝已雄立于东方明域三百余年。
  顾名思义,荣武王朝以武为荣,拥有着传承数百载、以炼气为本的武学文化。
  荣武王朝建国数百年间,同样以武力征服了明域诸多小国,开疆扩土。
  至武神宗时期,明域七成以上土地已尽纳荣武王朝版图。
  ……
  云川历1210年,荣武王朝第十一代君王神宗皇帝九霄冼,雄才大略,一举平定四方蛮族之乱,更被世人尊为“明域共主”,使四方来朝、诸国请服,荣武王朝亦随之步入繁荣盛世,史称“神武中兴”。
  荣武王朝的国力在之后的几年里达到顶峰。
  ……
  云川历1213年,时年83岁的神宗皇帝九霄冼病危,即将寿终正寝,皇太子九霄阔即将继位登基。
  神宗皇帝驾崩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寿康殿外,风雨交加,雷声贯耳;行道两侧,几株海棠树的叶子被肆虐的狂风吹落了一地。
  殿门前的金匾额上,随电光闪烁,照得一瞬明亮,赫然出现先皇武穆宗九霄拓亲笔所提四个大字“福寿康宁”。
  ……
  金碧辉煌的寝殿内,帘幕重重。金丝帐,火烛莹莹,九转乾坤球香炉燃着微微火光,一点檀香熏烟绕。
  龙榻之上,已是弥留垂死的神宗皇帝,猛然惊醒,一只手紧紧拉扯着塌前垂帘,大呼:来人。
  ……
  意识游离涣散间,神宗皇帝恍惚忆起年幼时,自己与老国师太乙清玄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一幕。
  ……
  六月初六中阳节,紫气东来,祥光普照。
  威严浩瀚的九重宫阙,亮澄澄琉璃碧瓦吞金兽,明晃晃宝珠金鳞耀赤龙。
  九重宫阙正中央,乾元金殿内,吉云升起,一十二根朱漆金龙柱,熠熠增辉。
  陛上先皇、陛下百官,共同瞩目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驾一仙鹤而来。
  这位老“神仙”自称:天算子•太乙清玄。
  他在先皇、文武群臣面前,表演了一段令在场众人拍案叫绝的卜术后,先皇龙心大悦,封其国师,并以国事咨之。
  而后,这位老仙师又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年幼的太子的面前,俯耳低声说道:皇纲倾覆,必因汝嗣。
  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神宗皇帝曾努力去忘记,但如今在生命的尽头,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
  “是啊!老师说的太对了!皇帝啊!皇帝!在位这些年,你,为了维持武朝江山稳固,事无巨细,都是尽己所能的去平衡各方势力。御林禁卫军你让皇室子弟统领,京城的防卫部队京畿卫戍军则成了世族门阀子弟的禁脔;连选妃,亦是东州四大家族各选其一;甚至四位皇子,也是分具四大家族的血统,只有太子九霄阔是纯粹的皇族血统。你这个皇帝啊!真真是将平衡施展到了极致,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只可惜,只可惜啊!这平衡的关键在于你活着,可你现在要死了……”
  神宗皇帝猛然睁开朦胧双眼,惶惶乎,只见龙塌顶上金丝帐。
  长久以来折磨他的病痛,现在已经全然感觉不到。
  他的左臂已没了感觉,身子也开始僵硬、麻木了。
  一生戎马、踏遍万里河山的真龙天子,终也奈不过岁月的冰刀雪剑。
  昔日,御花园假山小亭,先皇与老国师对弈,母后于一旁抚琴,自己与安平长公主等游嬉假山廊院的场景,好似犹在眼前。
  “回不去了。”
  ……
  神宗皇帝已经很累了。但他却不敢睡,不能睡,他知道若是这双眼睛闭上,怕是再也睁不开了……
  想到这,卧于病榻之上的神宗皇帝,潸然落泪“不,朕还不能睡。朕乃天子,朕的江山还未稳固,朕的江山还未稳固啊……朕还想再活五百年!”
  “来人!快来人!”神宗皇帝一只手紧紧拉扯着塌前垂帘,撕心裂肺的喊道。
  ……
  “陛下!陛下!”
  寿康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了,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进来的是总管太监刘福根。
  头戴高帽、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扑通一声跪在神宗皇帝龙塌前。
  “扶朕起来。”神宗皇帝的声音十分撒哑,枯干的手缓缓抬起,却又很快垂落在金线缝的褥子上。
  老太监忙将神宗皇帝扶起,垫上绣着万寿皇菊的靠背。
  只见神宗皇帝面色苍白,微睁双目,深凹的眼窝露出一道缝隙,环视四周,又瞥了一眼老太监,咳嗽几声,沙哑且有气无力的说道“咳咳,只剩下你了?没想到,到最后,朕的身边只剩下你了……”
  “……老奴,永远侍奉陛下!”老太监跪下,袖袍掩面,泣不成声,低首垂望,紫色蟒袍已湿。
  神宗皇帝闭合上双眼,听到殿门外除了风声雨声,还伴着稀落的女人的啼哭声,于是问道“外面是谁在哭啊?是朕的妃嫔们吗?”
