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昱朝人，那他来东宫做什么？为何值守太监要与他说话？”小鸾蹙眉不悦。
  逐霜回话道：“听值守的太监说，那个大胡子自称是郕须国使团的，他对宫内道路不熟，只是一路跟着人寻过来的。”
  小鸾搂着宣珩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拿帕子给他揩净下巴的口水渍，头也不抬问道：“跟着人寻过来的？他可说是跟谁来的？”
  逐霜小心翼翼地又看了荣成一眼，小鸾心知这其中怕与自己有些利害关系在，却不好明目张胆地支开荣成，只得硬着头皮道：“郡主娘娘不是外人，你且放心大胆的说罢。”
  荣成郡主听了这话立即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小鸾心虚不敢与她对视，催促道：“你快说呀，到底是寻谁？”
  逐霜涨红了脸，说道：“那人对值守太监——哦，就是池奉公公，说是他家主人在御花园旁的宫道偶遇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美人一身月白宫装，宛若仙子下凡，他家主人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可先前已同陛下约好今日交换文书，邦交之事不得延误，就派那胡子跟着美人，看她住在哪间宫室。胡子一路尾随美人，在东宫外头被值守的兵士拦住，这才知晓原来险些误闯东宫。”
  小鸾听到“倾国倾城”“仙子下凡”心中便已猜出大概了。
  “是我姐姐如兮？”
  “是，池奉公公说他老远就看见那胡子是一路跟在如兮姑娘后头来的。”
  越王宣云袭同西河平国公府褚氏女的婚讯已经昭告天下，越王虽然没能迎娶国舅次女沈如兮为正室王妃，可如兮是要从东宫去王府，太子殿下于是命少府替沈如兮操办衣饰妆箍——针工局和库房此番动静不小，如今宫里上下都知道皇帝已经默许了越王在续弦王妃入府之后纳沈家次女为侧妃。
  此前宣云袭为娶沈如兮顶撞君父闹得上雍城里风言风语不断，连一向得皇帝赏识信任的国舅都挨了一顿责骂，梁国公府前段时间为此事可没少受奚落讥讽，梁国公夫妇都巴不得次女赶紧入了越王府，一张盖头就揭过往事。
  现在沈家最怕的就是再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搅和了如兮同越王的婚事，是以杨氏夫人曾进宫再三叮嘱这段日子是非常时期，小鸾和如兮在宫里走动务必低调低调再低调。
  荣成郡主意味深长地扯扯嘴角，端起茶盏用茶碗盖子撇了撇茶沫，小鸾不禁暗骂倒霉，怎么每次这种事情都教外人撞上。
  “呃，呵呵，这样啊。”小鸾笑得更尴尬了，她两颊飞霞，朝荣成艰难地歪了下头，故作生气道：“你说这些番邦人，真是不懂礼仪规矩，在皇宫重地乱逛。”
  荣成郡主伸手在宣珩肉乎乎的胖脸蛋上摸了一把，轻哂道：“谁说不是呢，着实没规矩。”
  ......
  唅元阁议事厅内，皇帝、太子和越王父子三人正围坐在长桌前，三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宣纮手中捏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绝密奏报，对两个儿子说道：“派去西河的密探已经查实了，当年褚蓬的确从上雍城带回两个孩子。”
  “父亲，这消息可靠吗？”宣云袭怀疑道：“去岁儿臣就到西河暗访过，并未查出任何头绪来，褚绍勋为人奸猾，早早做好了应对，那些褚氏军中的故旧，一个个的都跟锯嘴葫芦似的，威逼利诱，什么都探问不出。怎么哥哥这回派去的密探竟这般得用，不过几个月就查实了褚蓬窝藏前朝余孽？”
  宣云弋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心知他是不服气，也不戳破他，只缓缓道：“你去西河暗访，是先有内鬼通风报信，褚绍勋自然是做足防备等着你上门去查，后来你去探问褚氏故旧，我便觉得不妥。”
  “哦？”宣云袭不解，“不问当年跟随褚蓬出征的故旧，要问何人？”
  宣云弋摇摇头，耐心道：“褚蓬窝藏前朝余孽，事关重大，不是极贴身可靠的人，他断不会告知，而褚蓬贴身可靠的亲信，老的老，死的死，即便如万筌那般的，也大都被褚绍勋排挤冷落，这是其一......”
  宣云袭忍不住打断兄长：“正是因为那些老臣被褚绍勋排挤冷落，心中有怨，我才想着或许......”
  “心中有怨是一回事，出卖旧主又是另一回事。”
  宣云弋看了眼父亲，宣纮却只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你细想想，褚蓬救下前朝的皇子公主带回西河藏匿，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知情不报，按律视为胁从，一样要抄家灭族。西河褚氏经营数百年，各大家族之间沾亲带故，盘根错节，真的查实，指不定要株连多少人。保命要紧，发泄怨气倒还是其次了。先不说你查问的那些人到底知不知情，就是真的知道，为保命也决计不会透露半个字。”宣云弋顿了顿，“况且褚蓬甘冒大不韪救下前朝余孽，知情者不会有几个，即便军中亲信，我料想也定被他蒙在鼓里。”
  “可他一个大男人身在军营，要藏匿两个近十岁的孩子，又不远千里一路带着回到西河，总该有些端倪罢？”
  “那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宣纮躬身往宣云袭那里凑近，说道：“褚绍勋知不知道他父亲藏匿前朝余孽尚未可知，万一他不知情呢？你去暗访那些老臣，万一漏了些许痕迹，让人家揣摩出你真正的目的，报给褚绍勋听，岂不坏事？”
  宣云袭噎了一下，迟疑道：“这，儿臣确实不曾......”他当即向父亲认错：“儿臣疏忽，险些坏了朝廷的事。”
  “嗯，知错要改，以后还是要向你哥哥学着点。”
  宣云袭从善如流，追问宣云弋：“哥哥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褚氏故旧未必知情，但有一个人，肯定是知情的。”
  “谁？”
  “褚蓬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两个孩童？定然是要托付给女眷，他最信任的女眷是谁？出征时又带了谁？”
  宣云袭恍然大悟：“褚绍勋的嫡母，褚家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