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将错就错
作者:
姚贞 更新:2021-05-13 00:42 字数:2449
这么难受的想着,进了城,就像赶上了仿古一条街的庙会,到处都是人,东安要去宝月楼给孙子买点心,婆子又忙着给自家孩儿相看东西,叫兰琋在一个卖粗布的熟人铺子前等他们一会儿。
但这一会儿功夫,来了个哑巴,突然就拔出把刀,在满是疮疤的头上比划,店家给了半吊钱,人家还是不肯走,吵了几句嘴,哑巴就在自己头上划出一道口子,血喷了面前好几段布,一圈人围着叫好,店家老婆扯着嗓子哭开了,店家哭丧着脸又给了半吊钱。
这什么情况?自残抢劫?怨不得曹雪芹对下层人有恶毒的歧视,这眼前的人一个个獐头鼠目,衣冠不整,女人戳着难看至极小脚,一幅站不稳的鬼样子,男人拖着蒿草一样的辫子,个个看笑话的刻薄嘴脸,瘦的伶仃,胖的横走,没一个眉目顺眼的。刘姥姥算什么?赵姨娘又算什么?来这条街上比比,刘姥姥赵姨娘绝对算得上走气质路线的。
再看看满街的人流,穷困的痕迹简直触目惊心,卖糖人的挑子前围着流口水的脏孩子,卖包子的店门口横着快饿死的饥民,没有鞋的脚夫、耍把戏的艺人衣服都快碎成片儿了,生存面前谈什么文雅!
一圈人起哄说这布没人要了,贱卖不如送人算了,店家就和一群人骂了起来,有人就势扯着布要顺走,看闹得凶,兰琋便闪到一边,被人挤来挤去,一会儿就没了方向,所幸碰到个药店,想着别沈溶月的托付,不如进到店里看看,兰琋递给伙计沈溶月写的药单子,人家噼里啪啦拨了算盘,兰琋看不来人家要多少,就给了那锭银子,结果,人家居然找了些碎银子合着麻纸包的药递了出来。
出了药店,才发现下了雨,满街跑的人,收摊子的,挑担子的,抱着头乱窜的,街上找孩子的,贱卖柴草的……早没了买布的,也看不见婆子、东安和他的骡子,兰琋便想着,这里自己什么都不熟,可大家应该知道荣吉斋,到那里,要找的人岂不是就遇见了,连城也说过荣吉斋,那里的人定然认识他。
果不其然,荣吉斋是找到了。
但大门紧闭,站在檐下的兰琋已经淋了不少雨,衣服也有些透心湿了,用手背抹了脸上的水,看看周围,人声渐渐散去,雨点逐渐成了线,密密的斜织着,脚下慢慢就有汇到一起的雨水裹挟着水泡流动起来,兰琋一时觉得非常惆怅,自己此刻的处境,很多年以后才会有的那个家就像一个遥远梦,眼下才是自己真实的生活,也没准自己现在躺在某个医院里,像过去一样,眼前的一切也会在睁眼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浓厚的灰色越积越厚,远处有店家掌灯了,透过一层层雨线,灯笼里的火像是畏寒畏冷似的,瑟瑟缩缩,兰溪慢慢开始觉得不是惆怅而是有一种命运飘摇的无助在心里蔓延,周围的颜色慢慢变得灰黑,房舍屋檐隔绝了天光,自己越来越冷,想用手捋一下头发的兰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隐隐作痛,自己在这里真的会只过七天吗?
远处响起了马蹄的嘚嘚声,魏连城来了!
那一刻,兰琋心里觉得:十五岁爱上这个男子,留在这里,其实也不错!
他在马背上朝她伸手,示意她踩着他的靴子尖上马,借着连城手上的劲儿,兰琋飞身而起,稳稳坐在了连城的马背上,像是坐在他的怀抱里一样。
连城在耳畔说:“太后干政,帝党受了戊戌君子的牵连,沈家京城做官的那位已经革职下狱了,投井下石,沈家赈灾借的粮说是被朋党参了弄虚作假的本子,现在一家老小已经被控制了,想要趁火打劫的人太多了,怕是逃不过此劫,我现在切去疏通,看有什么转圜的法子,城门就要关了,我先送你出城,城外的湖上我已经安排了船只,刚才在庙街上遇见东安和杜婶,我已经打点他们先去了,晚点我会去找你,你看可好!”
“我听你的!”兰琋说。
此刻,自己能托付的只有他了,生逢乱世,有一个人能策马乱世,自己此刻恐怕也只能做如此说了。
好庆幸可以做他的新娘。
到了城外连城说的湖,连城打了个很响的唿哨,残荷里就钻出一艘小船来,连城下马将兰琋接下马,送上小船,招呼了撑船的女人,拉紧了披风冒雨去了。
这小船也就伴着雨声滑进荷塘深处。
撑船的女人塞过来一把莲子,又给兰琋披了件蓑衣,将油灯灯芯挑亮,便猫腰出了小船,兰溪才发现自己小船周围还有那么几艘小船。
生莲子有些微微的涩味儿,口感很脆,但吃了跟没吃一样,还是饿,出门到现在一直饿着肚子,这都什么世道,放在现代,半个小时的车距,鬼知道又空着肚子折腾了一天,蜷成一团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拼命想着戊戌变法和谭词同,除了历史题,实在不知道还能想些什么,给沈溶月买的药早没了去向,哎!
沉沉入梦。
莲叶接天,何其田田,粉白的花朵擎在叶间,绽放与含苞各有姿态,兰琋坐着小划子穿梭在无边无际的荷叶田里,因为找不到魏连城,就这样一直划着,在一张青翠欲滴的荷叶上,兰琋遇到了一只绿的剔透的青蛙,兰琋问:“你知道魏连城在哪里吗?”
青蛙举起前足用连蹼的前掌指了指前方,兰琋朝前望去,小船跟着晃动起来,失了平衡,睁开眼,魏连城正在船外唤自己,原来做了一个梦!
单独见连城,只是一两天的时间,为什么就觉得已经过了很久?简直是久别重逢般的惊喜。
魏连城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的东西递过来,说:“可有饿到,需要打点的事太多了,兰琋你先吃这个将就一下。”
兰琋打开看,居然是个肉夹馍!兰琋虽然饿,但看见连城一身水湿,一时没了吃东西的兴致,问他冷不冷,饿不饿,连城说自己吃过东西了,叫兰琋不必担心自己,兰琋便一口咬下去,这味道,怎么说呢?
天上人间,此心知!
再问他沈家的事怎样了,魏连城说:“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现在的连城还有什么不能在家说的事呢?
“路遇劫匪,在外滞留一晚坏了你的清誉,实属无奈。我已禀明父亲、姨母,迎你做新娘,虽说姨母做不了你的主,但也多少代表了麦家长辈的意思,没有提前和你道明,实在是人多眼杂,若让人以为你我先有苟且,后又擅作主张,目无规矩伦常,那就百口莫辩了。但走到今天这一步,谁又能说不是天随人愿,正合了我的心意,现在就听兰琋的想法,不敢因为我一厢情愿,强人所难了。”
魏连城语毕,看着麦兰琋,眼光专注,一脸严肃。
毁了清誉?妈蛋!什么情况?在外一晚就要结婚挽回清誉?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先斩后奏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
不过还好,挽回名声的是魏连城,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