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阳光普照，巨龙化作人形被一大群骑士团团围住，顷刻之间就要打个你死我活，巨龙面对这些英武不凡的骑士似乎都有几分动容，但最终还是正常的开口。
  “我的名字是托尔，人类你们只需要向信守道德与契约大过生命的我们支付一千五百万金币就足够了，不必这样，龙族的智慧才该被更多的传扬出去。”
  智慧从来没有传扬出去，但是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巨龙贪财，以吝啬而著称的巨龙这一次依旧小气的大方，不算多余的零头正好一千五百万金币？他身后是一个小孩子，一双眼睛几乎是透亮，很难把他和那些凶残的巨龙联系到一起。
  “胡说八道，这还大方？还智慧？整个霜叶就算是皇室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弗兰克纵然一直以直爽著称，此刻还是压低了嗓音，诺曼家族祖上怎么能欠下这么多的钱？债主还偏偏是难缠的巨龙。
  风中，应行云凝视这两条龙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口气说道：“我们自然是要还上这笔钱，但是我想问问，龙族真的是把智慧放在武力之上的种族吗？我们不妨先谈谈这件事，毕竟有些事情必须先说清楚。”
  这句话问的老龙莫名其妙，他知道应行云有着自己的算盘，但是他必须直说：“武力永远都因为它自身的侵略性而被排斥，智慧却因为它的伟大而被歌颂，这是所有有智慧的种族都认同的道理。而我们还认为契约是一切关系的根本，我们必然会把契约当做生命一样重视。你们对我们有什么疑问吗？”
  这种时候义正言辞让弗兰克又是一阵鄙夷，他还是觉得这龙现在看到他带来了大魔法师，知道未必打得过了，这才开始讲道理，这道理太赚钱了。
  “原来如此，这样看起来基于对于契约与智慧的尊重，我们似乎必须要立即支付这笔欠款，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的余地。”
  “是的，是的！就该是这样。”
  这句话让他身后一阵骚动，应行云急忙补充：“但是我在立即支付之前，出于公义的角度，能否要求你们解释一下，这一段日子的袭击造成的损失，应该怎么处理？一共一千万金币。”
  语出惊人，诺曼知根知底：“最多抢了几十万，这小子还真的是敢开价！”
  托尔反应的也不慢，在这里等他？
  “出于公义，倘若真的是如此你们的要求也不过分，然而我们一共抢走了十几万金币我们全部心里有数，为什么你们会要这么多的钱？”
  “而那，其实也是正义应得的报复行动而已。”
  应行云淡笑一声，没有回头看一眼，但是心中怒气逐渐升腾。
  “你们似乎也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你们记得，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你们的劫掠，造成多少人流离失所？你们杀了多少人？你们烧了多少房子？你们只抢走那么多的东西，但损失能忽略吗？诺曼侯爵你能说一下吗？”
  诺曼早就明白过来，此刻点头不止：“是啊，是啊。一共一万人受伤，三千人死亡，一万间房子被毁。”
  诺曼尽量夸大，但是太离谱肯定会被发觉，说出的数字虽然依然惊人，但是两龙拿不出对证，也就唯有苦笑。
  “我说不要如此。你们人类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同胞，在霜叶多少人因为饥饿而死？这点人死亡真的价值这么多的金币吗？”
  托尔满头白发，早年在人间走过，知道人类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一副疾苦模样，应行云却是更加愤怒了。
  “狡猾的人类，你们这是在欺骗！”
  托尔毫不犹豫的下了定义，这句话也算是正确，应行云准备了这么一出，但人类相对于巨龙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哼，哼哼哼，你们以为你们做了些什么？”
  应行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人不算人，他发自内心的怒火再也无法忍受。
  “一万人受伤，三千人死亡。我问你，你的智慧对于那三千个被你杀死的人有什么用？他们要是能说话必定千万次诅咒你的公义，你们又如何能装作没听见自己耳边怨灵的嚎叫？”
  “活了这么久，死你难道不懂吗？死，一片空虚，什么都没有了，无论多少钱都已经没有意义，而罪魁祸首的你们命名为讨债。”
  “确实，讨债的人大多这样，你们这一点领会的很好，但是被杀的人要怎么平息？”
  托尔质疑：“我记得，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下死手。”
  “爷爷，我可能，没控制好。”
  后面的小龙低着头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么多人的生命，如果真是出于公义，那么应当是无价之宝，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也准备了复仇的刀剑，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我要一千万算多了吗？你公义个屁！”
  这句话直接亮出底牌，应行云盯着这两头龙，托尔白发苍苍，大吼：“你这是在欺骗我们！我们做过的事情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赔偿？我们无意杀人！”
