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容霁似乎看出来容芷身体不舒服，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关心。
  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一直僵持着，如今更是让人无措。
  容芷低着头，一语不发。
  容霁在一旁，没忍住道：“阿芷，你是不是不舒服？”
  而容霁没有想到的是，容芷同时抬眸，道：“哥哥，我不想再留在容府了，天涯海角，哪里都好，我想离开了。”
  勾心斗角，容芷厌恶了。
  而容府，也不再有容芷留恋的人。
  容芷心中想，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再留在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地方了。
  无论是云烟楼还是夏姑娘的小木屋，哪里都比容府要强得多。
  容芷看着容霁，目光有些祈求。
  容霁呆愣住了。
  最后沉声道：“如果你想。”
  那就离开吧。
  他早就猜想到阿芷不会一直留在容府，却没有想到这句话，是容芷提出来的。
  如此的猝不及防，却又似乎早有预料。
  容霁看着容芷，终于是低垂下眼眸。
  有些无奈，更有些失落。
  可是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把阿芷从自己的掌心推出去的。
  不是吗？
  容霁有些像笑自己可笑。
  可是落在容芷眼中，就只有哥哥无动于衷的神情。
  于是，容芷看着，也就收起了心中最后一丝留念。
  她明白了……
  抱歉，我想离开你了。
  可是，哥哥，你却真的对我说了一句，没关系。
  容芷一扭头，呼吸就有些颤抖。
  情绪的波动让容芷莫名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也开始加剧了。
  容芷不受控制的蹲了下去，然后对容霁道：“哥哥，你走吧。”
  “从今天起，你也不再是我的哥哥了。”
  “又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就不是了。”
  容芷面色苍白。
  从容诗进入容府的时候开始，就不是了。
  她愚蠢的猜不到真相，容诗也还至今被蒙在鼓里。
  “阿芷！”
  容霁再看不出不对劲，就是真的蠢了。
  容霁唤来了云珠云华，询问情况。
  云珠一脸心疼看着容芷，咬着唇道：“姑娘，你……我能做点什么？”
  “不需要。”
  容芷垂着脑袋。
  她已经不打算继续留在容府了。
  这个时候，容芷庆幸自己的身份是如今这个。
  这样子……
  她即便是想要离开，也不会有那么多阻力。
  其实，是有好处的。
  容芷看着容霁，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哥哥，不，容将军，唤了她阿芷。
  可容芷心中憋着一口气，于是在这个时候，还固执开口道：“容将军，从今往后，阿芷这个称呼，也不属于你了。我们……我们没有熟悉到可以称呼小名的地步。”
  容芷的话可谓是在啃食容霁的心。
  容霁第一次觉得，迷失了方向。
  这一次好像不是赌气了。
  前几次容芷再怎么气急，也始终是转转身就会原谅容霁的。
  可是哦这一次不一样了，无论容霁转多少次身，都只能看见容芷低着头，不再愿意给他一次目光。
  容芷，终究成天上明朗的太阳，变成了晨时暗淡的星。
  不再会对他发光发热。
  容霁有这样的感觉。
  “一定要这样吗？”
  “这不是容将军先开始的吗？”
  冷落她的是容霁。
  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的，还是容霁。
  容芷嗤笑一声，不想再追究太多了。
  或许真的是累了吧。
  这个时候，容芷想起来那些曾经，狩猎，北素国，都像是幻影……
  那个时候的容霁有多让她心动，如今的容霁，就有多让她心痛。
  容芷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本以为会留下的人，忽然间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连一句最诚挚的再见都没有说过。
  容芷甚至找不出理由，来解释两人僵持到如今，又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为什么。
  容芷深吸一口气，道：“你走吧。”
  这一次，容霁没有离开。
  容霁心中想着，既然答应了你让你离开，那么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无论你心中这么想的，我都不能够再继续违背本心。
  容霁上前，弯腰抱起容芷。
  容芷想挣扎，却只会让自己更不舒服，只能够无力的问一句：“容将军这是作何？”
  “带你去见谢府医。”
  容芷轻嘲了一声，道：“我已经见过他了。我自己是什么情况，我是清楚的。”
  可是容霁却不管不顾。
  容芷待在容霁的怀中，耳畔是容霁心口跳动的声音。
  就像是年少时候做过的最美的梦，梦里面郎才女貌，像是公主与王子，结局是所有童话里面说的：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容芷开始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敢去想哥哥对自己是不是喜欢，是因为，自己对哥哥有一点的心动，所以才害怕答案。
  所以不如是兄妹。
  可是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哥哥不满足这个答案，宁愿离开一样。
  如今的自己，看到容霁连正常的兄妹也不愿意维持，也想离开。
  有些事情似乎在很久前就有了征兆。
  容芷想起自己一次次偶然生出的念头：要是哥哥是自己的心上人，多好啊。
  但是所有的事情，就像她今天说出去的话，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一支箭既然射了出去，就不能够扭头拐回来。
  命运的齿轮是如此强大，早就形成了自己的运转方式，并且不容许别人有任何的反抗。
  容芷的药最后也是容霁喂下的。
  容霁手持瓷勺，对容芷道：“无论你对我怎么想，你的身体，毕竟是你自己的。”
  容芷不愿意吃药，因为这种事情是慢慢调理的。
  她宁愿食补五年，也不想吃药半个月。
  “我……我这是女子常有的毛病。”容芷低着头，小声道：“我可以食补回来的，也会注意调养。”
  “但是如今的药，你也必须要喝。”容霁不容分说的把药送到了容芷的口边。
  容芷对着药，死活不张嘴。
  容霁有些挫败的样子，对容芷道：“好好喝了，不好吗？”
  “你究竟实在跟我赌气，还是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容芷执拗的反驳，道：“我没有。”
  然后，似乎为了证明什么，容芷推开了容霁的手，然后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下好了吧？”
  容芷口中慢慢都是苦涩，有些想念糖的味道。
  可是再甜的蜜饯到了口中，容芷也察觉不出来甜了。
