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麦岁岁及时出现，传话说要拜见四姨夫，二姨还要找她陪大人们去聊天，这一陪就是一天，搞得麦兰琋脸都笑僵了，虽说四姨夫和气周到，其他人也热情客气，但因为好多事不清楚，屁股只敢挨着点凳子，整个人处于紧张状态，怕自己什么听得不够真切，也怕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够妥帖，到了可以吃饭的时候，麦兰琋觉得自己真是腰都要断了，说古人落后，生活时间成本高，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恐怕时间成本高不假，还有七姑八姨围困搞出来的身不由己，才是最要命的。
  等到可以睡觉的时候，麦兰琋才找到机会和麦岁岁说话。先问沈溶月，再问魏连城去了哪里。
  麦岁岁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我听我娘说少爷要迎你做新娘，上边都同意了，还说要赶你们回同关城的时候就提亲呢，三小姐你真是有福气！”
  房里没有别人，这麦岁岁说的这么小声跟见不得人似的。那时候自己在哪里还指不定呢！当新娘的事姑且不急！到底是谁被虐杀了呢？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岁岁！你打小就在魏家，我就是想不明白，这古时候不是重男轻女吗，沈家很穷吗？和魏家也不沾亲带故，哪有儿子送人的道理？这里边到底有什么猫腻呀？”
  “三小姐你恐怕不知道，连城少爷是庶出，生的时候亲娘就没了，前边有四个哥哥，后边还有一个，另有四个姐妹，沈老爷家的老五是沈老爷的狗，在沈家下人都得叫它五少爷，沈家是大家，人口比咱魏庄寨都多，小孩子稀里糊涂死掉的真心不少，沈老爷脾气乖戾，诸事不顺心，门里门外的生意都是魏老爷打点，魏家连青少爷走得早，门庭冷落，沈老爷便过继了连城少爷，说是当年在南京府打太平军的时候，魏老爷在死人堆里背出的沈老爷，算是还了当年救命的情。
  其实吧，七年前，连城少爷在上元节的时候被土匪劫去了，给了银子也没放回来，好几个月呢，我听我娘说，他跑回来的时候，沈老爷把四少爷绑在拴马桩上打了个半死，饿了三天，说是有人告密是他策划的，因为见不得连城少爷。
  现在吧，沈家大少爷在京城做官，闹什么变法维新，又说是前几日京城里杀了不少人呢，少不得受牵连，三少爷抽大烟，常年都不离烟榻的，四少爷更不是什么正经人，就我们连城少爷好，要不是离了沈家，迟早也是斗鸡走狗的没出息样儿，送给咱这边，也是活得好些，放条生路的意思！”
  “那你们家的沈溶月又是什么情况？”
  “大少奶奶，她呀，少有的能干爽快，人又长得美，虽说年级轻轻就守了寡，但是魏老爷一家都待她像个宝，你明个嫁过来，可有了好帮手呢！”
  还想再问，二姨回来了！
  第三天已经过去。
  二姨说陪四妹打了一天牌，说了一天话太累了，要早早歇，什么都不肯说！
  第四天早晨，麦兰琋才知道一家子女眷要去庄上看戏，二姨叫麦兰琋穿了裙子陪她一起，还没出大门，麦岁岁来了，和二姨嘀咕了几句，二姨便叮嘱麦兰琋出门好生听东安的交代，莫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临走麦兰琋才知道，魏连城的亲姥姥在荣吉斋，说是替去世的闺女瞧瞧麦兰琋的模样，大家不便声张，又不好使唤家中车马，就让东安带着一个婆子，牵头牲口简装出行，不引人瞩目便是。
  沈溶月猜得不错，自己确实可以进城了，带好银子和药方，记得帮人家买东西。
  一路无话，到了城门下，城墙并不见得有多高，也没有几个官兵把守，走到城门下，麦兰琋脸上被滴了一点粘稠的什么东西，味道很臭，抬头看，黑糊糊四五个，眯眼细看，是四五个爬满苍蝇的人头，辫子拴在一处，吊在城门下。因为自己骑在骡子上，距离其实挺近。近到一只挂在眼眶外的眼珠上停着的苍蝇都看得见。
  东安说那是土匪。
  兰琋胃里一阵翻腾，早晨喝的百合莲子粥差点吐出来。
  看周围的人，大家安之若素！
  东安身旁的婆子看她一脸惊惧，说：“三小姐，这算什么，去年那个，被剥了人皮，填了草料挂了好些日子，要不是过年，怕是不会放下来呢！”
  为什么有那么多顺民，原来虐杀的恫吓如此肆无忌惮，官视民如草芥，民视官如仇寇是这个样子！侮辱尸体，且如此野蛮，触碰的是人内心的禁忌啊，历史课本里说了落后，但没说落后是如此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