  应行云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出于公义与智慧，无意杀人只需要赔偿损失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行了。”
  托尔张了张嘴，现在这人占据了道德高地，不断发炮让他们没有选择。
  “还真的成了。”
  达尼昂颇有一些不满，因为拓雪很贴心的上去为应行云擦了擦脸，这足够让他怒火中烧一天。
  “你闭嘴，别犯毛病！”
  诺曼一句斥责，顿时让达尼昂冷静下来，看着这条年老的龙。
  龙族贪财，但是大家要知道一点，龙族确实是活得最久，拥有最多智慧的种族，他们远比人类正直可靠，不会为残害别人找借口，更不会为有可能逃避惩罚而沾沾自喜，也就是说龙远比人类明智。
  老龙苦笑，小龙居然开始擦着眼泪，他们也没想着杀人，龙随随便便就可以活上一万年，对于那些生命短暂的人类，他们其实更多的是同情。
  “我们明白了，但剩下的五百万必须给，不论我们到底杀了多少人，一千万的赔偿都是足够的。”
  托尔同意，但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那最后的五百万金币上，这五百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这个狡猾能辩的人开脱了。
  就算只剩下五百万，诺曼侯爵也还是出不起，应行云甚至于可以听见诺曼的惨叫，卖了他的全部家当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我们必然支付，但是恕我直言，你们还是对不起你们所宣称的智慧，你们还是太野蛮了。”
  老龙笑得很勉强，铁青着脸说道：“所以你们打算又说什么赖账的话？你们难道打算一分钱不给吗？”
  应行云冷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老龙，你知道什么是市场吗？我们必须通过市场筹集金币，但是这可能做到吗？”
  托尔眼睛一眯，这句老龙多少有些冒犯他。
  “老朽已经八千多岁，虽偏居南方，孤陋寡闻，但也能猜出阁下的意思，您打算说这么多金币难以筹集？霜叶可是盛产黄金，为什么会收集不到五百万？”
  他开始使用敬称，发觉眼前的人可恶而且不一般。
  应行云则摆摆手，很直率的说道：“不是难，是根本不可能，如果您真的能听得懂的话，我来和您仔细说说。这个国家盛产黄金，按理说有五百万金币，但是大部分黄金被私人占用，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通缩状态。市场的需求完全没有被开发出来，整个市场上只流通着很少量的金币，大约为金币总数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七十万，没有任何可能筹集出五百万。你想要钱我也会想办法，哼，我知道你完全无法理解我。”
  说完冷笑，他对托尔的智慧满是不屑。
  “您是听不懂的，我尊敬的巨龙，虽然您真的无比长寿，我明白这一点。”
  他只尊敬长寿这一点，货真价实的尊重，这条龙比很多文明的文明史还长，或多或少都需要多尊重一些。
  托尔皱着眉头，他能感觉得到，这个人不是在胡扯，但还是有些听不懂，他知道自己被蔑视。
  “阁下是否能解释一下什么是通缩？龙族善于理解别人，只要您没有说谎。”
  他不能接受这一点，自己被一个可能还没有他睡一觉时间长的人蔑视，这是难以想象的，他必须先弄明白，至少先搞清楚再说。
  应行云很意外，这条龙还真的打算好好说话，可是这条龙不是来敲诈的诈骗犯吗？
  “这个好解释，想不到你真的打算听。”
  应行云吃惊不小。托尔没好气的说道：“快点说，本龙的龙品远比你想象的要高尚。”
  说完自己还一阵得意，也说不上为什么。
  应行云笑了，这是一个经济学非常基础的概念，在这个世界居然没有人知道。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可惜没有一个贵族能够了解。”
  “金币有固定的数量，商人、农民、贵族都想要更多，而贵族总是有办法获得最多的金钱，他们利用自己对土地的掌握，收取高的离谱的税，而其他人只能获得很少的金币，他们都需要生活，这样下去会怎么样？是的，贵族越来越富有而他们只使用了很少一部分金币，这些金币全被储存起来。”
  “整个霜叶的金币都被贵族拿去了，以至于没有人可以有钱去消费，而那些商家也因为没有人来买他们的东西而逐渐倒闭。贵族又会如何？贵族也会因为没有人消费而失去自己更好的消费，他们必须面对整个领地没有穷人没办法工作，富人逐渐破产，而自己的手里金币虽然还是很有购买力，但是没有商品能让他们买，因为商人都干不下去了。贵族应该把金币都花出去，自己才能更富裕。”
  “这就是通缩，所以我们收集不到金币，你能理解多少？”
  说了半天，他居然注意到除了托尔，所有人包括拓雪都开始痛苦不堪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一点也没道理！把钱花出去了，还怎么富？”
  达尼昂看着拓雪依偎在应行云身边就心如刀绞，而诺曼开口就骂：“闭嘴，听他说完！”
  父亲又骂，达尼昂咬牙切齿，他一定要找一个父亲也干涉不了的机会，和应行云好好地‘谈谈’。
  “真是睿智的观点，这让我闻所未闻，那么五百万我可以让你们多准备一段时间，或者你还有什么想法？龙族并非不听别人解释，这一点请你注意。”
  托尔开怀大笑，不论如何这些话真是他几千年也没听人说过，但是说到头来还是要支付这五百万，真不知道应行云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所有人都盯着应行云，这个人接下来打算怎么还这注定还不了的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