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这是什么?”
  一个虎头虎脑，七岁左右的孩童一脸稚色地盯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而老者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一株药草，大气都没有多喘一下。
  “孩子，记住咯，这株草药叫“老刺头”，你看它的全身都长满了倒刺，采摘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被弄得遍体鳞伤，它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可人们往往只会注意到它艳紫色鸡冠花，而忽略了它会伤人的毒刺。”
  “那阿爷，这株草药好吃吗?”
  “傻孩子，这药草可不是奶奶炒的甜豆子，见了就可以往嘴里塞。这“老刺头”可是苦得很呐。”
  “既然没有阿奶的豆子好吃，那阿爷采这草药做甚?”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记得阿爷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吃药不忌嘴，跑断大夫腿”，你牙疼才刚刚消一些，要是再贪吃炒甜豆，回头牙帮子再疼可别哭鼻子，阿爷也不帮你医。”
  “阿爷。”
  乾皓的小手捏着爷爷右手，轻轻摇了起来，嘟着嘴奶声奶气地撒娇道，一双纯净到毫无杂质的双眸，让见者都不禁心生怜爱之心。而乾皓知道，爷爷是最吃他这一套，事实也证实，爷爷好不容易才在乾皓面前肃起来的脸，很快就土崩瓦解地败下阵来。
  “你呀……”
  爷爷满是宠溺地用食指轻扣了一下乾皓的鼻梁，把刚刚采下的“老刺头”花冠拿到乾皓的面前。
  “孩子，你记着了，千万可别小瞧了这苦药草，用得好，它会是“九死还魂，去腐生肉”的外疮良药，用得不好，那它又会是一种“勾魂索命，如附骨蛆”的害人毒药。”
  乾皓眨巴眨巴自己水灵的眼睛，自我消化了一番爷爷刚刚说的一番话罢，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
  “阿爷采药，是不是为医邻村的李狗蛋的胳膊?”
  爷爷慈爱摸着乾皓的小脑袋，眼里却藏不住心中的种种担忧，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他之前因为讳疾忌医，一昧地偏心鬼神，本来只是三五日就可好转的绞伤，如今伤口已经化脓生蛆，眼看就要要了他的胳膊了。这务农之人最忌的就是缺胳膊少腿，这是他们养家糊口的倚仗，和要了他们的命无异。”
  爷爷轻声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地摇着头，把“老刺头”花冠递到乾皓的手里，并嘱咐着说道：“要好好地记住它的模样，日后你或许会用得着。”
  “老刺头”的花冠很是好看，比起乾皓在庭院里见着的俗花俗草不知要新奇多少。它数以百计的花瓣不似寻常中规中矩模样，它每一片花瓣竟比它叶上的倒勾还来得纤细，自然得弯曲成了一轮月牙状簇拥在一起，再缀上平日里难得一见得淀紫，像极了小说中里能吸纳东方紫气的圣器。花瓣之下是一个椭圆的黑色果实，或许是被上面的花冠抢了风头，这黑黢黢果实相形见绌，显得丑陋不堪。
  “阿爷，既然已经采到了能治李狗蛋胳膊的花花，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赶回家呢?”
  乾皓把玩着手中“老刺头”的花瓣，却很懂事得为了不让花瓣因为自己把玩而脱落下来，因此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轻轻一碰便作罢。
  “还记得爷爷刚刚跟你说的，这“老刺头”要想让它变成一味救人的药草，就还得需要另一味药草，俗名唤作“打不死”。”
  “打不死?”
  乾皓若有所思地眨着眼。
  “是不是上次阿爷同我一起抓过的小强?”
  “小强?哦，蟑螂虽然也可以入药，可爷爷这次要的可不是蟑螂。它和“老刺头”一样，也是一种草药。但是这种草极耐干旱，当天气太过于炎热的时候，它就会把自己蜷缩起来以保住水分，等到气温降低，雨水来临，它又会重新舒枝开叶，继续生长。古药藉里好像把“打不死”归入一种来自非洲的奇草。由于这种能在极度恶劣的天气下仍然能存活下去的特性，所以被我们叫做“打不死”。”
  爷爷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乾皓听得也很是认真，不听点着不大的脑袋。
  “阿爷，“打不死”长什么样呢，阿皓可以帮阿爷一块找。”
  ““打不死”倒不比“老刺头”那么好认，它的根茎是棕褐色，叶子则像松柏叶呈青绿色，按丛生长。如果不是对它足够熟悉，光这些阿皓可能还不足以精确地找到它。但是这个“打不死”多分布于悬崖峭壁，或者是戈壁乱石上，生长的位置刁钻偏僻。我们现在这一块的土质肥沃，咱们在这里是采不到“打不死”的。所以我们还得往深处走点，里头有一处乱石堆，爷爷曾经在那里找到过“打不死”。”
  “那阿爷咱们快点去找吧，李狗蛋还等着咱们的草药救命呢。”
  乾皓说着就来起爷爷的手，就像往深处里走，可愣是乾皓怎么拉，爷爷就是纹丝不动。
  “孩子，走之前你得答应爷爷一件事。”
  “阿爷你说，阿皓一定好好听话。”
  “这乱世堆里毒蝎毒虫遍布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咬到。可你天生就吃过熊心豹子胆，对这世间万物都好奇得紧。若不是你趁着奶奶买菜赖着爷爷，死活要跟过来，爷爷可不敢带你上这来，回头爷爷还免不得被你奶奶一顿臭骂。所以接下来你要答应爷爷，不许离开爷爷身边半步，万事小心，多看少摸，不然爷爷下次就不带你来这后山了。”
  听到爷爷说到后果，乾皓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喏应，欢快地拉着爷爷的手往深处里奔去。
  “孩子，爷爷再叫你一个找“打不死”的法子。从这会起，你数个百步，方圆百步内必然长着“打不死”。”
  “嗯，好。可是为什么阿爷会这么说呢?”
  ““打不死”和“老刺头”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两株毫不相干的草药，可在我们行医之人看来，它们就是阴阳两极，相辅相生。“打不死”里头含有的活性物质可以极大限度得激发“老刺头”的药性，同时也把“老刺头”杂有的毒性给中和干净。不仅如此，“打不死”虽然喜生于偏僻的地方，可必然会在“老刺头”聚集的地方百步之内，就像是守卫一样守护着它。”
  乾皓听罢眼中有神地闪过一个想法。
  “阿皓明白了。“老刺头”就像是阿皓，“打不死”就像是阿爷。阿皓离不开阿爷，阿爷舍不得阿皓。”
  爷爷听了突然大笑，一把手抱起了乾皓，又轻轻扣了一下他的鼻梁。
  “阿皓说得对，阿皓是爷爷的心头肉，爷爷自然舍不得阿皓。”
  “爷爷你瞧。”
  乾皓在被抱起后视野也随之变大了不少，无意间从爷爷的后背处的一块巨石盘，看见了一株酷似爷爷口中所描述的“打不死”。
  爷爷顺着乾皓指头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到了那株形单影只的药草，眼睛突然一亮。
  “没错，没错，这个就是“打不死”。”
  爷爷把怀里的乾皓小心的放了下来，左手拉着乾皓的右手，小跑着到了那株草药跟前。
  “阿皓的眼睛可真亮，爷爷老眼昏花，差点还没瞧见这救命草药。这下好了，李狗蛋的胳膊这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