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孙浩玮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准确来说，三天零十五个小时。好在他还算清醒，起码知道自己躺在医院的事情。
  醒来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护士小姐姐，倒是个很和善的人，至少给孙浩玮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
  第一个来探望的人是汤汤，这还是让孙浩玮有些意外的，谁能想到这小伙子都中考了，还能有心情来探望自己。
  当然他也忘记了，现在的时间，恰巧是中考刚刚结束的时间，这三天以来的昏睡搅得他现在毫无时间观念。
  “现在已经考完了，玮哥，不用上学了。”汤汤跟他解释。
  “你看我刚考完试就来看你，对你多好。”他倒是还不忘夸夸自己，也没谁了。
  “你真好。”孙浩玮敷衍。
  汤汤被他弄得有些失落，像是给泼了一大盆冷水似的，孙浩玮急忙……摸了摸汤汤的额头。
  “唉，玮哥你也是个人才，那辆车一遍刹着车一遍开，你只要稍稍往后退一点点就不会有什么事。而且，车本身撞击的创伤不是很大，你的膝盖……”
  他指指孙浩玮的“膝盖”，孙浩玮觉得他应该是见过那个护士了，也了解了情况，自己这膝盖受的不知道什么伤，不能随意活动。
  “那是我大腿。”孙浩玮说道。
  “管他的，你这个伤是被车顶飞之后，撞在地上导致的，跟那个车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还是别赖人家开的不好了。”
  “我也没赖人家，我知道是我闯的红灯……”
  汤汤摆摆手，不想说话，孙浩玮这人就是这样，就算是腿残了，他也能跟你争个天昏地老，汤汤也不想跟他一个残疾人士争了。
  “你的情况我也知道，所以……”
  “所以什么？”孙浩玮问他，毕竟汤汤这么正经也是难得一见的。
  他只是不知道，汤汤这样正经的时候还是很多的，尤其是最近几天。
  “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准确来说……是帮着你能活动的东西。”
  孙浩玮一听能帮助他互动，分分钟就爬起来了，自从他清醒以来，还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他已经巴不得早点下来走走路了。
  “你给我带了个义肢？”
  “不算是吧，你要觉得它是的话也算是了。”汤汤嘻嘻一笑。
  “拿来看看。”
  汤汤退出了病房，过了一小会儿，带了一个箱子回来，不大不小的，感觉跟ipad的包装盒是一个大小的样子。
  “这……也叫义肢？”孙浩玮半信半疑的，谁能相信一个义肢会这么小。
  “说明书在里面，我也看不懂，你到时候自己看一看吧。”
  孙浩玮心说你假的吧，带来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想害死我么。
  “我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有一点我确实要提醒你，这个东西确实可以帮着你行动，甚至说你用它来做任何活动都没问题。但是，这东西可不能帮着你康复，可能还会有反作用……”汤汤说得很正式。
  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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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来探病的，自然是孙浩玮的家长，其实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来看过好几次了，只是孙浩玮一直昏沉沉的不知道罢了。
  然而孙浩玮并不是很想让他们两个在医院待很久，只是说了几句话，唠唠嗑，顺带听他们数落自己一番，就把他们支走了，他还是想自己多呆一会儿。
  紧接着来的是孙梦舒，见着孙浩玮在那好端端的躺着，两腿一蹬就跳上病床了，差点把他膝盖压出毛病来。
  “你下来，我伤口就在这个地方。”孙浩玮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孙梦舒还离伤口有一点的距离。
  “哥哥，你吓死我了。你刚出门就听说被车撞到，进医院了，我真的好担心的。”
  孙浩玮把目光撇开，不想直视她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天气，有的人死了啊？”
  这倒不是开玩笑，知道前不久孙浩玮才从自己爸妈那儿知道，那天晚上不仅仅是下雨那么简单，据说又是大风又是冰雹的，自己和同学经常约出来玩的地方，听说也被砸出来了个窟窿。
  有生之年也见识了一下极端天气，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吧……