  “是!是娘娘们在哭陛下,她们都说陛下……”话说一半,老太监吞声不语。
  “说朕活不过今夜了?她们说对了。”
  “陛下!”老太监呼喊道。
  神宗皇帝则苦笑一声。
  “不过你错了,她们哭的不是朕。朕都要死了,哭有什么用?她们是在哭自己。”
  老太监忙道“陛下万寿无疆!只是,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神宗皇帝依旧闭目苦笑,嘴里念叨着“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啊!咳咳……人都是要死的,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殿外狂风依旧肆虐,殿内静的吓人。
  ……
  “刘福根啊,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龙榻上的天子,气若游丝的问道。
  “回陛下,三十年了。”
  老太监跪在皇帝身前,纹丝不动,火烛的光照映着高高的冠帽与苍然白发。
  “三十年了,这么久了。朕怎么感觉像是昨日啊!”
  “记得你也服侍先皇吧?”
  “回陛下,老奴侍奉先皇穆宗帝,二十年。那时候,老奴还跟着孙公公……陛下对老奴恩重如山啊!倘若……”
  “倘若什么?倘若朕今夜死了,你也会一同跟去,是吧?”
  “轰”天雷电闪,劈打在皇宫内院的一棵树上,随即燃起熊熊大火。
  “陛下!老奴永世侍奉陛下!”老太监扑在地上,痛哭流涕。
  “不许哭!朕命你……咳咳!”神宗皇帝显得颇为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诺!”老太监闻声止涕,急忙起身,帮皇帝捶背,然而刚一近身,神宗皇帝右手紧紧抓住他身上的袍子,使劲拽,似乎想要将自己拉起来,但很快又撒手了,力尽了……
  “陛下您!”
  “咳咳咳!”
  神宗皇帝连声咳嗽,老太监将其身子扶起,吐出一口血水后,再次躺下。
  神宗皇帝好似舒缓了许多,慢声说道“刘福根,你还不能死,朕不要你死。你还要替朕守着江山。朕还要用你……”说着,神宗皇帝又一次想用一只手将自己撑起,但稍稍一用力,便又放弃了。
  “老奴,老奴为陛下肝脑涂地,死不足惜,为陛下守住武朝江山!”
  ……
  寿康殿内,又是短暂的死寂。
  神宗皇帝向老太监伸出手,示意老太监将他扶起来。
  “来,扶朕再看看朕的江山,看看这武朝三百年打下的江山……”
  “陛下!”老太监万分小心的扶起神宗皇帝,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缓缓绕过八道翡翠屏风与帘幕,行至寿康殿正堂一张九龙楠木案前。
  ……
  九龙楠木案上摆着文房四宝,以及一张由丝绸编织而成的地图,足有六尺余长。
  老太监搀扶着神宗皇帝站在桌案前。神宗皇帝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盯着身后那道龙雕壁影墙,目光深邃、难测。
  八根朱红立柱上,烛火随殿外狂风摇曳。
  神宗皇帝将眯成缝的眼睛尽可能睁大,看的更加清晰,但眼泪却迎风而落……
  这面墙绘有五爪金龙彩雕。
  金龙栩栩如生,龙爪紧握一块玉壁,叱诧怒吼,威风凛然。
  爪中玉壁呈铜钱状,一尺见方,所绘正是云川五域、山河湖海。
  神宗皇帝一声长叹,在老太监搀扶下,小心翼翼的坐在龙椅上,苍白的手指着疆域图,对老太监说道“刘福根,接下来,朕所托之事,你……”
  老太监急忙跪下“老奴必舍命达成陛下圣谕。”
  神宗皇帝又咳嗽了几声。
  “听着!朕若是去了。太子即位,四位皇子迟早会生出反心,他们都是重权在握,背后又有四大世族……咳咳,文武百官、边疆将领超半数都是他们的人,甚至连京畿卫戍军都是他们的人。这群人沆瀣一气,尾,咳,尾大不掉,若是因应谋反,必生战乱……更让朕担忧的是,若是那四方蛮夷,再趁此时犯境作乱,武朝危矣……”
  “陛下!这是皇族的事,老奴!”神宗皇帝竟向他一个奴才谈及皇家最隐秘之事,老太监顿感不知所措。
  “你听命就是了……”
  “诺!”
  ……
  一番密谈过后,神宗皇帝九霄冼提起手中御笔,颤巍巍的在疆域图上划了个“开”字(下半部分的丿与丨是指越江、淇水两条大河,以越江为界,以北为江北,为南为江南),盖上皇玺玉章。
  事毕,神宗皇帝又是一声叹息“堵不如疏啊!”
  然后,竟现狂态,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任谁也不会想到,诺大的武朝,无比强大、傲世三域的武朝,竟已是危机四伏,如朕一般风烛残年……朕这个亲手缔造所谓盛世的皇帝、明域共主,只能看着这武朝一步步走向毁灭,走向毁灭啊!朕竟也会如此无能,如此无能啊!”
  “呃!呃!呃……”
  蘸墨的毛笔落地,神宗皇帝那双枯干的手永远垂下……
  “陛下!陛下!”老太监老太监跪下,痛哭流涕。
  ……
  寿康殿外风雷交加,老太监刘福根手捧武皇遗诏,缓缓走出殿门……
  在武皇遗诏中,神宗皇帝将明域原本的十四州山河,重新划分为五州,即中帝州、东鸣州、南锦州、西疆州以及北境州,五州的百姓、番国,全权交于他的五个儿子分别治理。由太子掌管中帝州,四位皇子则镇守四方边境,为天子守国门。
  之后,太子与四位皇子皆在神宗遗诏前立誓:此后必将手足同心,休戚与共,将武朝江山世代延续……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史称“神宗一字划江山”。
  故事便是自神宗所划五州之一的南锦州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