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很疼吧？”
  女生蜷缩在角落，没有吱一声，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夕阳之下甚至感觉这只是个立着的影子罢了。如果说是某个言情的剧本，那么这应该是男主看到了受伤的女主，然后过来安抚的。
  可必须要明确的一点是，这不是什么言情小说，这是很现实的事情，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不是什么“男主角”，如果真要以一个剧本里的角色来形容他对于女生的存在，那么一定是十恶不赦的恶鬼。
  “本来还以为就是个义肢，真没想到这么好玩啊。”那人低声念叨着，女生注视到了他的面容，那分明就是一个同龄人，是跟自己一样年纪的人。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人的脖颈上似乎佩戴着什么，那东西给她的第一感觉像是项圈一样的，但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那个人刚刚念叨着的分明是……义肢？
  他的耳边也挂着什么东西，女生从来没有见过，闪烁着，与那项圈一样，以同样的频率闪耀着莹绿的光点，中间有着以类似电线的连接。
  这算……这算什么义肢？
  那人突然将左手伸向他的脖颈，连续按下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右手在瞬间伸向后方。
  很清脆的一声响，他接住了一个人的拳头。
  项圈上的指示灯亮起了五格：第五档位。
  “呦，人齐了。”
  被他接住拳头的也是一个同龄的男生。这样突如其来的抵挡让他不知所措了起来，自己几乎是用尽全力会出的拳头，那人竟然只用了一只手就从背面抵挡了，还一副毫发无伤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想干什么？”这是他处于劣势之下，所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
  “真是主动呢……”他自言自语，“你们俩啊，做事情之前不考虑后果么，就因为想凑个热闹，就让……”
  “就让那么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被人，践踏么？”
  ————————
  次日。
  那身着淡粉色裙子的女孩终于也站到了舞台的中央，麦克风捧在手心。这一天似乎已经期待已久，但也多少的没有最开始那样激动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缘故……
  灯光汇聚在她的全身，在过去，她只是在人群的角落中活着，除了同班同学无人知道她的姓名，而现在，所有年级的师生都见到了她，也记住了她的名字，孙梦舒。或许在许多年后，他们的记忆中会隐约地浮现出一个身着粉色裙子的女孩，站在舞台的中央，随后，渐渐褪去……
  她在简短的陈述过后，就悄然退场了，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上场的表演者们，自然没人会去在意一个已经下场的主持人。
  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上台时的几个瞬间，仅此而已了。
  这便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铭记的存在，说是身材和长相，她都不算太差，只是没有那样耀眼罢了。
  “玮哥，开始了。”
  汤汤站在观众席的最后，持着手机，电话那一头连着他亲爱的玮哥。
  “我看这儿有挺多空位置，跟你脱不了关联吧？”他反问着。
  “我只是恐吓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也能恐吓人么？”汤汤半信半疑的。
  “你有意见么？”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难道真的打算也把陆川那群人也给恐吓一下？”
  “他们？我都摸明白了，陈慕白、江千皓、李哲羽、黎易勋、上官弦、南夜辰还有陆川，加上那一对哥哥妹妹一共是九个人不是？用不着恐吓，他们几个又不是之前的小孩子。”
  “那你要干嘛？”汤汤语气中突然有点焦急。
  “你管我的？”
  汤汤就再没有吱声。
  或许是为了缓解心情的缘故，汤汤将话题转向了各种游戏，两人已经计划开始暑假怎么嗨了。
  “算了算了，我暑假还有别的事情。”
  汤汤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
  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
  “爸爸，我这边结束了，一会还约了同学出去玩。”
