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射，照在人身上有些刺眼，但不会再感到炎热。顾楠用手挡住双眼，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先生，这句话什么意思？”虎头虎脑的孩子走到顾楠身边又一次发问。
  离顾楠不足三步远，如麝香一般的淡淡香味钻进他的鼻子，让他鼻头一热，小脸唰一下就红了。
  他呆呆地想着：“先生身上的味道吗？真好闻，比春天开的花还香！”最后虎头虎脑的孩子在心里给了这么个评价。
  顾楠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这虎头虎脑的孩子发呆，屈指轻轻一弹：“请教问题还敢发呆，小做惩戒。”
  顾楠用手捂面，感到有些无奈。这虎头虎脑的孩子是这学堂里最喜欢请教的，但偏偏是也脑子最不灵光的。刚告诉他所以然，转眼的功夫便忘个干净。
  这孩子因为长得虎头虎脑，所以他从学堂其他孩童那里得了个“虎头”的绰号。虽是不雅，但也不是忒俗。
  顾楠为“虎头”擦去了嘴边沾的饭渣，耐心的讲解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气度大，能包容万物，方能成一番大事业。”
  顾楠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就和，嗯……宰相肚里能撑船，意思相近。”肚里能撑船，正是气度大，所以宰相才能是宰相。
  顾楠讲解的很详细，“虎头”皱着眉头思索。
  过了会儿功夫，他眉头舒展问道：“先生，若是我气度大了，是不是我也能成宰相？”
  “你，宰相？那得等你气度大了再说吧。上次你娘让你给我带一兜绿豆糕，你就给了我一个。”顾楠站起来舒展着腰肢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时，虎头的身高只和她的腰齐平。
  “那，那绿豆糕，我走着有点馋了，吃得就剩一个了嘛……”
  虎头可怜兮兮地说着，眼中满是无辜。
  这学堂跟其他私塾不同，不收钱财也不收粮食，只要想读书便可以来。
  有一次，顾楠做的吃食被学生见了，那学生忍不住偷吃一口，面容难看地将饭啐出去。
  学堂里的孩子大都是同乡，或是邻乡。第二日，乡里便流传了学堂先生面容俊美，却不精通于做吃食。
  学堂中的孩童，爹娘大多为农家。出于对顾楠教自己孩子读书的感激之情，隔三差五便会给顾楠送些饭菜。
  顾楠没有推诿，毕竟就算是粗茶淡饭也要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得多。
  “哦，原来是你偷吃了！”顾楠恍然大悟，笑容玩味地盯着“虎头”。
  “这，这……”虎头尴尬的低着头，结结巴巴地样子看着便觉得憨厚可爱。
  “对了，我娘让我给先生带了饺子。”虎头眼珠滴溜溜一转，自以为“巧妙”地转移话题，其实显得笨拙生硬。
  ……
  虎头和同村的几个孩童从学堂归家，披星戴月却怡然自乐。
  虎头手里握着一卷《论语》，他落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的背着先生今日讲的功课，“泰山不让土壤，江河，江河来自细流。”
  “虎头，你嘟囔什么呢？走得慢了，野兽就把你给叼走了！”岁数较大一些的孩子，停下脚步扭头对虎头催促道。
  虎头缩了缩脖子，赶快跑到同乡孩童的身边。
  他左右张望了下，压低了声音：“我在背先生今日讲的功课，先生今日说了，度……肚子大就可以做宰相哩！”虎头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有些欠揍。
  几个孩童盯着虎头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岁数较大的那个孩童撇撇嘴说：“先生一定是逗你的，肚子大怎么就能做宰相？”
  此话说出，其余几个孩童也觉得较大的孩童的话有道理，便纷纷附和哄笑。一时间，孩童们中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虎头不知如何，脸憋得通红，像极了卖肉的屠夫从滚烫的热水里刚捞出的猪头。
  “那，你们不信就自己回家问你们爹娘，宰相的肚子是不是大的。”虎头气急地说道，眼角还流出了委屈的泪水，愤愤地走了。
  ……
  “娘，宰相的肚子是不是大的？”虎头回家后，便缠着他娘仰脸问道。
  “宰相的肚子？宰相老爷吃的是山珍海味，肚子自然是大的！”虎头他娘笑着揉了揉虎头的大脑袋。
  “我就说嘛，一定是大肚子！先生一定不会骗我。哈哈哈，我也要吃成大肚子！”虎头挥舞了一下小拳头，然后对着桌上的饭食狼吞虎咽。
  “这孩子，慢点吃！饺子给先生了没？这次没偷吃吧。”知子莫若母，虎头他娘有些小心问道。
  但转念一想，虎头要是偷吃了饺子应该也不会这么饿了。便脸上挂上欣慰的笑。她心中想道：“这孩子总算懂事了，要是饿着先生罪过就大了。”
  ……
  “爹，宰相的肚子是大的？”
  ……
  娘，“虎头说宰相的肚子是大的！”
  “娘……”
  这一天，那几个孩童都问自己的爹娘，“宰相的肚子是不是大的”，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宰相都是大肚子！
  这一天，这几个孩童因为吃得太撑了，都睡得很晚。
  但是在梦中，他们梦到了自己变成了大肚子，穿着宰相穿着的衣服……