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喜葆      更新:2021-05-12 08:38      字数:2190
  小鸾通常睡得很深,但在今夜,半梦半醒间——她照旧枕在宣云弋的胳膊上,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唇边,很轻、很快,小鸾若不是静静躺着,多半察觉不到他在吻她。宣云弋的吻并未如往常那般给小鸾带来安慰——她置身于梦魇中,内心的痛苦没有减轻分毫,甚至随着天色渐渐露出灰白而蔓延至全身。
  清晨起床后,宣云弋已不在榻上,小鸾默不作声地呆坐在饭桌旁。霁瑚一进门就看见她攥着象牙筷子,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摆在面前的一碗南瓜小米粥。
  “舅舅接金氏回宫,你昨夜睡得不安稳罢。”
  “嗯。”小鸾咕哝一声,还是一动不动。
  霁瑚给挽红和枝卉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宫人来撤走早膳。小鸾望着窗外,很久以后才开口:“霁瑚你今天还打猎吗?”
  “嗯,可要同去吗?”
  “不了。”小鸾转头喊枝卉:“替我把针线筐子拿来,还有殿下那件新做的织金披风,还差几针没绣完呢。”
  “你......还好吗?”霁瑚摸摸小鸾的脑袋,她的十指修长光滑,这样的手握剑最是英气好看不过。
  小鸾默默地摇头,开始穿针引线。
  “她住哪儿?你的屋子要腾出来给她吗?”
  “她住增承殿。”小鸾鼻头泛红,霁瑚听得出来她快要哭了。
  霁瑚很讨厌女孩子哭,可偏偏小鸾是个泪包,多愁善感不说,人还特别废特别没用,遇上事只会鼻涕眼泪糊一脸。
  “起码你没被舅舅扫地出门,我还以为你要被赶去偏殿睡呢。”
  小鸾包了一眶眼泪,委屈道:“我要照顾殿下饮食起居的,住到偏殿宫人伺候不周怎么办?我才不要把西暖阁让给她,再说她病得都快死了,多晦气,没得把病气过给殿下了。”
  “可人家是正妻,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房太太。”霁瑚坏心道:“你连侧妃都不是,要是在王府,你这叫,嗯,我想想,通房丫头?”
  小鸾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她咬断绣好花样剩下的丝线,抬起胳膊拿袖子擦眼泪。
  “呜呜呜......”
  霁瑚每次惹哭她都会懊悔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不怪她口无遮拦惯了,实在是小鸾太能哭。
  长辈的事情霁瑚不好置喙,她留在东宫陪小鸾用过午膳,看着小姑娘一边哭唧唧的,一边从库房起出布料,拿剪子裁了两尺绸布给宣云弋做新扇套。霁瑚瞧不上她这副没出息的蠢样,就又去上林苑跑马打猎。
  “你先别紧着哭呀。”如兮从外头进来,就见妹妹抽抽搭搭地做着针线活。她昨日夜里就听宫人说过金氏已被太子接回东宫养病——心下了然,她轻移莲步,悄悄走到小鸾身旁,以指尖拂去她颊上的泪珠。
  “唔,呜呜。”小鸾哭了很久,这会儿喘不上气,哽咽道:“殿下,他,他是不是不娶我了?”
  “谁跟你说的?”如兮听得好笑,“殿下说过他不娶你?”
  “嗯,没有......可是,唔,唔,可是他把金氏接回来了。”
  如兮无奈地、深深地看了小鸾一眼。
  不是她嫌弃自个儿的妹妹,实是她这妹妹真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罢!是真的很笨,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殿下接回原配,恰恰是为了能够顺利地迎娶你。”
  “真的?可是为什么呀?殿下不是一直想法子要休妻么?”小鸾定定地看着如兮,美丽的杏眼里满是疑惑。
  “你自己也说,殿下想休妻不是一日两日了。金氏夫人是他的结发妻子,当初殿下顾忌颜面,只说她是犯了癔症送去养病。既然那时没有发作,现下就不能改口说她是‘逆夫’被赶出王府的,这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这个道理殿下有讲给我听,我懂得的!”小鸾丢下针线,闷闷道:“不就是因为这样殿下才找不到借口休妻。”
  太子殿下最在意的就是脸面和名声,哪怕是喜新厌旧,琵琶别抱,他也绝不给旁人留一点话柄。——这点小鸾还是清楚的。
  “正是因为找不到借口休妻,才不能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让金氏出事,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殿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多说无益,反正以小鸾的脑子估计也听不懂。
  小鸾确实没听太懂,又不好刨根问底,怕姐姐嫌弃她蠢笨,只能嗫嚅道:“反正我不要她在这里住着,看她就讨厌。”
  “那你就别去看她,眼不见为净,专心伺候殿下就是。不过我估计她病成那样,十有八九也不会出门了,就在那增承殿里养着罢。”
  “姐姐,她会不会是装病啊?”小鸾的脑回路十分清奇,方才还在吃醋,现下直接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装病?”如兮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为什么你觉得她是装病?你今天去增承殿探病了?”
  小鸾白胖娇嫩的手指捻弄着一团丝线,“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奇怪,殿下要休妻,她立刻就病了,还是重病。有那么凑巧么。”
  如兮听了她这话,沉吟道:“不会,如果是装病,根本瞒不过太医,旁的太医便也罢了,常太医是陛下都信得过之人,断不会被金氏收买替她作伪。她肯定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如兮伸手从她手中拿过那团被捏成扁状的丝线,抻开收进针线筐,心里却揣测出另一种可能性:“难道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
  “她会不会是听到风声,故意把自己弄病,借这个机会回到太子身边?”
  “她不是入秋那会儿就病了吗?符苌公公奉了殿下的命令,每个月都派人去给她送东西呢。”小鸾想了想,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也许她那时候就是故意生病了。”如兮顿了顿,“华瑶被关在昭王府里这么久,连婚事都被免了,殿下也不说要她思过到几时。你说这做母亲的,焉能不急?”
  “那,那她回来是不是要挽回殿下的心?”小鸾急道:“他们不是早都夫妻情断,撕破脸了吗?殿下会不会被她抢走,我好怕啊。”
  “你慌什么。她做妻子的不守妇道,屡屡顶撞夫君,太子当初是彻底厌憎她了,否则岂会宁可遭人非议,也要把陪伴自己二十余年的发妻赶走?”如兮冷冷道:“咱们且看她有什么手段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