  “好的，好好玩哦。”
  这就是为什么孙浩玮一直羡慕自己的妹妹的原因。
  于是她又找到了欧阳千然的联系方式，以前经常跟蕊蕊一起玩，但现在人家有汤汤了，去找孙浩玮吧，现在也不好意思了，更何况孙浩玮似乎还是卧病在床的。
  欧阳千然大概只是按照惯例，到了放长假的时候，跟着自己的老朋友们一起出去浪，无非现在是多了一个孙梦舒而已。欧阳千然实际上并不是很想让孙梦舒参与进来，毕竟……
  来不及了，孙梦舒已经来了，手上拎着大大的白色优衣库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她刚刚演出的服装，她还是像之前一样，蹦蹦哒哒的，笑起来的样子感觉很天真，后来可能是意识到欧阳离月的存在了，突然间又成了一个老老实实的乖女孩。
  却没想到陆川先上前了一步，紧接着李哲羽跟南夜辰也跟在后面，欧阳千然有点疑惑了，他花了好几秒才坚信，自己没有出轨。
  他将手从口袋中抽出，手心里捏着汗水与潮湿的空气，渐渐张开，做出要打招呼的前态。
  今年他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年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男女间爱慕的情感，这种情感是自己和离月那样的兄妹感情不一样的。那是一路的扶持、鼓励，还有欢笑……
  虽然先前欧阳离月的所作所为，让两人的交往过程陷入了瓶颈期，然而这也已经无所谓，虽然那时离月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把孙梦舒弄得很难堪了，然而孙梦舒却并没有因此将怨气发泄到自己身上。他相信着，以后也会继续相信，这一定是如今再难找到的女生了。
  他渐渐忘记了现实。
  自己的家庭遭受竞争，这让他过去的内心一度崩溃，但现在他还是站起来了。他完成了自己初中的学业，并且很圆满的完成了，他现在还能记得自己中考的时候那种状态，他相信那时候的自己对于平时而言，已经是超常发挥的了。如今，家人们在竞争中渐渐取得优势，还有两天就要完成了，四十八个小时之后，将会宣布自己家人们的胜利。
  是啊，这些事情，陪着自己走过来的是……
  “孙梦舒。”
  这是欧阳离月的声音。
  “你还真是个傻女人啊。”
  他怔住了，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思绪已经脱离现实了，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呆呆地傻笑而已。这一瞬间，他突然看不到孙梦舒了，陆川和南夜辰竟站得很近，但还是多少有了点距离。
  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因为刚刚说话的人，是欧阳离月啊。
  “你们在做什么？”
  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上官弦，顺带说了一句“没办法啊，我们也不想这样。”
  那女孩正躺在路面，头发已经散乱了，显然是因外力所致。欧阳千然终于找到她了，在相隔着最远的距离的地方。她正面朝着自己，刚刚入夜的天空，还有些突兀的灯光，以及，女孩闪烁着的瞳孔，这是欧阳千然的世界中唯一存在的东西了。
  “陆川他们几个，你也懂的，为了追到你妹妹连命都可以不管的。”上官弦到底还是好脾气，虽然他自己也是很喜欢欧阳离月的，但他还是不忍心加入那样的团伙。
  切，当我傻子吗？你自己心里到底还是想给离月帮腔的对吧？你们都觉得她是女神，是自己的人生巅峰，可为了这些咱们几个兄弟之间的面子都不要了吗？那个女孩，她也是把我当成她自己的人生巅峰的啊！
  他不忍心看了，在陆川开始践踏孙梦舒的肉体之后，江千浩也终于按耐不住，释放了心底的那头野兽，这下倒好，万事开头难，开完头一切都简单了。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没修养，竟揪起了孙梦舒的衣领，更是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将那羸弱的身躯甩出好几米远。这粗糙的路面对于她的双腿而言更是绞肉机一般的刺痛，欧阳千然，他看到了全部的伤口，膝盖、脚踝、额头、手背、还有胳膊……这还仅仅是暴露在外的。
  “哥哥。”
  “你……”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可能理解不了我，或许你觉得我做得太残忍了，但你一定要明白，我所做的只是坚持了我自己。”
  上官弦还在后面仅仅拉着欧阳千然。
  欧阳离月终于走上前去，挥了挥手，示意让自己的“跟班”退下，她接近了孙梦舒，半蹲下去，撩开那女孩的留海。
  “我告诉过你了，一直那样对我哥哥没有好的下场。”
  “……”孙梦舒的嘴唇动了动。
  “你哪里不服？”
  “妹妹看到哥哥有自己的幸福了，一定都会吃醋的叭？”
  “……”