  “有没有感觉好一些啊。”孙梦舒说着，伸手抚在他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满是担心的样子。
  “我没发烧，只是外伤而已，再过三天才能下床……”孙浩玮解释。
  “这样啊，我还想去找体温计的……”
  他感觉孙梦舒有些失落的感觉，至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了？”他问，自己也理应这样问的。
  “嗯，还好吧。”
  孙梦舒还是沉着头，盯着两手看着，看样子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
  然而孙浩玮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还是按着这个路子下去。
  “再过几天你们就要毕业典礼了吧？”
  “嗯嗯，三天之后。”
  正好是自己能动的时间啊……孙浩玮心想。
  不过按照汤汤说的，那个“义肢”是可以让他完全自由行动的，不过他并没有说这三天能不能用……保险起见，还是呆着吧，毕竟这东西好像还有副作用来着。
  三天时间，正好可以的吧。
  “你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他突然问。
  “嗯？什么事情？”
  孙梦舒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慌乱，虽然是低着头，孙浩玮还是感到她的眼神有点飘忽不定的感觉。
  “没，没什么，我就是听说你跟欧阳千然好像……有瓶颈期。”
  话音未落，他就在心里猛地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这算是哪门子的话啊。
  真烂透了……
  “嗯……算是瓶颈期吧。”
  没想到孙梦舒居然顺着孙浩玮说的讲了，着实让他有些意外。按照孙浩玮想的，她应该会表现出一副傲娇的表情，然后对着自己大腿狠狠一掐，再来一句：“你才瓶颈期呢！”
  可这件事却没有发生，出乎意料的，今天孙梦舒感觉特别乖巧，当然这家伙并不是不乖，只是现在给孙浩玮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成了一具空壳。他相信自己作为发小的直觉。
  “慢慢来，会过去的。”他说道。
  “哥哥，你有过瓶颈期吗？”孙梦舒问。
  “当然有过，这个事情很正常的。”
  “那，那你们是怎么过去的呢？”
  孙浩玮也不说话了，和孙梦舒一样，低沉着头，眼神却不飘忽了，他看着病床边缘的方向，顺着那里，他可以同时看到孙梦舒和自己。
  “如果心里真心想要和好，那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了，对吧？”
  到底还是说了句跟没说一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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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汤汤对着电话喊话，他心说这大半夜的要干什么。
  “你现在正经点儿，我要问你点事情。”孙浩玮这是刚刚把孙梦舒送走，又跟解老板通了一会儿电话的。
  不得不说孙浩玮在电话里的声音确实挺有威严的，这一阵子把汤汤吓得不轻。
  “玮哥你说。”
  “孙梦舒她在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每想到刚刚她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孙浩玮就心神不宁的。
  “这……”
  “还有，她跟欧阳千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汤真觉得自己被孙浩玮壁咚在男厕所了一样……
  “你真要听？”
  “不然为什么要找你？”
  “我给你看些东西。”
  手机震了震，汤汤发来几张照片，还有一个视频。
  “你自己看一下吧，这个事情就是你出事那天下午，我记得咱们当时打电话，你说你在给她洗衣服，对吗？”
  孙浩玮按下了“播放”的按钮。
  “这就是那衣服为什么会弄脏。”
  摄像的位置离事发地校门口还是很远的，而且是在楼上，但还是能很清晰地看出来，在孙梦舒还未出教学楼的时候，就有一群女生聚在了校门口，为首的还跟几个人提了个水桶，看样子不是个小水桶。
  这几个女生躲在了一个死角，这样从校门里面，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她们几个人的。在这之后就有很多人围在了那里，刚来的时候还悠哉悠哉地等着，到后来有的等不及了，就开始看手机，再后来孙浩玮才发现，这其实是在把摄像机打开，在那里等着看戏的。
