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来一晚上没有睡好。五年来，他和不少女人上过床。但是他有一个原则——不和她们过夜。他需要她们的身体，却不愿意她们睡在他的身边。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解决他生理需要的工具，不是一个暖床的工具——事实上，她们也温暖不了他。
  在这五年里，他一度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温暖他那颗日益坚冷的心脏。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有欲望，是因为他还需要站在手术台上，用精湛的技术去解除病人的病痛。
  廖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说起来，他和她共眠不过短短两三晚，却彻底改变了他持续了五年的独睡的习惯。他喜欢抱着她柔软的躯体，喜欢用下巴去触碰她的发丝，喜欢清晨醒来听她轻柔匀净的呼吸。今天晚上，他绝不允许她回家。如果她胆敢拒绝，他会揍肿她的屁股！
  冲了一个澡，他又变得神采奕奕。今天有一台手术需要他主刀，三个月了，他终于又可以站在手术台上。文建业让他当业务副院长，他虽然没有拒绝，却把上任的时间一推再推。虽然文建业同意他一边当院长一边做手术，但是他很清楚，只要接了行政那摊事情，必然大大减少他做手术的时间。他喜欢医院，是因为那里有手术台——如果不能经常站上手术台，他呆在医院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
  交完班，就该查房了。廖茉在的时候，他主管了一部分病人，现在他没有带医生，就没有管病人，只是在同组的医生遇到疑难的时候，再由他去看看；另外就是每周一、五需要带着全组的医生进行一次大查房。
  今天正好是大查房的日子，一组八九个医生浩浩荡荡的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挨着查看。看着彭以雯时，他总会想起廖茉，想起他们一起在科室呆的日子。他以前似乎对她残忍了一些，不过没有关系，岁月悠长，他有的是机会弥补。事实上，这几天里，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幸福和满足，昨晚那个偷吻便是最好的证据。
  手下的医生见文老师脸上始终带着笑，心里也比较轻松。和文东来一样，他们也想起了廖茉，感谢她还给了他们一个和气的领导。
  很快便查到了今天需要做手术的那位病人。病人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有十多年的房颤病史，去年发生过一次脑栓塞，又存在抗凝药物禁忌症，为了预防她再次发生栓塞，需要对她做左心耳封堵术。文东来再次对病人进行了仔细的查体，又对病人说了好些安慰的话，让她不要担心手术。
  查完房后，文东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只烟点上，准备抽完就去做手术。抽烟时，他摸出了手机，给沈教练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廖茉开始练车没有。
  沈教练说：“开始啦，练得很认真。”
  文东来微微一笑，却见沈教练又发来一条：“你干嘛不亲自问她，也让人家好知道你在关心她嘛。”
  文东来又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我要上手术了。再聊。”
  然后，他收好手机，将烟蒂杵灭在烟灰缸里。正准备出门时，章凯走了进来。文东来以为他是来催他上手术的，起身说：“走吧。”
  章凯却没有动，文东来看着他，用目光询问他怎么了？
  章凯说：“病人还没有上去。”
  文东来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手术室怎么还没有下来接病人？”他对个别科室的懒散作风很是不满，多次向分管业务的杨副院长提议整顿。杨副院长口头答应着，也出台了一些整顿措施，却收效甚微。
  章凯解释说：“手术室人下来了，是病人家属的原因。”
  文东来一脸疑惑，问：“病人家属有什么事——担心手术？给他们都解释过了啊。”见章凯嗫嚅着不开腔，顿时火了，怒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章凯重重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前一直好好的，临到要上手术，突然说不想在这里做了！”
  文东来用右手食指点了点章凯，说：“你去把病人家属叫过来！”
  两三分钟后，章凯将病人家属叫到了文东来办公室。家属是病人的一对儿女，男的约四十五六岁，女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看两人的面相，都属于那种老实巴交的人。
  文东来招呼两人坐，说：“你们为什么不让病人去手术室呢，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兄妹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文东来说：“我们医院的心血管外科，在埔江市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这个手术，我们做了很多例，还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当然，每一台手术都是新的，都存在潜在的风险，在做之前，没人敢向你们保证百分之百不出意外。但是，因为我们丰富的经验，我相信出意外的概率比其他医院要小得多……”
  男家属终于说话了：“医生，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们医院的水平，要不然我们早就转院了。”
  不是不相信医院，那就是不相信——主刀医生了？文东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蒙住了。
  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一个病人家属怀疑过他的业务水平！！！
  章凯插话道：“文老师是我们科室技术最好的医生，你们可以去问一问以前由他做过手术的病人，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你们这样的手术，文老师已经做过很多台了，经验非常的丰富！”
  真是的，以前有好多病人求着文东来给他们做手术，文东来还没有时间——你们手里捡了宝，还觉得它是毒药！
  兄妹俩又对望了一眼，再度沉默了。章凯还想劝说，文东来举手制止了他，说：“没关系，我们换一个医生主刀。”
  家属这才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一路感谢着走出了办公室。
  章凯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文东来没有说话，又抽起了烟，沉默半响后，说：“让马志文主刀吧，你给他打下手。”
  文东来所带的组又分成了三个小组，马志文是第二组的小组长，干了十多年心血管外科。这个手术比较新，章凯还不会做，就只好交给经验更丰富的马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