  容霁很快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蜜饯拿出来，对容芷道：“口中苦的话，就含一颗吧。”
  容芷没有拒绝，却觉得蜜饯都被口中剩余的苦涩给侵染，变了味道。
  容芷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自己好笑。
  这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感受，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她是上辈子言情小说写的太多了，所以脑子里，也都装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吗？
  容芷揉了揉脑袋，觉得眼皮开始沉了起来。
  而容霁，就这么在容芷身边，一直看着容芷。
  因为容芷的身体，容芷想了想，怕云烟楼自己熟悉的人会担心，就决定继续在容府待几天。
  至于那个丢了东西的事情……
  容诗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只能自认倒霉。
  云珠有时候会给容芷开玩笑道：“五姑娘看着那么精明的人，却想不到这东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就下每日都会路过的荷花池里。
  容芷想起来，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就滚下去过。
  容芷笑了一声，对云珠道：“她不是喜欢丢东西吗？这下好了，是真的丢了。”
  “反正，心疼的人也不是我。”
  容芷觉得自己果然不太适合做一个好人。
  因为她原本心有愧疚的，可是容诗算计了她，她就要算计回来。
  默默忍受别人的欺负……凭什么？
  容芷穿越来的时候，伪装懦弱，而如今要走了，性格早已经揭开面皮。
  而容霁，这些天的安宁让他险些就觉得容芷是不是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可是很快，容芷告诉他：不是的。
  容芷在容府中，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是自己的。
  最后那个魔方，选择丢给云珠云华两个人，就当是做纪念了。
  结果，走的时候，容霁叫住了容芷：“阿芷。”
  “容将军，我说过……”不要叫我阿芷。
  容芷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看见了容霁手中的东西。
  看清楚容霁手中的东西之后，容芷忽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容霁手中的，是云珠云华的卖身契。
  容芷抬眸，容霁把东西放在她手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无论你觉得我是真关心还是假好心，这两个丫鬟对你都是忠心的。”
  容芷有些惊讶，更是心中矛盾。
  她没想到容霁会在最后给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诚实的说，容芷心中是希望云珠云华能够跟在自己身边的。
  若不是知道人太多了更不现实，容芷甚至有些想念云液云英。
  这两个丫鬟，一个是情报小能手，一个则是天真的让人想要保护。
  待在容府，还不知道以后得主子会怎么对他们。
  反而是早一点就离开的云母云沙，容芷心中没有太多的想法。
  这两个人都是老人了，也相对而言成熟很多。
  这种成熟与云珠的懂事还不同。
  云珠虽然懂事，眸光确实清亮的。
  可是那两个人，则是经历过太多事情后，拥有的一些沧桑感。
  这样的人忠心或许也忠心，却心思太杂。
  心思杂了，就容易给自己找不痛快。
  容芷这个时候发觉，自己对于容府，明明本不该有太深的印象，却对每一个丫鬟都有自己的认知。
  容芷忍不住笑自己。
  “我收下了。”容芷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云珠与云华，容芷心中也是当成很熟悉的朋友了。
  只不过碍于身份，容芷从来都不会让他们知道太多。
  可是如今，有机会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走，容芷自然是开心的。
  “谢谢。”
  容芷不想开口说容将军，心中知道这个称呼太过于伤人了。
  可是看着容霁，也不想再呼唤哥哥。
  哥哥这个称呼，伤的就是她自己了。
  容芷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去找云珠云华，道：“如今有一个机会离开容府，你们可要？”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珠与云华疑惑不已。
  容芷手中的卖身契，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珠与云华不出一下的答应了。
  在离开容府之后，容芷却扭头，询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若是想自由，我把卖身契给你们。”
  云珠皱了皱眉，开口道：“云珠想留在姑娘身边，云珠不过是一个丫鬟，在燕国是没有活路的。”
  云华就直截了当几个字道：“云华也是。”
  容芷沉吟片刻，道：“云珠去寻一个绣娘的活，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云华，你大概会喜欢那种仗剑天涯的感觉。”
  容芷把出路都给他们想好了。
  云珠抿着唇，最后开口道：“姑娘，云珠，云珠还是想留在你身边。”
  云华则是默认了。
  容芷想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把手中的卖身契撕成了几瓣，道：“好，你们愿意跟着我，是我的福气。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我的丫鬟。”
  “姑娘，你这……”
  容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容芷心中想的是。
  在不能够改变规则的时候试图打破规则，这种行为叫做幼稚。
  可是再自己可以控制规则的时候不畏惧规则，这种行为，只是跟随本心。
  如今卖身契在自己手中。
  而容芷不愿意用主仆关系束缚几人。
  至于云珠与云华心中这么想她们的关系，是这二人的事情。
  自己只是追求本心。
  “多谢姑娘。”
  “多谢姑娘。”
  云珠与云华看着容芷，这目光让容芷倒是觉得愧疚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没有救你们的命。”
  “日后你们怎么对我，都是你们的事情。若想要离开……提前告诉我，也可以。”
  容芷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从一开始，就不想太过于决定的认为，自己这么做了，他们就会一直跟着自己。
  因为就连容霁，都莫名其妙的，就抛弃了她。
  至今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