  “可是就算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强求自己的哥哥呢？更何况千然和你是亲生……”
  之后的声音便被谩骂声吞没了。
  她说话向来是不加考虑的，或者说是不加收敛也不为过了，她终于激怒了欧阳离月。欧阳离月站了起来，抬起了那尖锐的鞋跟，瞄准了孙梦舒的小腹……
  可孙梦舒却是咬紧了牙关，欧阳千然看得很清楚，她确实在这样做。他不禁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好傻，为什么不往旁边躲？就算是稍微翻一圈身子也好，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不过这似乎也是最好的做法了，四处躲避，或是在那鞋跟之下发出尖叫，都会让那群衣冠禽兽的野性更为膨胀，欧阳千然是这样认为的，而欧阳离月……
  她已经抬起腿来了，可是鞋跟接触地面的声音似乎还没有停止。或者是说，这声音从一开始就有了，只是没有人留意到而已。
  近了，近了……
  近了！
  ————————
  “真完蛋。”
  他来了，欧阳千然想着，他一直想着自己能救孙梦舒，但没想到，最后盼来的结果却是……
  “就这样一个连叫都不叫的都能给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么？”
  他拄着跟拐杖，上面还印了青岛医院的标识，显然就是从医院里刚走出来的。什么都东西都没带，似乎只是脖颈上的项圈，一排指示灯闪烁着，中间六道黑线将那排灯盏分为了七片矩形。
  当然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待见的，残疾的样子不说，打扰了那群野兽的暴行，结果自然是一顿毒打了。
  正如欧阳千然所想的，陆川第一个从那里冲出来，还只是奔跑了一半的距离就已经高高举起拳头，那一拳早已握好了，他会将那张脸打得粉碎。
  他们激动起来了，纷纷跟在后面，饿虎扑食来形容也不为过了，那人羸弱的身躯，还有那双眸子，在灯光下不断闪烁着的，每每对视都能让这群野兽想到那个早已虚脱的女孩，这无疑是让他们更为兴奋的理由了。
  可是他笑了。
  随着巨响，欧阳千然不自觉地向着斜上方看去，那不是……陆川吗？
  那确实是陆川，飞起两个人高的高度，跌落在一片池水里，那是学校里的备用蓄水池，几天前欧阳离月就是从那儿取水的。
  而那个人呢，他扔开了那早已没有样子的拐杖，左手在脖颈上摸索了几下，项圈上的那排灯才全部亮起，一共十格，第十档位。
  “傻子，你真的以为，只有你有哥哥么？”
  他忍了很久了。从看到两人牵着手走在一起的那一刻，他想着的是祝福，然而他也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才用了那样暴力而冷漠的方式……
  再看到那个女孩被几十人围观者，泼上一大桶污水，最后只有自己替她洗干净衣服，又因为车祸的意外，只能在病床上不断听到那女孩被人霸凌的消息……
  三小时后，自己就能下床活动了，他是这样对孙梦舒说的，钟楼敲响，距离自己醒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了。也就是指，他可以完全活动了。
  已经够了，什么垃圾东西，坚持你自己？你难道真的以为只有你能坚持你自己了吗？
  欧阳离月想跑，但却又拔不动腿，疑惑之间，她感到自己投入了怀抱，那是自己的哥哥，欧阳千然。随后又感到脸上不断地往外渗出鲜血。
  她是被孙浩玮给扇飞的。
  最先击飞陆川确实把那帮子野兽给吓得不轻，都纷纷站住了脚步，却已经形成了要将孙浩玮包围的趋势，然而孙浩玮对欧阳离月，这群野兽心中唯一的花朵动了手。这些从未有过挫折的人们也歇斯底里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为欧阳离月复仇……
  孙浩玮笑了，他似乎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而疯狂。
  几个月前，黄昏之下被践踏在他人脚下的那个男生，也曾听闻过这样的笑声。
  他没有害怕这些野兽般的人们，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不然一个神志清楚的人为何要笑得像一个疯子？
  他是沉寂的，沉寂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轻轻地，闭上双眼，再淡淡地让空气吸入鼻腔，似乎这个世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等到他再睁开双眼，就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那双黄金的瞳孔便是最好的佐证。
  狂风……狂风……
  准备叫唤着吧，贱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