  再之后的事情就不多描述了……
  “这几个人是谁？”他问道。汤汤感觉事情发展的不对劲了，孙浩玮的声线已经有些颤，甚至说，有些偏离正常了
  “那个带人泼水的是欧阳离月，是欧阳千然的亲生妹妹。”
  孙浩玮心里咯噔一下。
  “那几个拍照的，我也听说过，是欧阳千然的几个老伙计，跟他妹妹关系也是很好，甚至说是暗恋她也不为过，我也不清楚他们好几个男的喜欢一个女的，为什么没有闹翻……咳咳，你看看那第一张图片，站在左边的那几个人，陈慕白、陆川、上官弦、还有李哲羽，但我记得那家伙的几个伙计应该不止他们几个，名字我也印象不深了。”
  “你也是个交际花，怎么认识这群小崽子的？”
  “这群人啊，你基本上在学校里认识点人，就会知道他们几个是谁了。玮哥，难道你们学校里没有么？”
  “有是有，但我没听孙梦舒说过这几个人。”
  “玮哥，我跟你说实话吧，欧阳千然还有他的妹妹、哥们，这些人孙梦舒在认识欧阳千然的时候都不知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孙梦舒，你的妹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脉，班级里面跟她关系很好的人就没有几个，她那种性格，又是天真又有时候带点傲娇的感觉，被很多人一直称为‘婊子’和‘渣女’，这些事情我和蕊蕊一直瞒着没有说罢了。”
  那也难怪那么多人围观了，毕竟她是被当做笑话存在的……
  混账东西。
  “你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欧阳千然还有他妹妹，还有那群痴汉的东西都给我讲一遍。还有那些围观的，只要是你能打听到的就帮我打听打听，不用管男的女的，长得好不好看，只要是参与这件事情的都给我找出来。”
  孙浩玮已经有些失控，汤汤已经感觉到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并不打算压抑了。
  “玮哥，其实……在那之后，欧阳离月已经又做了很多不怎么好的事情，比如骂人啊，抢她东西，有时候往她身上扔垃圾，什么的……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其实欧阳离月带头的还不多，在那之后陆川带头干的比较多，那家伙是最野的一个。”
  “欧阳千然，他没有什么表示？”
  “据说是，再没有什么联系了……”
  汤汤话音刚落，赶紧把手机从耳边移开，顺带着把音量调到最小，但他还是听见了电话那头剧烈的声响，那是什么金属猛地撞击地面和墙壁的声音，中间夹杂这谩骂，又是青岛方言又是崂山方言的，有时候说的普通话也在正常发音和方言中间徘徊，总之，没句人话。他庆幸孙浩玮是一个人住一个病房的，要不然同病房的人不被他折腾疯了不可……
  还好是把音量调低了，这要是刚刚那个音量，自己不还要耳鸣不可。
  “我会跟你说的，明晚之前就把所有知道的都做成word发给你吧。”
  “好。”孙浩玮再说话的时候倒是给人感觉很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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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我再问一句，玮哥，你是要打算和那些人打架吗？”
  “不算是，怎么了？”
  “我说句实话，你别看那些人出生都比你晚一年半年的，但真打起架来你那小身板可是撑不住的。”
  “……更何况，你都有点残疾的样子。”汤汤又附上一句，他知道这句话只会是给孙浩玮伤口撒盐、雪上加霜。
  “不是还有义肢么，我估计那小东西会很高端的。”孙浩玮说得很自然。
  “那个东西一共分十个档位，一般完全瘫痪的人才会用第四档位，你的话用第三档位就可以跟受伤之前一样行动了，那也是你能使用的最高档位了。所以，千万不要超过那个档位，否则受损伤的不仅仅是你的伤口，还有整个神经系统，再严重的可能真的会瘫痪，那样的话调到第十档位也帮不了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孙浩玮有些不耐烦，他不明白为什么汤汤会突然像个八婆一样叮嘱人。
  “一定不要用第五档位以上的。”
  “不是第三档位？”
  “对对对，第三档位。我刚刚口误，口误……”
  “好嘞……晚安。”
  孙浩玮还是老样子，说挂就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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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这是汤汤放下电话之后的第一句话，他大概是在自言自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