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翻滚，海鸥振动翅膀飞向了更高的天空。那黑色的烟柱被海风吹散，如同被抹散的污渍一样。无妨，海鸥想到，无妨，反正这奴隶港便如同木板堆积的垃圾堆一样。
  都烧光吧，它不禁厌恶的想到。于是它振动翅膀飞上了更高的天空，接着它把目光放向了那遮蔽了大海的白雾。那是火和浓烟更为让人作呕、让人胆寒的灾难，海鸥想要抖动翅膀飞离这座深沉、冷峻的岛屿。
  那划破了浓烟冲出之物宛如信标一样，浓烟想要抓住它，但最后只能向无力伸出水面的触手一样，然后在带着冰冷咸湿味道的海风之中消散了。
  海鸥看见了那随风消逝的烟柱，它知道，它所找寻之物就在那一片浓烟之下。而这时，那燃烧得最为猛烈的建筑以及轰然倒下了，木头在火中悲鸣、嘶吼、断裂，吐出了烟、火星与热浪，那炙热卷着烟与灰烬冲上了天，火星像是逃窜的萤虫。
  海鸥朝那燃烧的废墟俯冲了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废墟之中走出，灰烬与火在他身上留下了黑色的烙印，可是紫红色的电弧却为他舔去了身上的污渍。那个高大的身影抬起头看见了散发着淡蓝色火光的海鸥。
  海鸥自他的头顶上方盘旋了一周，然后冲进了那片隐藏着他们所找寻之物的浓烟之中。
  ……
  “疯汉”躺在沙发之上，手中摇晃着酒杯，里面暗红色的液体粘在了杯沿与他的嘴唇边。复仇的滋味，“疯汉”想到，带着铁锈味与咸味。
  这嵌入地底的木屋之中，窗户洞开着，地下洞穴之中呼啸的风宛如幽灵在凄凄哭喊，冰冷的水流声让人胆寒。那条窗户外面的地下河已经提加伦吞下去了不少仇人的尸骸：背叛的仆人、背叛的管家、背叛的朋友。
  它总是咽下这些肮脏之人的残骸，以至于“疯汉”都在担心，它是否会在自己熟睡直接满溢出来，淹没了这个他最后的乐土。
  巴巴利与坎森的尸体现在也被那条地下河给吞了下去。愿他们永不得安息，一边默念着祷词，加伦一边端起了酒杯，啐了一口那带着腥味的血酒。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那双在昏暗的角落里警惕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如此明亮，照映着鲸脂蜡烛的火光，仿佛两颗美丽的黑珍珠一样。“疯汉”放下了杯子，然后站起了身子来。
  他刚刚迈出一步，敲门声便打破了这个房间的寂静。加伦的身子僵硬住了，他没有吱声，连呼吸都摒住了。
  就在一切都归于寂静的时候，那沉默之中传来了古大陆人族少年轻声用亥亚斯通用语喊道的声音：“加伦，是我。”
  加伦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他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个昏暗的角落，鲛人少女紧张的注视着他。接着他才走过去打开了那扇门，而那个少年也很快从那个狭小的隧道之中爬进了房间。
  “我是来接走她的。”少年站起了身子，径直朝那鲛人少女走了过去，一边朝那个少女说着古大陆的语言。而这期间少年都没有看过加伦一眼。
  “就要走了？”加伦皱了皱眉头问道。
  “雾马上要来了。”南梧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了加伦，“你最好也快点去避难，虽说躲在地下也可能避开海雾，但是你没去避难的话就太明显了，说不定会把这个地方暴露的。”
  “没人会在乎一个疯子的，”加伦耸了耸肩，“没人在乎我去哪儿避难了，他们只会感叹我这样的疯子真是好运气能够活下来。”
  少年说着没有再跟加伦说什么，而是在用古大陆语跟少女交流什么，可是少女却依旧非常抗拒南梧靠近她，更别说让她把自己带离那口浴缸。
  “你小子是傻了吗？”加伦不屑的说道，然后一边走了过去，“你打算让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光着身子出去吗？我听说你们古大陆可是相当敬重礼仪的，倒是没从你小子身上看出来。”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南梧无奈的转过头去看向了加伦。
  “我这里有些女孩儿的衣服。”说着加伦走到了浴缸对面的衣柜之中，拿出了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钥匙打开了锁。
  “你这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儿的衣服？”南梧警惕的皱起了眉头。
  “关你什么事？”加伦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然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瞪着南梧，“你到底要不要这些衣服？”
  南梧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鲛人也能穿吗？”
  “都是裙子，”加伦回答道，“也许会大一点，不过你们离开这里之后可以去找裁缝帮忙改小一点。记住，别去找猫人的裁缝！他们会把这些衣服弄得到处都是毛！”
  “非常感谢。”南梧僵硬的道谢，然后伸手从加伦的手里接过了两件女孩的衣服。
  “帮她穿上吧，”加伦交给南梧的时候恋恋不舍的身上在上面摸了摸，“海蚕布，不吸水，就算穿着落海水里面去了不一会儿也能自己变得干燥。就是洗起来有些麻烦。”
  说着加伦耸了耸肩，南梧看见了他的嘴唇边带着血迹，接着他转过身，朝着沙发的那边走了过去。
  接着南梧走进了那个少女，不过他看着手里的衣裙却愣在了原地。而走了没两步的加伦却在发现了身后没了动静之后又转过了身来。
  “愣着干什么？你的时间很多吗？”加伦皱着眉头问道。
  “呃，这个……”南梧看着手中的衣服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怎么弄……”
  说着他又低头看了看那个鲛人少女，可是鲛人少女却是把身子都埋进了浴缸里面去。
  “哈，连这都不会？”加伦说着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推开了南梧，“这是内衣！这是——好了，蠢小子，闪一边去，等你离开这里之后给这小妞找个仆人吧！”
  “你知道怎么弄？”南梧尴尬的站到了一边去。
  “不然你以为我弄这些衣服来干什么？自己穿？”加伦又厌恶的瞪了一眼南梧，“这些是我女儿的衣服。”
  “女儿？”南梧愣了愣。
  “我说闪一边去！”加伦又冲着南梧嚷了一声，“你到底赶不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